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车，摇下了窗，出现了祁斯文那张熟悉的脸。

　　“祁总监，是你？”

　　赵安月刚刚脱口一句招呼，再次被尴尬的心思困顿得无所遁形。

　　就凭自己身上这套打扮……

　　祁斯文直接把话题随意转开，只能算他情商高了——

　　“你是要去贝壳湾的售楼中心么？”

　　“嗯嗯，祁总监你身体好些了么？”赵安月点了下头，其实她觉得祁斯文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同样是感冒，倒好像没有沈星野恢复的那么快。而且，今天市区内高温橙色预警，可达39度。祁斯文却穿了一件深色的长袖衬衫，副驾驶的椅子上还丢着一件外套。

　　“我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很多了。”说着，祁斯文把保险打开，“上来吧，既然遇到了，送你一程。”

　　“我……”赵安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低胸宽袖大长襟，最后决定还是勉为其难地上了车。

　　除了衣着不方便外，其实她还有别的话想问祁斯文。

　　“能先去前面的商场么？我的正装衬衫……衬衫被咖啡洒到了。我得去挑件新的。”

　　“是吧？你的‘咖啡’好像还挺凶猛的。”

　　“额……其实……”

　　赵安月的脸一下子红了，其实她心里清楚，透过淡色的男式衬衫，祁斯文不经意就能瞥到里面塞乱不堪的花领子。

　　“呵呵，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下咖啡喝多了伤身。”

　　看着女孩羞赧不堪的样子，祁斯文逗她逗得着实开心。

　　这会儿车过来红绿灯，转个弯就到前面的商场了。

　　“停在那里行么？或者，你需要我陪你一块参谋下？”

　　“哦，不用不用！”赵安月赶紧摇头，“就这可以的。另外，我……”

　　深吸一口气，赵安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了。

　　“祁总监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干嘛突然这么严肃？”

　　赵安月抿了抿唇，用力把拳头攥在座位两侧：“黄叔的那个认罪书，是不是你帮他写的？”

　　从她刚在沈星野的办公室看到那张纸的时候，里面的措辞口吻，文化基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没念过几年书的黄大叔写出来的。

　　而念工科的斌子，也不像能写这种认罪书的风格。赵安月只在脑中灵机一瞬，便想到了祁斯文的名字。

　　她不确定，但猜测和直觉十有八九是没跑的。

　　祁斯文没有马上回答，刺眼的阳光被茶色的窗玻璃滤掉一层后。再落入他眼底，剩下些莫可名状的情愫。

　　大约有停顿十几秒，男人点头，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祁斯文，我知道，你是……你是不忍心听到同事们诋毁我，对么？可是我和黄叔都已经说好了。他又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他负责任啊。”

　　说到后来，赵安月自己的底气也不是很足了。所以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有点不敢再直视祁斯文的眼睛。

　　“安安，你在责备我多事了？”

　　“不不，”听到祁斯文这么说，赵安月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我本想就那样子算了的。可是这样一来，还是把黄叔拖下了水，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他犯了错。即便不是故意的，就不用负责任了么？”

　　祁斯文的话让赵安月顿时无地自容，她死死咬着唇，像个做错了题目还狡辩的小学生一样。

　　“安安，你得明白一个道理。法律和规则，不是由受害者来制定的。黄大叔做错了事，就应当受到相应的惩处。我知道你们有交情，不忍心追究。但这世上让人不忍心的事，还少么？”

　　“我明白。谢谢你。”赵安月把头垂得更低了，突然只觉得一股从头顶的发丝间渗透入层。

　　是祁斯文温和的手掌，像轻抚小动物一样宠溺。

　　“别谢我。”男人突然敛去笑意，严肃的目光让赵安月突然有点惊怔，“我也是有私心的。”

　　“啊？”

　　赵安月的思路拐了个急转弯，一时没能想明白祁斯文的意思。

　　“我能理解你对黄大叔的袒护，也能理解你宁愿隐忍委屈来大事化小。但我就是不能接受像杜秘书那样的人，用这种事来攻击你，诋毁你。懂了么？所以我说，我自作主张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私心而已。说到底承不起你一个谢字，反而还应该要跟你道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赵安月赶紧摆手，“反正，算了，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了。哎，就是可惜了黄大叔还有不到两年就退休了，就这样被辞退，等于说退休一次性福利津贴都没了。现在他儿子还没毕业，黄婶又病成那样。没了收入，还要每月倒贴保险，加上昂贵的医药费……”

　　“如果他还想找工作，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去处。”祁斯文想了想，提议道，“贝壳湾四期在建工程是齐科上周敲定的承销项目。因为半路接手，承包工程队和各项合作方对接上都很缺人手。如果黄叔愿意，可以到基建去。”

　　“基建？”赵安月脑中浮现出那些皮肤黑黝黝的，汗流浃背的建筑工人。

　　“他们好辛苦，这么热的天……”

　　赵安月心里窃窃的，想着黄叔六十岁的年纪了，还要跟那些小年轻人一块拼血汗，就觉得很不忍心。

　　“只要是为生计所迫的人，哪有不辛苦的。这么大热天你站在街头发传单的时候，不也一样？”

　　“也是呢。”

　　“我会尽量跟那边的工头打个招呼，让黄大叔做些保管和协调的工作。不会特别累。”

　　“好呢，我想黄叔应该会愿意去的。”

　　赵安月想到这里，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你这个小姑娘呀，”看着女孩红似苹果一样的小脸，祁斯文又心疼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只有为别人的困难得到解决，你才会露出这么轻松的笑容。自己的生活情感搞得一塌糊涂，却不想想怎么解决？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给你做老师，也真是操心……”

　　赵安月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这个，本来就是别人的事比自己的事好解决嘛。”

　　“是么？可我教学生做题目的时候，总觉得还是自己解下来比较容易。”祁斯文笑道，“比如遇到你这种脑袋瓜冥顽不灵的，就恨不能……自己亲手给你幸福。”

　　男人微微弯下腰，凑在赵安月的耳畔，越来越近。

　　整个人呈四十五度角贴过去，却没有半点不和分寸的越界接触。

　　软软的语音落在赵安月的耳低，一瞬间像过电一样！

　　“祁斯文！我——”

　　啪嗒一下，赵安月安全带上的卡扣被祁斯文轻轻解开。

　　男人旋即抬起身，脸上带着一如之前的温厚笑容。

　　原来，他只是在帮自己解安全带啊……

　　“去吧，我要回公司跟沈总开会了。”

　　“嗯嗯，我……我走了！”

　　赵安月推门下去，一路小跑，颠颠得像个野兔子。

　　估计着是脑子太乱了，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心跳一个速率了。

　　车里的祁斯文没有马上开走，他伏在方向盘稍微休息了一下，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候开始疯狂震响。

　　“喂。”

　　“想好怎么处理了没有？”电话那端，是阴沉狠厉的男低音。

　　“我有自己的计划……再给我点时间……”

　　“记得把不该留的处理掉。我警告你，下次再搞出状况，就不是放你点儿血这么简单的了。”

　　“我知道……放心，爸。”

　　接着，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祁斯文扶了下肩膀，微微眯起目光拉向远处。

　　周一上午的商业中心广场稍显冷清，但女孩漂亮的背影，已经不知去往何方了。

　　赵安月，我该把你……怎么办？

　　祁斯文叹了口气，右手紧紧攥拳，攥下袖管里一路淋漓的鲜血。

　　***

　　赵安月挑了件普通的短袖白衬衫，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赶紧叫了辆出租车来到售楼中心。

　　现场比她想得要混乱多了，不足两百平米的场地，聚集了有差不多两千人。

　　不过按照A城连年来楼市叫座的尿性，今天这个规模已经算可以了。她还记得，两年前泰晤之景一期开盘的时候，光排队的看房者，就能从护城河一号码头排到七号。

　　“安安！在这儿边！”

　　好不容易挤到人群的最里面，找到了自己部门的服务台。赵安月远远就看到方芸跟自己招手哩。

　　“芸姐！”

　　“你过来了啊？”这会儿方芸坐在相对宽敞的一把沙发椅上，想来身体上的负荷着实叫她有所力不从心，“早上没什么事儿吧？”

　　“啊？没有啊。”赵安月一边挂胸牌，然后一把抓起长发，挽了个利索的发髻。

　　这里还真是热，全开放的展台没办法安装空调。虽然已经到处都是电风扇了，但还是感觉杯水车薪。

　　“没有？”方芸眼神有点怪，撇撇嘴狠瞄了赵安月一下，“不可能吧。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沈总怎么突然把杜雪琪给丢到这里来了？”

　　“什么？”

　　赵安月吃了一吓，沿着方芸往人群那边指过去的手一瞧——

　　就看到几十米外独立展台那厢，一个穿着时装，踩着高跟鞋，身上没有一点销售人员那种热情和谦卑气质的女人。

　　不是杜雪琪是谁呢？

　　这会儿她正机械地把单页一张一张往过往的人群手里塞，脸上的表情又功利又急躁。

　　“这，什么情况？”赵安月唏嘘一声，“你说是沈总让杜雪琪过来卖房子的？”

　　看着赵安月一脸茫然的表情，貌似是真不知道来龙去脉。

　　方芸诡秘地瞄了她一下，小声示意她凑过来。

　　“我也是听二部他们的人说的，沈总给杜雪琪下了指标任务。要求她在贝壳湾开盘三天内，亲手拿下十个单。并严令禁止任何人帮她。说是完不成任务，以后就不用再做总秘了。要么从基层销售做起，一个月只拿两千八的固定薪水。要么就离开齐科，这里没有任何适合她的岗位。所以我才问你，今早公司发生什么事了？”

　　赵安月没有马上答话，只看着不远处杜雪琪板着一张懊糟的面孔。头发被汗水洇湿了，脸上的妆也花了。

　　此刻她貌似正缠着一个土老板模样的男人介绍房型，结果被人家身边的妖艳女子瞪了一眼，甩了一脸的下不来台。

　　说实话，像杜雪琪这种一毕业就在办公室里吹惯了空调的金丝鸟，平时做做表格，接接电话的，她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么辛苦的一线销售任务？

　　况且又不了解产品，又不懂客户的需求。甚至没有定位潜力客户的经验，也不具备张弛有度的销售技巧和吃苦耐劳的基本素养——

　　三天，十个单？看着好像不算难，但像赵安月他们这种经验丰富的销售人员，瞧一眼就明白沈星野这是故意在刁难杜雪琪的。

　　别看这现场黑压压的有两千多号人来看房，但买房子又不是买白菜。

　　大多数人只是来走马观花看看样板的。最终能成交的那部分顾客少之又少，更需要的是销售人员火眼金睛地大浪淘沙，并加以锲而不舍的沟通努力。

　　否则的话，同样的资源同样的平台，公司里上百名销售坐镇售楼中心——

　　怎么有的人能拿十几万的奖金，有的人就一笔单子做不成？

　　这会儿营销一部的其他几个同事也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你说她这是怎么得罪沈总了？”

　　“估计是平日里坏话传多了。沈总眼睛看不见，耳朵又嫌不清净呗。”

　　“果然伴君如伴虎啊。敢情犯了错误的，才把人往我们销售团队里塞，我们这儿是天牢还是宗人府啊？”

　　“不不不，我觉得你误会沈总的苦心了。这说明在老板的印象中，咱们的确是全公司最辛苦的。连保洁工都不如，否则沈总怎么不让她去扫厕所呢？”

　　“你这么说，我觉得自己的职业道德感崇高多了哈哈哈！”

　　“哎呦，你看看她那个样子。那个土老板么就不要去理他了嘛，明显是被小情妇拖着非要来看楼盘的，其实打心里就没准备掏钱给那女的买。这种客户，随便聊几句就算了，你瞧她一张贴冷屁股的热脸，估计那个小情妇把她当威胁了。哎，我赌她今天一套都不可能成交。你们谁跟我押——”

　　“赌赌赌，给你们闲的！”方芸拿了一卷单页，给这几个家伙头上一顿轻擂，“还有谁没开张的，赶紧下去给我跑啊！这个月的团队基础奖都不想要了是不是？你们瞅瞅人家安安，伤还没好就出来拼了。你们一个个的，是不用讨老婆还是不用养孩子啊？”

　　说话间，方芸不见了赵安月。再一抬头，她倒是真给自己卖面子，转眼就抱着一摞宣传页到客户群中去了。

　　这小丫头真是的……

　　其实赵安月只是习惯了远离是非的生存定律而已。

　　不会为别人诋毁自己而糟心，也不会为别人嘲讽敌人而幸灾乐祸。

　　此时她认真地发着手里的宣传单，并一一为前来问询的顾客介绍讲解，不骄不躁，不功不利的，反而客人们都愿意往她这里凑。

　　今天的高温破了今夏第一个记录，到中午的时候，会场内差不多已经能持续到38度左右了。

　　就在这时候，赵安月在一个角落处看到一位老先生。

　　穿着没有logo的普通汗衫，下身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裤。大约有七十五六，平平无奇的打扮，让大多数销售并不会多留意他。估计以为只是附近遛弯的原住民，没事儿来凑凑热闹的。

　　毕竟，每个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有限，趁着开盘日尽量拉大客户储备，对于这样的老大爷，大多数人是选择不闻不问的。

　　“老先生，您还好吧？”

　　赵安月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这位大爷貌似有点气喘。脸红，盗汗，这都是中暑的征兆。

　　“您等下，我帮你拿瓶水过来。”

　　赵安月赶紧跑回服务台，拿一瓶矿泉水的同时，又拧了一条冰凉的毛巾过来。

　　“老先生您先拿着，我扶您到那边休息室去坐会儿好么？”

　　休息室在每个展厅的区域都有，里面配有空调设备。但只有有限的座位和有限的空间，签单的客户才能被销售员带着进去。

　　“没事儿，我就是有点累了呵。”老人缓了缓精神，笑眯眯地从赵安月道谢，“谢谢啊，姑娘。”

　　“不客气呢。”赵安月甜甜一笑，“今天实在太热了，您这么大年纪了其实也不用非赶着开盘日来现场的。其实吧，我可以跟您交个底儿。那些新闻里号称一开盘就抢购一空的楼盘，大多都是开发商的饥饿营销效应。其实没那么夸张啦。您可以等两天，人们这新鲜劲儿过了再来。或者说，您可以告诉我一下，您的大致需求。我帮您留意着，留几套采光好的，等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咱们再看也行。”

　　说着，赵安月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姓赵，您什么时候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呢。”

　　“呵呵，你把你们公司的套路都交了，不怕老板找你麻烦？”老先生笑道。

　　“我……”赵安月红了红脸，温和地说，“我有我自己销售的风格，我……我说不来假话呢……”

　　“是啊，买房子是人生大事，你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了。这人心，也要日久才能见得。”

　　老先生的话让赵安月心里颇有几分酸意，她做了六七年的销售，一开始这样老实的风格根本没人买账，月月都是业绩最差的。

　　但时间久了，好多客户都开始信任她，并且一个拉一个的，都愿意给她做生意。

　　日久，人心……

　　她突然想到了沈星野。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执著幻想过沈星野是否有天会了解她的心意，会疼惜她的执念，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在心里为她留守，她也知足了呢？

　　只不过‘日久’这个词，嗯，怎么觉得脸上有点烫啊。

　　老爷爷没中暑呢，她怎么有点要中暑的意思了！赵安月想着想着有点走神，直到身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在这儿发什么呆？”

　　沈星野？

　　赵安月赶紧转身过来：“你，你怎么来了？”

　　“贝壳湾第一天开盘，我不能来看看么？”沈星野略有嘲讽的反问过后，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冲了。

　　他能看到什么啊？人来人往的，冲冲撞撞，走一圈估计钱包手机都有被掏走的可能。想要看数据，还不如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最后的日销报告发到邮箱里。

　　于是他轻咳两声，略不要脸地把话题给转移了：“今天开张了没？销售冠军。”

　　“没，”赵安月脸上一红，“还没呢，我去买了件衣服，刚从商场过来。那个，我觉得会场条件有点太恶劣了。没有空调的话，怕有些顾客会中暑。我刚看到一位老先生就——哎？”

　　赵安月一转头，发现刚才的老先生竟然已经不见了！

　　奇怪了，明明话都没说完，还想跟他再聊聊呢。

　　“什么老先生？”沈星野问。

　　“哦，一个来看房子的。我刚带过来，正聊着呢。”

　　“这么说，到手的客户算是被我给捣鼓飞了？”沈星野轻哼了一声，“作为歉意，我是不是得请你吃午饭才合理？”

　　“啊？”还没等赵安月反应过来，沈星野突然抬手把一盒便当塞进她怀里。

　　“午休了，别搞得像个工作机器一样。”

　　“哦……”

　　赵安月抱着暖暖的便当，引着沈星野一路回部门展台那边。

　　客流明显比上午那会儿少了许多，手上没单子的销售员工都回来围坐一团。

　　方芸坐在摇椅那数着签单，数的一脸奸商样。

　　“还行，上午成果不错，下午大家再接再厉哈。”

　　说着，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刚要再说点什么，就看到赵安月和沈星野一块回来了。

　　“沈总？您也过来了？”

　　“方经理你也在啊。”沈星野点点头，“还有多久预产期？”

　　“哦，还有七周吧。”

　　“那快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就坐在里面也不乱跑。沈总您放心。”方芸笑道。

　　“不乱跑也不行啊，根据劳动法规定，公司有义务对妊娠期满八个月的孕妇实行相应的工作负担减轻政策。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公司要担责任的。方经理。”

　　说话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扛着满满一箱冰镇矿泉水，往地上一放——

　　“哇！冰水来了！”

　　“真是雪中送炭！”

　　“拉倒吧，这叫碳中送雪。”

　　赵安月和方芸同时把目光转向这位‘搬运工’，好吧，原来是凌爵。

　　“跟你们销售团队介绍下，这位是新来的法务顾问，凌爵凌律师。购销房屋合同上有任何疑虑和纠纷，可以向他咨询。”

　　沈星野说。

　　“大家好，请多多关照哈。有什么问题不用跟我客气。我能帮你们解决的，一定尽心尽力。”凌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友善地跟诸位打了招呼。

　　“是，我已经把凌律师包下了。你们不用白不用，他都一样收钱的。”

　　几个员工当时就有些hold不住了，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沈星野和赵安月同时出现在一个场面里。

　　那个氛围，就跟前任婚礼似的尴尬。何曾有过这样轻松和谐的气氛呢？他们的沈总，竟然已经开始说冷笑话了。

　　讲实在的，自从他出事以后，员工们甚至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笑。

　　仿佛这世上的一切快乐都应当与他隔绝一样。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搀扶在沈星野手臂上的——赵安月的身上。

　　赵安月这才意识到——

　　啊的一声，她触点一样松开了手！

　　“干什么？”沈星野转过脸，冷冷盯了她一眼，“扶就扶了，除了我，在场的又没一个是瞎子。都吃饭吧，下午还要辛苦的。”

　　赵安月摊开眼前的便当，她坐在方芸对面，而沈星野跟凌爵在一张桌上。

　　他们谈着什么，她也没心情去听。

　　直到方芸悄悄拿筷子屁股戳她的手背，小声道：“安安，我看沈总今天对你的态度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吧？”

　　“有……有么……”

　　赵安月食不知味，悄悄往那边桌子瞄了一眼，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

　　沈星野的听力不是一般的好，她可不想再惹恼他。

　　“你要相信姐的直觉，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变化，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套路。一开始越是不屑一顾的，到后面越是视若珍宝。反而一开始拿你捧在手心的，到后面反而——”

　　咣当一声，方芸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在地上！连嘴巴里的饭都好像忘了嚼！

　　“芸姐？”赵安月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芸姐？”

　　方芸一句话也不说，只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直接越过了赵安月。

　　“你看什么呢？芸姐。”

　　赵安月疑惑地回过头，就看到—— 愿君如星，我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