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皇帝敕封李云娇为平阳郡主,并赐婚高兰儿与宫卿北,李云娇一家不得不重返京都谢恩。
宫门外,李云娇二品郡主正装装扮,高大山也换下常袍,玉带华服。
李云娇一身蒋红,头戴金钗,脚踩锦绣流云靴,广这身行头都得十来斤,绕是严肃惯了的李云娇,都有些撑不住,太重了!
高大山倒是轻松多了,白衬衣,深蓝外袍,用的都是上好的金丝绣,镶金延边儿,头戴紫冠,腰缠白玉带,脚下是一双黑色锦云靴。
就这身儿穿在高大山身上,硬生生把一庄稼汉子,装点成王孙贵胄。
那周身气质都是一变,好在近日跟着李云娇东奔西走,见多识广,再怎么样也没有丢份儿,半点不伦不类的模样都不显,反倒真有几分气度。
站在李云娇身旁,一个面容清冷,不苟言笑,一个压根就是面瘫。
不管是认识不认识的,都有积分惊叹。
这那是泥腿子庄稼人?这是要成精啊!
最后从马车上下来的就是高兰儿,皇帝顺手封了一个福缘乡君,如今也是从三品的封号。
一头流云髻,头戴珠钗,桃红群,略施粉黛,身材娇小玲珑,浅笑中蜜汁红的小脸上印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梨涡。
端的是个轻灵独秀的粉嫩小姑娘。
同样站在宫门口等着传召的宫卿北险些没看待,眼睛瞠的老大,脚下都挪不动步子了。
“平阳郡主!”宫老太君,宫夫人主动上前见礼,李云娇侧身还礼,老太君的礼她还真受不起。
“老太君折煞云娇了,宫夫人有礼。”
宫夫人满面笑容拉住李云娇的手热络道:”如今圣旨以下,咱们日后就是亲家了,都是自家人,小北,还不过来给你未来岳父岳母见礼。”
宫二一脸纠结,别别扭扭上前:“高……叔父,夫人!”
几个月前还称兄道弟呢,这会子就从高兄一跃成了叔父,简直不要升的太快!
高大山亦是不大舒服,没好气瞪了宫二一眼,这个即将抢走他闺蜜的混蛋,将来媳妇一不定要怎么难过不舍了。
宫夫人是个极有眼色的,瞧出高大山不怎么待见宫卿北,一瞬间就想出原因,笑着圆场。
“哎呦,这就是兰儿吧,真是个俊俏的丫头,白白便宜了我家这个不着调的臭小子,大兄弟,郡主,你们放心,将来兰儿进了门,这臭小子断不敢欺负了去的,不然我绝不饶他!”
高兰儿面上一红,怯生生行礼:“老太君有礼,宫夫人有礼。”
宫夫人欢喜,高家这丫头看个确实不错,不似村姑,倒像是个小家碧玉,大方有礼,比她想象的要好上许多,宫夫人是越看越满意,给宫卿北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去扶一扶!
宫二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把搀扶住高兰儿的手,暗暗攥进手心,眉眼明媚一笑。
宫卿北身材周正,长得也俊俏,一双桃花大眼,笑起来当真能迷倒不少闺阁少女。
只是如今换了身份,成了高兰儿的未婚夫,高兰儿再看的时候,难免……
小丫头脸又红了几分,宫卿北心里好笑。
平日里张牙舞爪总冲他亮爪子的野猫儿,突然温顺腼腆起来,还真别有一番韵味。
“呦,还晓得害羞了?今儿怎地这般老实。”
宫卿北坏心地在高兰儿耳边低语,只有他和高兰儿听得见的低吟。
高兰儿心里一紧,偷偷挪挪脚下撵了撵。
宫卿北面色一青,又强行忍着。
真是自讨苦吃!宫二心里怨念,野猫儿就是野猫儿,爪子还是利着呢!
众人看在眼里,各怀心思。
李云娇隐隐见笑,看来日后也不怕兰儿会在宫二手上吃亏。
高大山幸灾乐祸:活该!
宫老太君及宫夫人亦是暗自满意,看来日后能有人治得住宫家这个祸害了……
……
谢恩后,高大山一家返程回了平山村,另外之前还耽搁了几天,把宫二和高兰儿的婚事拟定,并且聘礼已下,算起定亲,其他六理慢慢进行,时间也充裕,只等高兰儿及笄,再定大婚之期。
回到平山村。
高家兄弟齐聚一堂,听闻李云娇得了郡主封号,吃惊不已。
不管怎样,高家的福气都是三嫂带来的。
“我提意,敬三嫂一杯!”
小薛氏举杯,高老四应和:“对,对,对,敬三嫂一杯,要不是三嫂,咱们高家哪能像如今这样,连带咱们村都跟着沾光,比起以前。家家户户都富裕不少。”
李云娇高大山不在这几个月,高家兄弟,连带彭云燕,都在高大山家附近买了大片的地,只等着来年开春,都建上一栋“别墅”呢!
这是要建成别墅区的节奏啊。
只不过整个平山村就这么大地方,不能都像李云娇那样,盖的那么大,面积都缩小不少,不过也足够一大家子住了,就连将来孩子们娶妻生子,都不用担心不够住,房间多的是。
至于将来,谁想分出去单过,那也可以,自己找地方盖房子去。
高家的风气,顿时开明不少。
彭云燕死皮赖脸求着李云娇再给画几张图纸,换几个花样。
索性李云娇闲来无事,也就应了,彭云燕脸上就差没乐出花来。
转眼又是一年冬。
瑞雪兆丰年。
李云娇正站在窗前赏雪,山峦之间,白雪覆盖,这样站在高处像远方眺望,别有一番景致。
如今李云娇最喜欢的,就是闲暇时静静观景。
高大山悄悄走近,递了杯温度刚好的茶水。
“别在窗前站太久,昨晚上下了一宿的雪,寒气重。”
李云娇抬首一顿,不远处一道身影映入眼敛,轻声一笑道:“有可自远方来,相公,兰儿呢?”
“大雪封山的,哪来的远可?兰儿在绣房,怎么了。”
自打回来以后,兰儿就常常躲进绣房,不晓得鼓动个啥,时不时捣鼓出个花样儿拿给她娘看,偶尔还会让媳妇教她描花样。
但凡李云娇懂得,高兰儿都要学些,搞得日日忙碌,连饭都没时间做了,无奈只能高大山接过做饭的伙计,如今都能赶上一般大厨了。
片刻,高大山就明白了。
前锋迭起间,一抹红色身影,骑在马上疾驰,逐渐由远递近。
满身风霜的宫二少策马呼啸,“吁”一声停在高家别墅门前。
高兰儿听到马蹄疾声,问声望去。
一身红色大氅的宫卿北正对着窗口遥望,展颜而笑。
高兰儿惊呼地捂着唇角,他怎地来了?这几日连日大雪,昨晚还下了一整夜呢。
京城至此,少说几百里,骑马也要十来日方能到达,他怎么就这么张狂,大冬天的纵马而来!
高兰儿飞想也没想地奔下楼,鼓着小脸将宫卿北揪进屋。
谁料他刚下马,就将拉着脸的高兰儿揽进怀里,连怀都是冷的,高兰儿气不起来了,心里有些心疼。
“赶紧进屋暖暖吧,怎地没把你冻僵在外头,这种天气你过来作甚,这么远的道儿……”
“想你了。”
一句话,打断高兰儿的絮絮叨叨和所有不悦。
连带窗前看着的高大山都有所感悟。
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
论哄媳妇,宫二略胜一筹。
高大山暗搓搓寻思,是不是哪会也学一学,让媳妇也心疼感动一下?
那厢宫卿北牵着高兰儿进了屋。
刚好对上从楼上下来的高大山夫妇。
“高叔父,夫人,久违了,卿北又要来叨扰一阵子。”
再次见面,宫卿北对高大山的称呼已经熟稔且游刃有余。
难得高大山没给他摆脸色。
“先回房让兰儿准备些热水澡去去寒,回头再叙。”
宫卿北施礼:“多谢!”
待人走后,高大山才缓缓道:“这人倒是懂得如何讨好姑娘。”
也是豁出去了。
这般轻狂的事,也就宫二想得出,干的出。
“谁家年少不轻狂,罢了,随他们去吧。”按理说,男女双方定了亲,便不好婚前见面。
可兰儿还有一年多才能及笄,宫卿北哪里忍得住这么久,索性高家向来不是那么严守礼教的,宫二也不是安章办事的人
随便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给兴哥儿和应哥儿准备的冬衣棉絮已经送过去,无风回来的时候还能捎回家书,也省的惦念。”
绕是高大山如此安慰,李云娇也难免惦记。
“尉迟将军可有传来消息,过冬的粮草可够?若不够,将秋后存的二茬庄稼也送过去吧,严寒酷暑,倘若再吃不好喝不好的,兴哥儿还是个半大孩子。”
高大山将媳妇拉进怀里坐在沙发上。
“你就甭操心了,兴哥儿已经老大不小,不是孩子了,何况尉迟将军会照应,还有应哥儿在呢,历练历练也好。”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所锻炼,而不是仗着如今家境好了,习惯放纵奢侈的享受。
就连他,还每日坚持锻炼身体呢!
嘿嘿……
高大山美滋滋地笑,李云娇拍了他一巴掌,这才收敛起来。
是他大意了,温香软玉在怀,难免心猿意马。
俗话说得好,男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高大山今年三十有五,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那啥,晚上想吃点啥?我去准备准备。”
“多弄些好的,宫二难得远道而来。”李云娇转首不在理他,认真开始作画。
冬日雪多,出行困难,农户都不出门做工,直至开春,冰雪逐渐消融。
宫卿北这一待,就是三四个月,天色回暖,阳春三月。
春风袭袭,宝儿和虎子从学堂回来放下书包捧着前两日李云娇做的纸鸢让彭云燕带着出去放风筝。
过了年宝儿八岁了,高颜自打中了举人,回了村子一边读书准备三年之后的大考,同时在村里办起了学堂,免费给孩子们启蒙。
因着高家如今不缺钱,能惠及他人有力所能及的,全家也都支持。
久而久之,不少进村邻县的孩子,有想念书又交不起束脩费的,不少慕名而来。
高颜在乡邻间的名声渐起,不少外地人都晓得,平山村有个姓高的举人老爷开办义学,免费教书。
这一日,宝儿和几个孩子下学后照例出门去玩。
没多久就气喘吁吁地往回跑。
高大河的房子已经动工大半,再过几日就盖好了,如今大家伙都在高大河家里忙着帮工呢,宝儿急慌慌跑回来。
“爹娘!大伯,颜哥哥,我看到……看到……”小家伙上气不接下气,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高颜拍着小家伙的背笑道:“你这小人精,可是又闯祸?”
宝儿摇头:“不是啦,我看到大伯娘,她在村头呢!大伯,大堂兄,你们快去看看吧,大伯娘她。”
高颜拍着宝儿后背的手一顿,而后回神,起身拉起就欲往外走。
高大河黑着脸底底喝道:“不许去,她若有心,怎地不自己回来。”
邢氏那个女人,他太了解了,倘若如今她过得好,断不会回来。
而今居然舔着脸回来了,还要让人去接?真是笑话。
高颜顿了一步,背对着高大河沉声道:“无论如何,她是我娘,爹,孩儿不能不孝。”
气氛一时紧张,谁人都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宝儿又道:“大伯,大伯娘是爬回来了,浑身都是血,好像,好像不能走路了,刚刚见着我还躲呢,宝儿差点没认出来!”
宝儿记忆力好,还记得邢氏这个大伯娘,虽然邢氏从前对他们家不好,可还是大堂兄的亲娘,大堂兄人那么好,没娘的孩子很可怜的。
就像他朋友虎子那样,虎子常常跟他说梦到他娘了呢,可惜都看不清长什么样,因为他都没见过他娘。
所以看在大堂兄的份上,他决定原谅大伯娘了!
众人一听又是一怔,高颜不再犹豫,急步往外走。
高大河顿了顿也紧随其后。
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弄明白,当初邢氏为何要走,又为何弄成现在这幅样子。
高家几个兄弟,还有妯娌也都跟过去,包括李云娇。
果然在村口,见到衣衫褴褛的邢氏,浑身破烂不堪,包着一条腿爬在地上,正蠕动着向村外爬。
高颜红着眼将邢氏抱起来往回走,一路无言。
邢氏窝在高颜怀里,埋着头压抑地低哭。
大房的房子盖在建造,如今高根生老薛氏和高大河父子,都赞住在高大山家里。
高颜欠然对李云娇道:“三婶,可否……”
李云娇点头,高颜报以感激,包着邢氏回了客房。
高大河尾随而去。
其他人不好掺和人家家事,只好散去,就他们一家一个空间。
“邢氏……为什么,总该给我个理由。”
邢氏放声痛哭,哽咽道:“大河,我糊涂啊!我是上了李强那混蛋的当,他……他把我卖了,卖到深山里,我千辛万苦才跑出来,一路乞讨,就想回来看你和颜哥儿还有梅子一眼。”
“我知道,我没脸活了,就想了了最后一个心愿。”
高大河虎着脸抵吼:“到底咋回事!说。”
邢氏浑身一颤,才说了实话。
当初高大河重伤在床,她那娘家表哥突然来了,说的个好听,都是亲戚不能眼看着,还说带邢氏去给高大河抓药。
邢氏信以为真,就跟着去了,谁知道半路上那个杀千刀没人性的把她给弄晕后给卖了出去。
邢氏被一路周哲,卖到一家深山,卖给一个鳏夫。
邢氏千方百计想要逃跑,回回都被抓回去毒打一顿,后来直接被打断一条腿。
最后还是那鳏夫进山打猎摔死了,邢氏这才有机会跑出来,一路乞讨回了平城。
如今邢氏不仅断了一条腿,浑身都是冻疮,烂疮,硬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回来,不禁使人动容。
经过一番大难,把邢氏的心性都磨平了。
想着只要她还能活下来,还能好好过日子,以后肯定行善积德,再不说长道短,心思狭隘。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邢氏哭的不能自已。
高颜对视一眼高大河,高大河不能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
可有一点可以肯定,邢氏如今挺惨的。
罢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终归是十几年的夫妻,邢氏虽对旁人不怎么样,善妒又小心眼,可对他和孩子却是实心实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梅子准备好了热水,替邢氏洗漱一番,心里揪得紧,出来的时候,邢氏累极已经睡下了,梅子红着眼对坐在一楼大厅的高大河和大哥高颜道。
“娘身上都是伤,还是买些创药擦上吧,还有那天左腿,是被刀划伤了腿筋,怕是……”怕是好不了了!
千错万错,终归还是她们的娘,梅子心不落忍。
此时高家众人都在,高大山看了眼高大河。
“大哥,孩子们都等着你决定呢,别让孩子为难。”
高大河叹口气。
“明儿去镇上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梅子扑在高兰儿怀里呜呜哭泣,高颜别过头抬眼,强迫自己把眼泪咽回去。
休养个把月,邢氏恢复些神气,除了左腿,其他都好了,高大河亲自做了把轮椅和拐杖给邢氏,房子也已建完,全家都搬回去住了,索性离得也不远,几日步的路程,两家中间特意用水泥铺了一条两米宽的小路。
两边种上草坪和树,周围用栅栏圈起来,医不好孩子们还可以在里面玩耍。
初搬进新房子的时候,邢氏做梦都没想到,大房有朝一日能住上这样气派的房子!显些哭出来。
而且高大河不仅腿好了,比从前还高大了不知多少,身板都更挺拔了。
邢氏眼神一点点暗下去。
现在她是已经配不上高大河了吧!还拖着这残废的身子,拖累儿女,倒不如……
可邢氏还有最后一点死私心,贪恋如今的日子,一家人和和睦睦,和和美美。
……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夏季,绿草如茵,花开争艳。
六月的天,气温刚好。
一批大队人马正缓缓朝平山村而来。
“外公,这里就是云娇姐姐的家嘛?山可真高!水也好清,还有那是什么花啊?一大片一大片的,好漂亮!”
一路上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南平郡王头疼不已,马车外宇文无极和宫闫岳相视而笑。
就让这丫头磨一磨老头子去吧,免得又出幺蛾子,让他们措手不及。
还有,这次出行。还真是始料不及,闹不清出那位到底怎么想的,微服私访偏偏来这平山镇,还跟南平郡王一路。
“四爷,前面就是平山村了,咱们直接进去么?”
皇帝百里钦正闭目养神,忽听车外宇文无极策马过来低声问,百里钦睁眼。
“嗯。”
宇文无极挥手示意,大队人马一路前行,浩浩荡荡进了平山村。
高家三不五时来些贵人,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所以这么大场面也见怪不怪了。
至于李云娇高大山一家,则是惊讶异常。
宇文清漪和南平郡王来了也就罢了,年前清漪小丫头就传了书信,今年初夏会来平山村。
可没想到皇帝居然也来了!还是微服出行。
皇帝与南平郡王乍一见高家的房子,都是一惊,绕是听过很多回,高家有多不一样,都抵不过亲眼见到。
这样的建筑,放眼整个大燕,也绝对是独一份儿!
包括彭云燕的,加起来五栋小楼,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别墅区,真会看上去,要壮观很多。
难怪,难怪高家人不远住在京城,宁愿蜗居一方。
这么个依山傍水,高雅别致的地方,皇帝都心生羡慕了!
“啧啧……我说贤侄女,你这脑袋里总有这么些奇奇怪怪又惊世骇俗的东西,这地方好哇!适合养老,要不也给我建一个,等我哪天不爱动弹了,就在这终老也行啊!”
高大山哈哈一笑。
“平山村别的没有,这空地绝对多的是,您老要真想来这儿养老,回头让彭兄给您盖一栋。”
南平郡王哈哈大笑,直说还是高贤侄会来事儿。
宇文清漪拉着李云娇的撒娇:“云娇姐姐,你这可真美,我决定了,要多留些日子,暂时不回京城了!” 悍妇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