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密的雨淅淅沥沥的砸在帆布雨伞上,因数阿慈将大部伞都遮向了于风眠,所以没一会儿身上就已经淋湿了。
那几个便衣警察持着警官证给他们看了看,以示自己的身份。
“请问,哪个是阿慈?”
阿慈走上前一步,“我是。”
警官疑惑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拧着眉:“你,就是阿慈?”
阿慈面色沉定,只是问了句:“不知道警察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几个警官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阿慈会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女。
于风眠眸光冷冽,“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雨太大了。”
那持着警官证的叫林谨言,他看了眼于风眠,好奇的问了句:“请问你是阿慈的什么人?”
于风眠:“监护人。”
林谨言抽了口气:“你是监护人?”
“怎么,不行吗?有什么问题?”于风眠语气略微不痛快。
“我怀疑这位姑娘跟一起谋杀案有关,还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于风眠:“现在吗?”
“对,现在。”林谨言沉声道,没有一丝还转的余地。
阿慈默了好一会儿,道:“我可以跟你们走,走之前我想回去换身干衣服,没问题吧?”
林谨言看她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点了下头:“没问题。”
于风眠也未请他们进屋内,只是任阿慈推着轮椅进了屋。
阿慈将伞搁到玄关的伞架上,对于风眠说了句:“我上去换套衣服。”
于风眠坐在那里没有作声,此时正在准备晚饭的雪莉疑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先生。外面都来了些什么人?”
于风眠翻了翻搁在一旁还未看完的书,说道:“是一群警察,要带走阿慈,说她与一起命案有关。”
雪莉脸色微变:“这……怎么可能?”
于风眠轻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究竟是什么事。”
雪莉看于风眠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想必他有一定的把握吧。
此时阿慈换好了衣服从楼梯走了下来,临前对于风眠和雪莉说道:“我去去就回来,记得替我跟莫爷爷说一声。晚饭不能在家里吃了。”
于风眠似是开玩笑的说了句:“看守所里的伙食可没有家里好。”
雪莉赶紧走进厨房用油纸包了两个鸡腿给阿慈,“带到路上吃,别饿着肚子。”
“谢谢。”阿慈扭头看向于风眠:“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于风眠失笑:“我可不会担心你这臭丫头。”
“哦,那最好。”阿慈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拿走了玄关的那把伞。
于风眠看着门应声关上,轻叹了口气,雪莉想了想问道:“要不要跟那边的人打个招呼?”
于风眠:“暂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先看看是什么事情。”
阿慈跟着警察来到了看守所,被带到审问室里,进行审问。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警察,看样子是个新来的,应该从警校毕业没有多久。
但是他的眼神很心犀利,又与一般警察不一样,所以让阿慈特别注意了下。
“姓名?”
“任慈。”
小警察讶然的看着她,调侃了句:“任慈?听着不怎么应景。”
阿慈冷漠的眸光轻轻打量了他一眼,“魏征,倒是听着很适合你。”
魏征拧眉:“你怎么知道,我叫魏征?”说着,还下意识看了眼胸前,并没有挂他的工作牌。
阿慈:“进门的时候,在墙上那一排看到的。”
魏征抽了口气:“那上面一共有四十几个人,你都能记住?”
阿慈:“差不多。”
魏征失笑:“厉害。呃……别打岔。”
阿慈冷笑:“是魏警官先打岔的吧?”
魏征轻咳了下嗓门儿:“年龄。”
阿慈:“十九,虚岁。”
魏征:“大学啊?”
阿慈:“嗯,大二。”
魏征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苏玉你认识吗?”
阿慈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倒认识一个苏玉,你问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苏玉吗?”
魏征:“心理医生。”
阿慈:“知道,认识。”
魏征:“他死了,就在前天晚上,被好友发现死于家中的地板上,心脏被捅了一刀,当场毙命。”
阿慈:“是吗?前一段时间看到他还好好的,我们还谈了许久呢。”
魏征:“谈了些什么?”
阿慈:“他不是心理医生吗?当然是咨询心理上的疾病了。”
魏征狐疑的盯着她,拿过pad递到了她的面前,“在死者的现场发现你遗留下来的几根头发丝,做了DNA对比,还有杯子上的指纹,都是你留下来的。”
阿慈微微歪着头打量了许久:“指纹?你说这个茶杯上的指纹?”
“对。”
阿慈:“确实是我那天去他家里,走时的情形,连杯子的地方都没有挪动过。可是我见他已经是在一个月之前了。”
魏征:“不可能。”
阿慈:“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如果他真的被人害死了,也应该死了一个月,而不是才三天时间。”
魏征:“法医反复做过检验,不会有错。”
阿慈将pad还给了他:“我有杀他的动机吗?”
魏征:“这个得问你自己,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杀他?”
阿慈低垂着眉眼,似是认真的想了许久:“是啊,我也感到很奇怪,我究竟是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魏征愤愤的拍了下桌子:“任慈,你最好老实交待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你是冤枉的,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阿慈轻叹了口气:“我没有杀他的动机,而且我见他是在一个月之前,你们说他是三天前就死了,很显然,他的死与我无关。”
魏征:“你一句话就想撇清楚你所有的罪行?你最好配合我们,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阿慈:“查案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要一刀取一个成年男人的性命,不觉得其实难度很大吗?那么凶器呢?我杀他的刀在哪里?如果真的是我动的手,那凶器上也应该有指纹才对。”
魏征一脸凝重:“凶器没有找到,如果真的找到凶器,我们不会在这里审问,而是直接逮人了。”
阿慈:“那你们加油办案,希望警察叔叔可以早日还我清白。”
魏征深吸了口气,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只觉得这姑娘太不简单,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镇定自若,头脑清晰的理清楚思绪。
“可以,在此期间,暂时会将你扣押,你有权保持沉默,得到律师帮助与建议的权利。”
之后让阿慈在笔录上签了字,便被带到了看守所里,阿慈思前想后,只觉得事情远远比表面来得复杂。
而她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但是她极力的还在否定,这不可能!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方法陷害她呢?
他们也曾经出生入死过。患难与共过。
可是,童言,会是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慈的情绪变得很低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低落过,直到警察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任慈,有人来看你了。”
阿慈被带出了关押室,在接待室里看到了于风眠,他身边跟着一个西转革履的年轻男人。
“牢饭吃得还习惯吗?”于风眠带着笑音问她。
阿慈看了眼他身边的人,问道:“律师?”
于风眠笑道:“是啊,总不能让你一直关在这里,这位律师先生在全国有名,等手续都批下来,将你保释,我就能带你回家了。”
阿慈:“要多久?”
于风眠看向律师,律师先笑温和的笑道:“一般是一个星期左右,不过这边应该能在五天之内批下来,于先生和阿慈小姐不用担心。”
于风眠轻叹了口气:“那就好,看着小阿慈呆在这种鬼地方,好像都瘦了,我真是心疼啊。”
阿慈:“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觉得很作做吗?”
“你要是少挖苦爸爸几句,爸爸也许会多疼爱你几分的。”于风眠失笑:“暂时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呆着,其它的事情不需要操心,我会搞定。”
“那个……”阿慈叫住了他:“你,你要小心童言。”
于风眠顿住,回头看向阿慈:“他不是你最信任的弟弟吗?”
阿慈默了下来,“我不知道……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信任。”
于风眠一脸凝重:“嗯,我会小心的。”
事实上,阿慈根本就怀疑,童言的动机,根本就不是冲她而来。
“对了。”阿慈突然想到那份病历,叫住了于风眠,但是又转念一想,转口说了句:“天冷了,你要注意身体。千万别感冒了。”
于风眠平时都喜欢杠回去,但是这次,却是轻轻应了句:“你也是。”
阿慈目送着于风眠离开,被带回了关押室。此时正在监听的警察拿下了耳麦,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而正外出办案的魏征从外边回来,与于风眠擦身而过。
他猛的顿住步子,回头看了于风眠,久久,直到同志拍了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同事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远处的于风眠上了那辆黑色的林肯车,叹道:“你看他呀?”
魏征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认识他吗?他是谁?”
“你不认识啊?”同事逗逼的反问一句。
魏征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我认识还能问你吗?”
同事笑笑:“这人叫于风眠,有名的商界大亨啊,年纪轻轻就坐拥亿万资产,而且还是很有名的慈善家,只是他不爱太抛头露面,但是我看过他的专访。”
“慈善家?”魏征呢喃着:“我怎么看着,他跟很久以前一个杀人犯长得很像呢?”
同事觉得他只是无聊说说,笑道:“酸了吧?我能理解。但是你说他长得像杀人犯就有点过份了,走吧走吧,老大要开会了。”
阿慈在看守所里被关押了五天被保释了出来,回到山庄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好好的洗了个澡。
她正准备下楼与于风眠谈些事情,现在茉莉沈也在。正依偎在他的身边,一手搭在于风眠的肩膀上,身若无骨的与他贴耳说着什么。
阿慈看到这场面,气不打一处来。“于风眠!”
于风眠抬头看向阿慈,见她洗好澡走了下来,说道:“看着清爽了不少,不过宝贝儿,你真的看着瘦了。我会叫雪莉给你好好补补的。”
阿慈怒瞪着他:“这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现在怎么有心情在这里谈情说爱?”
于风眠看了眼茉莉沈,“茉莉,你先回去吧,事情改天再谈。”
“谈什么事?”阿慈愤愤的追问。
茉莉沈巧笑焉然:“当然是谈我和于先生的婚事啊。”
“你!滚!!”阿慈指向大门。
茉莉沈抽了口气。“看来我这个后妈,不好当啊。”
于风眠冲她笑笑:“你向来比较喜欢有挑战的事物不是吗?”
茉莉沈在于风眠的脸上亲了下:“好吧,我先回去了。”
离开前,茉莉带笑的眼神看了眼阿慈,踩着高跟鞋扭着腰,风情万种的离开了。
看着这只狐狸精,阿慈整个感到一阵窒息,本来还以为于风眠跟她已经崩了,毕竟这么久没有再联系。但是今天看到茉莉沈跟他这么亲密,才知道这对狗男女还一直在暗通曲款。
“于风眠,你能不能要点脸?这么饥渴吗?是个女人扑上来你就要!”
于风眠轻啜了口茶,也不气恼:“茉莉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呵,什么眼光。”
于风眠打量了下阿慈,将她从头打量到尾:“就是正常男人的眼光啊。”
那眼神,意义再明确不过。阿慈气得恨不能掐死他。
“我还会长大的。”
“这事儿不能强求,宝贝,你不用太烦心的。”
阿慈暗自狠抽了口气。告诫自己千万别与他计较,现在要紧时刻得谈谈正事。
“于风眠,我想了很多,这件事情我觉得并不是冲着我来的。”
“那不正好,冲着我来,比较好解决。”
阿慈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于风眠笑了笑:“因为我早已有了打算,所以这件事情你就别插手了。”
阿慈:“那怎么行?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与我有关,我就不能不管。”
此时聿明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劈头盖脸的说了句:“是童言,一定是童言做的。”
阿慈看了眼聿明,“你怎么那么肯定?”
聿明:“能保持尸身不腐,断定死亡时间在三天之内,一个月前你去了苏玉那里,但是茶杯能保持原样,里面的物质没有变化,说明……”
“说明,他把东西先收在了一个真空无菌的环境里。但这远远还不够。”
于风眠笑了笑:“他应该先把尸体冷冻再放进真空环境,尸体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会严重扰乱法医的判断。而他厉害的在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把东西复原不留痕迹及时再让人发现,就已经非同一般人可比了。”
聿明看向阿慈,愤愤道:“阿慈对他那么好,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慈沉默了一会儿:“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聿明:“我陪你一起去。”
于风眠:“没有用的,既然他能做到这些,便证明他早已有所计划,像他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不会因为你们的三言两语而有所改变,何必浪费时间呢?”
阿慈:“那你有什么打算?”
于风眠轻叹了口气,一脸无所谓道:“与其问我有什么打算,不如看看这位小朋友,接下来他想干什么。我倒是不担心你,这个小朋友对你还是挺真心的。”
阿慈双手紧握成拳。眼底满是寒霜,“那我更要问清楚。”
见她不听劝告,于风眠失笑:“随便你,如果你想查就查吧,你高兴就好,但是我也有我的打算。”
阿慈无法看透于风眠究竟有什么打算,而这个打算,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阿慈申请了休学。这件事情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有个结果,她更不知道童言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所以她先发制人的找到了童言。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距离上次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
见到阿慈,童言丝毫没有一丝心虚或者愧疚,还如平日里一脸微笑着:“阿慈姐姐,今天你怎么到我的学校门口来等我了?”
话音刚落,童言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聿明,眸光顿时沉了下来:“啊,原来他也跟来了。”
“我有事要找你谈。至于聿明,是他坚持要跟来,我们可以不用理会他。”
童言低垂着眉眼:“好,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俩人在附近的一间咖啡馆里坐下,聿明无声的跟着阿慈坐在了一起。
童言丝毫不掩盖眼里的厌恶,盯着聿明:“你在这里,我没办法跟阿慈姐姐好好谈。”
聿明:“你们谈你们的,我不会打扰。”
童言烦闷得很,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改天再谈吧,阿慈姐姐我先走了,下次你再找我,不要带着别人。”
聿明快了一步起身,眸光透着冷意瞪了童言一眼,无声转身离开了。
见他离开,童言才又坐了回去,阿慈并不懂童言的行为,“你为什么对聿明这么有敌意?”
童言:“阿慈姐姐难道忘了?曾经这个家伙让我们差点都陷入囹圄之境?我这个人特别记仇,所以对他没什么好感。”
阿慈:“可你也别忘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聿明的。”
童言笑道:“可你也别忘了,我成了聿明,当初是彼此都同意的交易,现在,已经没有还悔的余地。”
阿慈:“今天我们不说这个,苏玉,你应该知道吧?”
童言毫不避讳:“知道,我叔叔最好的朋友。”
阿慈:“既然是你叔叔最好的朋友,那想必你们私下交情也不错,你怎么能下手,杀一个与你无关的人?”
童言:“你凭什么认为,人是我杀的?”
阿慈:“因为人不是我杀的,所以我第一个想到了你。”
童言长叹了口气:“阿慈姐姐的判断真是让我伤透了心呢。”
阿慈:“童言,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做什么?”
童言冷冽的眸打量着阿慈:“我想,阿慈姐姐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了解我的人了。”
阿慈:“东西呢?”
童言低低笑了声:“我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你一定猜不到会在哪里。”
阿慈:“你有什么条件?”
童言:“现在跟我谈条件是不是太晚了?即使你现在跟我谈条件,那位于先生也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
阿慈:“你也一样。”
“不不不,我不一样。”童言自信的笑道:“我不是于风眠呀,我怎么可能会落把柄呢?我以后可是要成为正义的化身,救死扶伤的医生。”
“而这位于先生,他确确实实是一名潜逃多年的杀人犯,不是吗?”
阿慈:“童言,你可真是好样的。为了将于风眠拖下水,不惜以我为诱耳。”
童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正好你也看看,这位于先生对你究竟有几分真心。如果他不是真心的,你可以随时回到我的身边,阿慈,只有我对你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的人,一个也不能相信。”
阿慈:“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但是我相信于风眠,胜过你。”
童言喉结滚动了下,骄傲的微扬着下巴,恨恨磨了磨牙:“阿慈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阿慈:“是你在逼我,也在逼你自己,童言,你真以为于风眠那么好对付?这只是一个开始,走着瞧吧,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童言双眼布着血丝,盯着阿慈离开的背影,胸膛巨烈的起伏着。
“不管你再怎么不承认,很快,于风眠自身难保。”
阿慈走出咖啡馆,外边阴沉沉的,看似快要下雨了,聿明走上前问道:“他承认了吗?”
“承认了。”阿慈凝重道。
聿明:“于先生一定会有办法。”
阿慈凝着眉,摇了摇头:“不,我总觉得,于风眠这一次,好像并不打算挣扎。” 阿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