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计中
十夜被命令退下,扶桑打算回自己宫里去,然轩姑娘拦住了她。
她诧异地望向她,她道:“莳萝也来了!”
前两日莳萝受伤后,扶桑并未派遣给她任何事,故对她此次前来,很是诧异。
“她来做什么?”
“你见了就知道了!”
扶桑遂命她进来。因莳萝是女子,扶桑又药效上了头甚是难受,于是在轩姑娘出去传话的空挡,她褪去衣裳进入了药池里。
“莳萝见过公主!”莳萝的声音一如既往寒凉冷厉。
扶桑问:“你忽然来此,是为何事?”
莳萝回:“为皇上与茹妃之事!”
扶桑稍觉诧异,命莳萝细细道来。
莳萝便又把素竹轩中一事讲了一遍,前半部分与十夜所讲分毫不差,就是后面夏侯临怪责茹又灵的几段话,她亦一字不漏地重复过来,包括夏侯临说起的长安第一次磕到额头,和雀儿无端寻去地牢二事,当然,也包括那样情景下说出的那句:“是朕对不住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事,朕都可以从轻发落!”
同样一句话,放在两个相似却又不同的语境里,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扶桑望向轩姑娘,用眼神问她是什么意思。
轩姑娘道:“十夜是阿芙的人,所以我未经你同意,擅自将莳萝派去了!”
莳萝忠于她,这点毋庸置疑,倘若某日她陷入险境,她一点都不怀疑莳萝会舍命救她,所以她打从心底里相信,莳萝不会骗她。可若莳萝没骗她,那就只能说明,是十夜瞒了她,而十夜作为杀手,只会听命于他的主子……
他的主子,是阿芙!
扶桑把头靠在池边上,忽然觉得很累,是从心里一直蔓延到脚底的疲软。
扶桑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时,她感觉到莳萝走了,好像因为外面有了声音,又像是轩姑娘与她说了什么,再接着,轩姑娘也走了,她的意识里就剩下朦朦胧胧的一团白雾。
夏侯临来时,见到的就是晕厥在药池里的扶桑。
他本意是要来与扶桑共用午膳,顺便将长安的事与她说说,可来了之后听说,扶桑身子不适,大中午的就跑到了药池来。他记得他与轩姑娘之间的约定,于是耐心在惠宁宫外等着,然轩姑娘却道:“玄瑶已进去这么久了,怎还不见出来?”
他当即拧起眉头:“她进去多久了?”
轩姑娘掰着指头算了算:“大概快一个时辰了吧!”
惠宁宫是不让人进的,轩姑娘既不在里面,便说明药池里就扶桑一人,无人伺候。
想到此,夏侯临心一急,把之前答应轩姑娘的话抛在脑后,径直朝里走去,神奇的是轩姑娘也没有拦,仿佛醉心于什么东西,正算得起劲。
这是药池重建后,夏侯临第一次进入,他只听下人汇报过这里的大致构造,猜测里面大约会烟气缭绕药味盎然,却没想到里面除了湿漉漉的白雾以外,就只剩下清冽而扑鼻的淡淡花香,他走到药池的隔帘外,唤了一声:“皇后!”
里面无人应答。
他又加大些声音,唤道:“皇后!”
仍旧无人应答。
他心里骤然一沉,猛然掀开隔帘,只见屋子正中有一四方药池,里面灌着墨黑色的液体,上面稀稀落落飘了许多花瓣,而扶桑,则耷着脑袋靠在边上,药水已没到她上嘴唇上。
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在往下滑。
他快步到她身边,隔着水面依然能见她未着寸缕,他有意把目光别开,却又似见着她身上一处不同于别处的皮肤。也就是这时,扶桑往下滑的速度忽然加快,夏侯临下意识伸手拉住她,但她整个人的重量还是让他力不从心。她整张脸淹没在药水里,在睡梦中开始无意识地挣扎,夏侯临干脆翻身进去,一把搂住她腰,将她托了起来。
她咳了两声,喷出来的药溅了夏侯临一脸。
夏侯临抹了一把脸,对怀里人道:“皇后,醒醒!”
扶桑当然没有醒,先前知道茹又灵的香囊上有毒以后,她便让轩姑娘专程去打探过,之后就照着长安身上的毒在自己身上也下了一份,轩姑娘若要显得自己无辜,必须要把药下重一些,最好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又勉强捡回一条命,才最妥当。
毕竟,没有人会在害别人的时候,同时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扶桑以为此计虽险,但确实是最直接的方式,至少以当时的情形来看,所有的证据都将指向她——若当时探查之时,夏侯临不横加阻拦,等佘太医说出香囊上的毒以后,下一步一定是查香囊曾去过哪里。既然茹又灵有心要陷害她,那这香囊曾经的去处,必定就只有她这一处。
她是皇后,嫉恨妃嫔的孩子,因此下毒谋害,合情合理。
想必夏侯临也不会觉得有甚不妥,但如果她也跟长安一样中毒,那这种合理就被打破,香囊平白出现在惠安宫也成了疑点,事情继续查下去,一定对她有利无害。
所以她同意了,在药池里加了一味徘徊,又故意在身上熏上了那道毒香,按照轩姑娘的计算,恰到好处在初审过案子之后发作。此时正是发作之时,故她这次睡着,不是因倦,也不是因乏,而是因她中了毒,剧毒。
可夏侯临不知,他又将扶桑往上拖了一拖:“皇后,醒醒!”
扶桑的秀颈与香肩因此而露出水面,尽管夏侯临有意不让目光下移,也还是无意间看到,黑水遮掩之下,她心口若隐若现的一处暗疤。
夏侯临心里一颤,再次定睛望向那处。
那里……确实比别处皮肤要黑上一层,且看起来也极粗糙,就像是很久以前受过一剑,伤虽好了,可疤却再也好不了。他想伸手去探,想看那一处是不是有剑伤,又是不是在心口靠左半寸的位置——当年他刺辛扶桑的那一剑,就是在这里。
可没等他手靠近,轩姑娘忽然撩帘而来:“我说皇上怎么也久进不归,却原来,是要与皇后鸳鸯戏水!” 我把江山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