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深山二樵
哼!哪里会有救兵!
娄敬等四人仓皇四顾,却见一人踉踉跄跄赶来,原来是尹孟德。
哈,哈哈,就这酒囊饭袋!
诸豪顿时松下心来。
尹孟德满脸怒色,近前大呼:“雄仁兄,这是你干的么?贺老四他们都在呼呼大睡!”
刘雄仁冷笑不理。
郭头领暗暗叫苦。
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竟用药酒对付自家兄弟!尹孟德愈发愤怒,破口大骂,再也不顾兄弟尊卑。
忽然娄敬、邬蛮子在后,刘雄仁在前,三人同时出手,已然将他制住。
刘雄仁一手按住尹孟德顶门,喝道:“郭头领,你把蒯先生放了,不然这小子没命!”
郭头领嘲讽道:“雄仁兄,尹孟德可是你的兄弟啊!”
刘雄仁焦躁道:“他却是死在你的手里!”,言罢手上加力,尹孟德疼得惨叫。
郭头领问道:“孟德,你怕死么?”
尹孟德怒气盈胸,豪气冲天,大喝一声:“不怕!”
郭头领叫声好,一脚将蒯大鹏踹出,蒯大鹏像只折翅的大鸟,跌落在刘雄仁脚下。重伤之下这一踹之威……群豪又是心惊,对这姓郭的更是拿捏不准。
尹孟德竟然落下泪来,不知是感激郭头领,还是伤心刘雄仁。
刘雄仁冷笑一声,一掌击在尹孟德后心,顺势一送,尹孟德心内一疼,跌落在郭头领身旁,已然身受重伤,动弹不得。
郭头领左手揽住尹孟德,右手揽住张恕,大笑道:“郭某当真福气,临死还有二位侠义兄弟相伴,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笑得气喘。
娄敬那厮倒是执著,左顾右盼,真的要寻干柴,不把这三人烧成焦炭誓不罢休。
秋风渐起,四野萧瑟,不远处,忽然出现两个半大老者,佝偻着身子,背着满捆山柴缓缓而来。
娄敬大喜,真是天助我也,想什么来什么!他赶忙大喝:“喂,你两个老儿赶紧过来!”
两人似乎不敢违拗,很快来到面前,谦卑问道:“这位老弟,唤我二人何干?”
娄敬和蒯大鹏一把扯下二人肩头的干柴,在二人臀上各踢一脚:快滚!
二人一个马趴,跌在地上,面朝黄土,半晌爬不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小子们,尊老爱幼知道不……
终于,二半大老者呻吟着起身,锤锤腰背,拍拍布衣,紧紧腰间麻绳,目光十分阴冷。
娄、蒯二人把干柴扯散,堆在郭头领三人周围,正准备点火。
年纪稍长的半大老者对另一人道:“兄弟,咱们多少年没挨揍了?”
“哥哥,有个一二十年了吧?”
“嗯,要不咱就忍了吧?”
“不能啊。”
“那好吧。”
只听两声惨呼,痛彻心肺的惨呼!仿佛受尽人间酷刑,惨无人道。
是蒯大鹏和娄敬!
真是难兄难弟,连受伤都格外整齐——胳膊在关节处折断翻转,看上去十分吓人!
真是酷刑,惨绝人寰。
一个面如白纸,一个嘴唇黑紫,二人疼得蹲在地上,表情极其痛苦。
邬蛮子、万兴大惊失色,谁也没看清二人如何出手,这两个半大老儿定然是擒拿高手!
刘雄仁概莫能外,他暗自戒备,心下讶异之极:山中情形我自来了然于胸,何来这两位老者?莫非……,不像!
他一头雾水,勉强温颜道:“二位前辈高人,多有得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快请请请,请快离开!”
“哥哥,你长得不高啊!”
“兄弟,你也不高!”
“哦,这不是说咱呢”
“要不咱歇歇再走?”
“得了,哥哥,听你的。”
二人慢吞吞把干柴重新打捆,坐在干柴上,闲看远方,表情呆滞。
老儿装疯卖傻!
刘雄仁心知不妙,今日事儿要糟!邬蛮子却是个浑人,他于擒拿之道也算精通,不由得技痒,龙爪一探,直奔年长老者肩头。
忽听一声惨嚎,他比蒯、娄二人更惨,两只胳膊都从关节处断折外翻,令人毛骨悚然。
这伤,即便能养好,也得颇费时日!
刘雄仁,万兴二人大骇!这次虽然全神贯注,仍未看清老者出手,不由得萌生退意。再不知进退,非但自取其辱,怕是性命不保。
再看郭头领正闭目养神,顿时又愤恨难舍,真是难忍,煮熟的鸭子飞了!若是让他缓过劲来,定然后患无穷,哪还有咱兄弟的活路!
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哥哥,咱有多少年没有杀人了?”
“有个几年了吧!”
“可不是吗,戒了好久了呢。”
“要不咱破破戒?”
“你说呢?”
“那成。”
这俩老儿只怕说到做到!万兴心中着忙,慌得不行,大叫一声,撒腿就跑。那三位折了胳膊的,一时也忘了疼痛,紧跟其后,玩儿命飞奔。
刘雄仁勉力收慑心神,无奈心慌得咚咚打鼓,再也忍受不住,顾不得脸面,扭头就跑。
忽听嗤啦裂帛之声,刘雄仁外衣碎裂,掉出一卷物事。
一名老者松开鹰爪手,喃喃道:“小伙子,别跑啊,陪老头子聊聊天!老头子啊,整年家也没个人说说话。”
刘雄仁直惊得魂飞天外,顾不上破衣烂衫,没命地向山下跑去。
老者也不追赶,捡起地上那卷物事,解开红绳儿,翻看了一下,又卷起系好,自言自语道:“什么破玩意儿!”,随手向后一扔,正落在张恕胸前。
张恕疼痛难忍,勉力解开绳子一看,似是医书。再一看,心中一惊,书中所载竟和羊皮卷别无二致!不免浩叹:“这刘雄仁好有心机!竟偷偷誊抄了一份!”
见郭头领不解何意,张恕强打精神,便将如何结识程子英,如何获赠羊皮卷,如何被擒,又如何获救之事约略一说。
郭头领心中一振,心想:这小兄弟机缘不浅,行事也对我胃口,倘若郭某逢着那程子英,定要和他交个朋友。又想想刘雄仁,长叹口气,摇头苦笑,枉费我对他一番兄弟情谊,不想这厮心机如此深邃!
心中实在难过,挣扎着想要站起,摇晃了一下重又坐倒,长叹一声,一脸苦涩。
他深吸两口气,对二位半大老者躬身一礼:“大哥!二哥!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二人面色阴冷,全然不理。
郭头领侧身抚摸着墓碑,潸然泪下,喃喃道:“莹儿,是你显灵,把二位哥哥请来救我吗?”
声音凄凉,涕泪纵横。
二位老者半晌无声。
“哥哥,咱这身子骨儿真是老了!”
“兄弟,可不是吗,咱多歇一会儿吧?”
“好,多歇一会儿。”
“大哥!二哥!……”,郭头领声音悲怆,涕泪纵横。
二人依然不理。
斜阳西挂,时而北风冰凉,衰草唯伏,秋叶回旋,凉意过后仍有淡淡的暖意。郭头领稳住心神,吐纳调息,不知过了多久,浑身逐渐通泰。他慢慢站起,活动了几下手脚,力气似已恢复了六七分。
伸手探探张恕和尹孟德,后背肋骨均断折数根。依次将二人抱起,运气凝神,悉数接好。断骨复位,张、尹二人立刻疼痛大减,慢慢站起身来,心中欢喜。
“哥哥啊,歇好了没有啊?”
“歇好了,那你呢?”
“也歇好了。”
“那咱走吧?”
“好嘞。”
两位半大老者扛起两捆山柴,缓缓而行,走得十分吃力。
郭头领热泪长流,长跪于地:“大哥!二哥!你们原谅大地和婉莹吧!” 将军血:狼烟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