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氏为什么而来,李云娇心里门儿清,但现在不是断官司的时候,她怕跟刘氏这一牵扯,会把事情给耽搁了,索性先放着不管,倘若刘氏弄出什么幺蛾子,她也好开口发落,否则刘氏仗着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只怕不肯罢休。
她目前没那闲工夫家长里短的,消停一时算一时。
说白了,李云娇压根没把刘氏放在眼里,一个小人物,再折腾,也翻不出花儿来!
老薛氏即使不满,可李云娇已经答应留刘氏小住两天,她还能说啥,大不了就当做没看到,谁也不搭理谁。
刘氏同样这么想,老薛氏跟她不对付,为避免惹李云娇不快,她尽量躲着就是了。
总算两厢无事,李云娇也能安下心继续研究手头上的活计。
这么一帮人鼓捣十来天,才把头几样配料弄出来,个个灰头糊脸的,像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
李云娇闷笑,高家兄弟不说,本来就做惯了重活儿的,这点活计不算个啥。
可宫卿北和彭云燕甚至宇文宪……可就不一样了。
一个比一个金贵,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华生活,让他们干这个,委实屈才了。
但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我乐意!人家就好这个不行?
哪怕就连小有洁癖的宫卿北,都能和泥土打交道了……
“啧啧……说实话,你们家别的不说,光这饭菜都是顶顶好的,嗯,好吃,兰儿小丫头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了啊!”
“宫二言之有理,日后要真走了,怕是要食不下咽呐!”
彭云燕赞同地点点头,狠狠吃了口菜,跟宫卿北俩人心照不宣地碰了一杯。
又过七日,总算把材料勉强弄齐整了,接下来就是第二步熔制。
高温熔制,主要分为两重,一种是坩埚窑,玻璃料盛在坩埚内,在坩埚外面加热。小的坩埚窑只放一个坩埚,大的可多到20个坩埚。坩埚窑是间隙式生产的,现在仅有光学玻璃和颜色玻璃采用坩埚窑生产。另一种是池窑,玻璃料在窑池内熔制,明火在玻璃液面上部加热。
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二种还做不到,所以只能采用第一种方式,坩埚窑。
熔制结束后便是成形,将熔制好的玻璃液转变成具有固定形状的固体制品。成形必须在一定温度范围内才能进行,这是一个冷却过程,玻璃首先由粘性液态转变为可塑态,再转变成脆性固态。
最后一步退火。
玻璃在成形过成中经受了激烈的温度变化和形状变化,这种变化在玻璃中留下了热应力。热应力会降低玻璃制品的强度和热稳定性。如直接冷却,很可能在冷却过程中或以后的存放、运输和使用过程中自行破裂。
所以最后一步至关重要,否则前功尽弃。
彭云燕提出可以在砖窑里进行退火,慢慢降除温。
这法子可行,李云娇点头。
好在,初期实验玻璃溶液不多,方便弄到山上,一半日后,窑内逐渐熄火。
待砖窑足够冷却开窑,拿出模子,两个手掌大的玻璃杯成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除了李云娇以外都惊呼出声。
“这就是玻璃?”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线,晶莹剔透,彭云燕都不敢用力拿,两手捧着被子略微颤抖。
绕是想象了很久,也没有现在这样震撼。生怕一个不小心用力过度捏碎了。
宇文宪拿着另外一只反复看了半天,方才递给李云娇。
毕竟条件有限,小瑕疵还是存在的,相应来说已经很好了。
“还算尚可,可以试着生产大面积玻璃镜片了,不过厚度要减轻一些,不能跟玻璃杯相比,要在薄一点。
“没问题,交给我们好了。”彭云燕自信满满,干劲十足。
这么伟大的发明,见证历史奇迹的时刻,怎么能少了他!
“相比玻璃杯,窗户的镜片要更精细,所以前期准备要足,这样,三天以后,再正式开工,还要把配料和工具作的更细致些。”
有了好开头,信心总会更足。
待第一块大面积玻璃成型,小心翼翼地安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上,大伙都看呆了。
李云娇用余下的边角料,将一面涂上一层灰漆,巴掌大小的镜子新鲜出炉。
比铜镜清晰何止百倍。
“这……这镜子,可真是神奇,夫人,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太神了!”
宫卿北素爱臭美,手疾眼快地把镜子揣进怀里据为己有。
兰儿嘟着嘴哼气:不害臊!
宫卿北嘿嘿一笑:“急什嘛,过两天下一窑玻璃出来,再给你做一个更好的!我给你打磨,厢个金边儿怎么样?”
高兰儿气道:“谁稀罕了……”
说罢转身就走,宫卿北眼神一暗,巴巴地追过去哄人。
“哎,哎!你这小气的丫头,脾气这么不好,比你娘还大,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也就高大山,稀罕李云娇那个悍妇,被人收的服服帖帖,还怡然自得。
兰儿听他说自己娘坏话,更气了,脚都不停一下,一路小跑回到家,碰一声把宫卿北关在房门外。
宫卿北吓的往后一缩,摸了摸差点被夹到的鼻子。
老天爷,他这是魔杖了不成!
由着这么一个小丫头给他甩脸子,还乐此不疲……
他这是有病吧?还能治不。
……
玻璃都按好之后,屋里更亮堂了,李云娇还特地在客厅靠近窗子的地方放置了茶几,塞了鹅绒的自制沙发椅。
别说女人和孩子,就连几个大老爷们儿都喜欢窝在沙发椅上。
啧啧,真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越来越不想走了怎么办!
同样地,刘氏也是这么想的。
每天好吃好喝,还不用干活,简直就是在养祖宗。
亲娘老子欸,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享受过。
享受!这词儿还是从李云娇嘴里说出来的,简直不要太贴切。
刘氏有些乐不思蜀,都快把重要的事给忘了。
转念一想,一锤子买卖可不能干。
原本她来,就是想趁高大山和李云娇不注意,偷摸弄点之前的东西走人,捞上个一笔。
可这几天下来,她算是见识到李云娇到底多有钱了,直接拿了银子走人,未免太不划算。
所以思来想去,刘氏觉着,完全可以往长久了打算。
……
李云娇还让高大山把镜子镶嵌在木盒上,这时代女性常用的首饰盒子,拿给年大富和周大同。
俩人表情几乎如出一辙,眸子冒着精光,这是又要大发一笔的节奏啊!
周大同和年大富一直怂恿下,高家又置办了一个玻璃场作坊,交由老大高大河和老二高大海管理,因为程序复杂,一个人弄不过来。
高大河自打腿脚恢复之后,心气儿也恢复了,干活特别卖力气。
“老三,弟妹,你们放心,作坊我和老二一定替你们看好咯,你们大哥没啥能耐,就是不缺把子力气。”
李云娇笑了。
她把作坊交给他们,就是为了做个甩手掌柜,轻轻松松坐着数钱,再好不过。
上辈子她忙活来忙活去,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都是奢侈,结果呢?到死还是孤家寡人,现在李云娇想清楚了,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何况她如今不缺钱,再留着压一次棺材板?那她就不是傻,而是白痴。
“大哥,瞧你这话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即便分了家,咱还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将来这些家底,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留给孩子们,留给高家的子子孙孙。俗话说得好,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咱们这辈子辛苦了大半辈子,为的还不是晚辈后生……”
绕是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这漂亮话也得说一说,她又不是圣母,高洁什么的装一装可以,也得让人知道不是,她又不欠谁的,白白给人当牛做马。
所以嘛,有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不能少的。
高家四兄弟听后即感激又激动,高大山深深看了眼李云娇,不动声色靠近她身后,偷摸地抓起她的手紧紧握住。
“说的太对了,咱们累死累活,可不就是为了儿女么,三嫂,没想到……三嫂是这么大公无私的人,从前我做了不少混事儿,对不住三嫂,我……”
小薛氏红着眼抹泪,且不说她这话积分真假,有一点倒是真的,她得捧着李云娇,捧得高高的,最好永远都在这个高度上,说明李云娇能一直庇护他们。
高大兴被小薛氏捅咕一下反应过来,立马说着好话,拍着胸脯保证日后一定好好干,他就是三哥三嫂打一辈子工,那也知足了。
这话到不假,从前累死累活一整年,能看见几个铜板?逢年过节连吃顿饺子都得数着数,哪像现在,顿顿大鱼大肉,吃的都上火。
兜里的银子哗哗见涨,三嫂还分给他们股份,一个月分的银子,比他一辈子挣得都多。
还能有啥不满足的!
高大海都能这么想,何况高大河和高大海。
他们现在都觉得,无论做什么都还不清老三和三弟妹一家!只能日后用行动证明了。
……
高家这厢正准备大刀阔斧大干一场,京城传来喜报,高颜考中举人,不日返乡。
高大河立时呆愣当场,手上的石灰散落一地,扬起一片灰尘。
“撒了,大哥,石灰撒啦!”高老四捂着口鼻挥手,高大河才回神,眼睛不舒服,忙跑去用清水洗。
随便擦拭两把又赶忙跑回来。
“老四,是真的么?我没听错?高颜他中举了?”
高老四猛点头。
“没错,大哥,你没听错,颜哥儿好样的,给咱老高家涨了脸了!这喜报都报到家里了,错不了。”
高大河仰头望天。
半晌长舒口气道:“好,好哇!”
这么多年的苦心没白费,他也知足了,高家出了个举人老爷,日后也能走上仕途,脱离泥腿子称谓,高大山自然激动。
颜哥儿争气,没拜读这么多年书,那些年为了供养读书郎,家里节衣缩食,爹娘不惜分家,邢氏也是……
想到这高大山一顿,邢氏……
倘若邢氏晓得颜哥儿能中举,高家也因三弟妹越来越好,还会不会走上那一步?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这都是邢氏自己的选择,高大河也无可奈何。
“大哥,这可是大喜事啊!今儿早点回去,让兰儿炒几个好菜,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高大兴夹着账册,反正这个月的账本也要给三嫂送去校对。
“成,那就早些回去,告诉你二哥三哥一声,咱们哥几个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难得高大河豪气一回,自打他接管玻璃厂制造作坊,就没日没夜的忙活,从镇上请了个账房还不放心,非要自己学看账,天知道他大哥大字儿都不识一个,整天贪黑把火,点灯熬油地学认字,他们兄弟几个,属他最积极!
就连二哥那中肯的人,都没那勤奋劲儿,很魔杖了似的,有时候他们看了都担心。
“哎!得嘞,我这就去找二哥三哥!”
高老四一走,高大山准备收拾收拾就回去,作坊拜托二小先行照看一下,王二小是跟高大河一起长大的同村王根本的儿子,半大小伙子,办事牢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本分,跟他爹一样,可惜家境也不怎么好,高大河就想拉帮一把。
乡里乡亲又是发小,哪有不帮的道理。
“行,大河叔儿,作坊我帮您照看,您就放心吧,今儿晚上我就住这儿了!”
“那也成,那你自己加点小心啊!”
王二小拍着胸脯保证:“没事儿,放心吧大河叔,我机灵着呢,出不了事。”
高大河千叮万嘱这才离去。
王小二打完更,正准备洗洗睡下,突然对面人影一晃,王小二熄了灯悄悄开了门出去查看……
……
与此同时,高大山家里,兄弟几个正兴高采烈地喝着酒,推杯换盏。
虽是家宴,不过彭云燕和宫卿北作为常客,也在其中。
几个孩子吃过后早早回房睡觉去了,李云娇不善饮酒,吃饱喝足也回了房间,只剩下几个大男人喝的津津有味。
云山雾罩之际,突然一阵狗吠,有人急促地敲门。
“大山,大河?快开门,玻璃厂出事儿了!”
高大山跑出去开门,来人正是王二小他爹王根本。
“大山,快跟我走,玻璃厂出事了!”
高大河从屋里出来,看到王根本问道:“咋了,出啥事了?”
王根本来不及解释,拉着高大山就想走,高大河急道:“根本,到底出啥事儿了,你倒是先说清楚啊。”
王根本一跺脚,叹了口气。
“哎呀,是二小,二小被人打了,头破血流的跑回来找我,让我赶紧来找你,说玻璃厂出事了,具体我也不晓得,还是去看看再说吧。”
高大河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酒也醒了,跟着王根本朝玻璃厂奔去。
高大山见势头不好,忙叫了屋里头的几个男人一道出门,追上高大河。
“根本大哥,二小怎么样了?看过郎中了没有?”
王根本道:“没事儿,孩他娘去找胡郎中过去了,就是头皮破了,没啥大事,先去作坊吧还是”
几个大老爷们,腿长步子大,没半刻钟就到了。
顶着月光看出东边的栅栏被破了大洞,原本收拾齐整的院子也乱七八糟,高大河常住的房间门被打开着,走进去一看。
一个三十开外的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地缚在椅子上,嘴里堵着布条,身上挂彩,衣服破了好几处。
“你是谁?咋会在这儿,干啥的?”
高大河揪着男人的衣领,差点连人带椅子都给提起来。
那人被勒的脸红脖子粗,呜呜直喊。
高大山上前拉开高大河,将他嘴里的布条解开。
“现在可以说了吧。”
“误会啊!都是误会!自己人,是自己人,我,我叫李成,是云娇的表哥,真的!咱们可是亲戚,我娘,我娘还住在高家呢,你是大山吧?你和云娇表妹成亲时我见过,你还记得不?”
高大山明了,这人竟是云娇大伯娘的儿子?只不过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十几年没见,亏得他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那你大晚上的,来这儿做什么?”
李成支支吾吾道:“我……哦,我来找我娘,没想到迷了路,走到这来了,就想找人问问路,没想到……没想到那个小哥误会我是贼,这才动了手。我也是一时情急,才不小心伤了人,我真的……真不是故意,这就是个误会!”
高大山沉着脸把人松绑,高大河组织不及,一脸愤怒地看向李成。
李成跟他娘一个样,是个能屈能伸的,晓得什么样的时候说什么话,很能装腔作势。
“不如先把人带回去,问过夫人在下定论?”
大家认可宫卿北测的话,转身把李成帮了,带回去交给李云娇。
可还没等李云娇下楼,刘氏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抱住李成嚎啕大哭。
“哎呀,李成,我的儿啊,你咋的了这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啊?”
李成好像找到主心骨,也跟着呜呜哽咽起来。
“娘,儿子今个可倒了大霉了,好模样的被人给打了,瞅瞅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哎呦好疼啊!”
王根本啐了口痰道:“呸,你个不要脸的,还敢恶人先告状,把我家二小揍成那样,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我踹死你个狗日的。”
样根本人虽老实本分,可这脾气是个暴躁的,绝不是肯吃亏得主儿。
李成是个怂的,吓得一哆嗦往刘氏身后躲,刘氏不让份儿,操着嗓子跟王根本嚷嚷。
“放你的狗臭屁,我儿子让你儿子给打了,你还有理了是不?信不信我……”
“够了,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大晚上被吵醒,李云娇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
一下楼就见到乌烟瘴气的一幕,更是气恼,大半夜的不睡觉,闹腾什么都!
刘氏见李云娇皱眉不悦,立马蔫了,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
她不是怕李云娇,而是怕惹恼了李云娇,万一撕破脸,她可半点好处还没捞到呢。
“哎呀云娇啊!伯娘跟你说,都是误会,这是你大表哥,小时候哄你玩的那个,李成!还记得不?”
李云娇翘起二郎腿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哦,表哥是吧?那么表哥就先来说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玻璃厂的作坊里?”
李成一顿,头上开始冒汗,他没想到,李云娇竟然这么犀利,眼神儿盯在自己身上,好像看穿一切。
刘氏察觉大事不妙,赶忙插言道:“是我!是我让李成来的,谁知道大晚上黑咕隆咚的,走错了路,才会发生这种事,云娇啊,大伯娘觉着你这挺好,本来也打算多住些日子呢,可李成自己搁家,没人洗衣服做饭我也不放心,就合计着,反正你这作坊这么大,不如就让李成在你这做工,你看怎么样啊?云娇啊,你就帮帮你表哥吧,在你这干活,总比在别的地方出苦大力要强吧!”
刘氏声泪俱下,好似李云娇不帮她,就是大逆不道。
李云娇皱眉,她看起来像冤大头?不论什么人都无条件拉帮?不好意思,她不是圣母玛利亚,没那么多同情心泛滥。
她帮高家,是因为高大山,也是因为高家人本质不坏,可用。
但是这个李成,贼眉鼠眼,畏首畏尾,不堪大用。
至于刘氏,何况这些时日刘氏偷偷摸摸划拉不少东西,甭管值不值钱,她这种行为已经充分体现出她这个人的品质。
她能容忍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
“大伯娘,李成我不能用,原因你们心里清楚,我不说,是给你们留着面子,你放心,你们养过我几年,云娇感激不尽,这五百两银子足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其他的,恕我办不到,明天一早,你们就回去吧。”
李云娇懒得多费唇舌,打发了人,连个辩驳的机会都没给,直径上楼。
其他人到没觉的什么,李云娇做的没错,这样的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何况还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包括高大山在内,没人同情心泛滥,替刘氏母子说话,纷纷离开。
最后刘氏母子互相依偎着,眼底同时闪过一抹怨毒。
李云娇,既然你无情,那就休怪他们无义了。
…… 悍妇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