第七十八章 十夜
茹又灵没料到他会如此问,一时竟有些愣住,连脸上笑也忽然间变得不自然。
“朕还记得,朕再三与你嘱咐过,大人间的恩怨不准蔓延到长安身上去,朕要他单纯快乐地长大,喜欢谁不喜欢谁由他说了算而不是你?”
“臣妾确实如皇上所言,未曾干预……”
“你若没干预,他如何能对皇后说出那样的话?”
茹又灵收住声,再次没了言语。
夏侯临冷笑:“这几日长安受的苦够多了,连皇后都于心不忍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你一个做母妃的,如何能狠得下心肠?”
“皇上说皇后是于心不忍!”茹又灵仰起头,直对向夏侯临道,“可皇上是否有想过,其实她是做贼心虚,企图将她谋害长安的证据抹去?”
“做贼心虚?”夏侯临直起身,掐住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你真当朕对你的行径一无所知么?皇后第一次见长安那回,是你故意让他摔伤的吧?前不久朕查谢扬一案时,是你把雀儿引到地牢那儿去的吧?现在长安中毒,也是你知道长安一直随身携带一枚浸了徘徊花香的玉佩,才故意做的那样一个类似茴香的香囊吧?”
“皇上您……”茹又灵一双眼瞪得老大,似忽然不认识眼前人一般。
“朕把长安交到你手里,是希望你好好待他,不是让你把他当做对付皇后的武器的!”
茹又灵脸“刷”一下变得惨白:“皇上……臣妾鬼迷心窍,求皇上恕罪!”
夏侯临松开手,茹又灵下巴处现出两个浅浅红印,他站起身,遥遥望了里间一眼,叹道:“你不必担心,是朕对不住你,所以无论你犯什么错,朕都可以从轻发落,只是长安到了长性子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朕不放心,过几日你寻个理由离宫一段时间,朕让皇后带他一阵!”
“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臣妾真的知错了!”
然夏侯临却似没听到一般,继续道:“你先去把解药研磨成粉,待会儿等长安醒了,就喂他吃下吧!”
“皇上!”茹又灵在后声中带泪。
可惜夏侯临一心扑在长安身上,根本不想再继续搭理她。
***
从素竹轩回来,经了雪,经了风,又经了长安一事的折腾,扶桑很有些累,于是躺到殿中塌上,嘱咐阿芙让她有什么事再来唤她。轩姑娘很有些无聊,吵闹着不让她睡:“我说玄瑶,我随你千里迢迢到这靖宣来,你从未尽过一次地主之谊,现在倒好,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自个儿先睡了!”
“我不是已替你向夏侯临请过旨了么?这宫里,只要不是什么军政要地,都可以随意出入,不必经谁同意?”扶桑撑着头,眼睛微微阖上。
“我今早上已一个人在外转过一圈了,根本就没什么意思!”
“那你想我怎样?”扶桑很无奈,“我耐不住风雪,又极容易困乏,就算不睡,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可你总能和我聊聊天啊?”
“要聊天?”扶桑看向一旁,“找阿芙去?”
阿芙原本笔挺笔挺地站着,一听这话,忙道:“奴婢忽然想起,之前送去浣衣坊的衣服还没取回来,奴婢这就去催催!”
“那找雀儿吧,雀儿对靖宣熟,定能给你讲许多好故事!”
雀儿一怔,连忙摆手道:“娘娘……奴婢不行的……奴婢待会儿还得去给娘娘您煎药,这讲故事的活儿……奴婢恐怕做不来……”
“那……”她本想说“那找阿月吧”,没想到阿月比她们俩更能推,没等她开口,就已道:“娘娘,奴婢马上要去给阿毛取菜叶呢!”
眼看着那三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扶桑怔怔望向轩姑娘:“你这几日,对她们做什么呢?她们怎么……这么怕你?”
轩姑娘讪讪一笑:“也没做什么,就是偶尔让她们……替我做了些她们不是很情愿的事!”
扶桑将信将疑。
轩姑娘见那几人走远,将脸上干笑敛起,凑到扶桑耳畔低声问:“照你安排,你身上药效应该要发作了……”
扶桑才忽然明白,轩姑娘刚刚所为,是故意要支走那三人,好与她说这不便与人听的话。
“大概还有多久?”
“按照我给的剂量,当是午时左右……”
“我记住了!”扶桑重退回去,斜倚在塌上,漫不经心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晌午时分,扶桑果然发觉身上开始发烫,她微微皱眉将那阵难受忍了。屋内,阿芙雀儿与阿月三人已全部回来,轩姑娘看出她的不适,但没有立即说出来,仍装作顽劣成性的模样,非吵着她让她陪她出去走走。
雀儿先看不过去了,过来劝道:“轩姑娘……外面天这样冷,奴婢斗胆,恳请轩姑娘改日再邀娘娘出去吧!”
“那有什么?”轩姑娘无比自信,拍着胸脯道,“有我在,还怕她撑不住么?”
雀儿不好再说啥,只能鼓鼓嘴,退下去。
又过片刻,阿芙来了。
轩姑娘先开了口:“怎么,你也来劝我放过你家主子?”
阿芙先摇了摇头,后俯身凑到扶桑耳边,低语道:“娘娘,十夜来了!”
扶桑立即睁开眼:“让他去药池等我!”而后与轩姑娘使个眼色,接着甚为夸张地俯身空吐了一口。
轩姑娘意会,朗声叫道:“不好,你身上病有所反复,得去药池再泡一泡!”
那厢阿芙已去与十夜说了,雀儿和阿月则唯扶桑是从,这会儿听说她需泡药池养病,一个进屋替她将裘貉拿来,一个抱着暖炉递到她手中,接着两人一左一右扶住她胳膊,试图将她掺起来。
她本为做戏,可动了才知,自己身子确实很虚,且头脑也已晕晕乎乎地有些不清楚。她甩甩头,依着那两人摇摇晃晃地站稳,装作无事道:“你们在宫里候着吧,我与轩姑娘过去就可以了!”
十夜已在惠宁内,药池之外等着,扶桑进去后先卸了裘貉,但未进药池,直接问道:“可探到了素竹轩里发生的事?”
十夜回:“探到了!”
扶桑示意他说。
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她走后夏侯临问询佘太医的话重复了一遍,但他抹去了后来他与茹又灵的话,只将他说的那句“是朕对不住你,所以无论你犯什么错,朕都可以从轻发落”原封不动地转述了出来。
扶桑听完,冷冷笑开:“看来这夏侯临,对茹又灵还真是用情匪浅!” 我把江山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