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缺凝聚着全身真气的一拳在距离唐杰眉心还有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冷然道:“玄法司地牢的路观图,你有什么要解释吗?”
唐杰看着愤怒到了极点的谈不缺,嘴唇蠕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他进门的时候本来的确是想着打死他的,但没想到唐杰会毫不抵抗,眼看已是受了重伤,自己起初的那股恨意也随着那一拳而泻去了大半,只需要他随便找个理由解释一下,他自己也就找个台阶下了,然而没想到唐杰却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认了,他心中的怒火再度被点燃。
就在他盛怒之下准备不顾一切再向唐杰轰出一拳时,小小的房间倏地毫无征兆出现一股强烈霸道的杀气,他急忙收回拳头,整个身体轻飘飘地向斜后方移开,双手护住周身要害,同时听到一个洪亮的笑声。
“唐掌讯神机妙算,这小子果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
一名浓眉大眼的魁梧老者像座铁塔般站在门口,穿着虽是仆役打扮,双眼中却是精华内蕴,气度不凡,正是林府的第一高手长余蛟。
“你……”谈不缺瞪了唐杰一眼,恨恨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算我谈钱瞎了眼看错你!你这样,你姐她知道吗?”
唐杰挣扎着从地上慢慢站起来,随意以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迹,看都没看谈不缺一眼,只是朝长余蛟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答应我的人呢?”
长余蛟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放心,大人说了,唐掌讯的事就是林家的事,既然唐掌讯看中那名女子,想用孩子向她示好,不如就让我们把整场戏演足,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唐掌讯就随我去她家,到时来个英雄救美,保你抱得美人归!”
谈不缺浑身忍不住打了冷战,目光转向唐杰脸上,只见他面无表情,颤声问道:“告诉我,他在挑拨离间,是不是?否则为何要在我面前故意说得这般直白?”
长余蛟冷笑一声,嘲讽着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很把自己当回事,可惜你不识抬举,三番两次拒绝大人的好意,今天是非死不可!”
谈不缺看都没看他,依旧是盯着唐杰紧追不舍地问道:“唐杰,你说,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路观图我可以不追究,我知道林宣最擅长的就是威胁别人,我自己就深有体会,但是……但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说到后来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只盼望唐杰会一口否定长余蛟的话。
然而,唐杰依旧是毫不理会他,口中的话更是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身体:“司元大人的好意唐某却之不恭,但在此之前,容唐某先解决件私事,然后我们再一起前往!”
“私事?”长余蛟愣了下,“那大概得多久?时间久了只怕夜长梦多,唐掌讯也知道,最近的箭壶城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搅得很不太平。”
“很快,耽搁不了多久!”唐杰笑了笑,一指谈不缺,“有人想趁夜潜入玄法司杀人,身为玄法四掌之一的唐某如果让他在面前逃走,这掌讯也不必再当了!所以还得劳烦先生站在一旁稍待片刻,也好为唐某作个见证!”
长余蛟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立即就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说!久闻唐掌讯的青冥七绝剑独步关东,至今无人能一睹其风采,蛟今日若有幸,此生无憾矣!”
“言重了,只怕要令先生失望了!”唐杰一步一步走到谈不缺与长余蛟两人之间,背对长余蛟看着谈不缺:“区区跳梁小丑,青冥岂肯为他而开!”
言罢,只见唐杰衣袖轻扬,十指翻手为掌平平向面前的谈不缺推出。
谈不缺在一旁早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此时见唐杰向自己动手,再无顾虑,直接将体内的真元提至最巅峰的圆满状态,也是凝劲双拳齐出。两人的双掌双拳远远地就因为劲气激荡冲撞而噼啪作响,就像爆豆一般。
已退出门外的长余蛟见此情形也不禁心中暗暗称赞,这两人皆是箭壶城年轻一代极有前途的武者,如果不能为大人所有,则须尽早设法除去。忽然心里一惊,连忙踏上一步,正要出言提醒却已然迟了。
谈不缺和唐杰的拳掌相接,两人俱是全力大喝一声,谈不缺整个人忽然一下子就向后飞了起来,后背直接撞在墙壁上,倒有些像先前的唐杰那般,所不同的是这次远比那一拳更要厉害得多,他的身体竟然在两人强悍的劲气反震下直接陷进墙壁内。
唐杰得势不饶人,紧跟着再向前踏上一步,不顾身后的长余蛟急切地喝止声,又是闪电般双掌齐出,被嵌进墙内的谈不缺只得拼尽全力再以双拳接掌,拳掌摩擦中,“轰”地一声巨响,坚实稳固的墙壁竟承受不起两人的气劲冲击,生生被谈不缺的身体撞出一个大窟窿。
长余蛟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只苦在唐杰正好挡住自己,等他绕过唐杰,飞身从墙壁的那个窟窿里钻出去的时候,脚下一空,直往下坠去,连忙回手一掌拍在身后墙上,借着这一掌之力才止住身体的下坠之势,又是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咬牙奋力插入墙中。
他的身体就靠刺入墙中的五根手指悬在空中,这才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在箭壶城大半生,这玄法司也是不知道出入了多少次,却从来不知道这掌讯的房间后面还有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漆黑一片,只有耳边呼呼的山风,饶是他艺高人胆大,也不由地心里发毛,一手护住头脸和身上的要害,狼狈不堪地从墙上的那个窟窿退回唐杰的房间。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唐杰一脸歉然道,“忘了告诉先生,这间屋子后面是一处无底深渊,幸好先生神功盖世,不然可真不知要怎么向司元大人交待!”
长余蛟阴沉着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颇为不悦道:“无底深渊?唐掌讯的意思是你也没下去过,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形?”
唐杰无奈地点了点头,见长余蛟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便只好又道:“不过请先生放心,他连中我两掌,又被我击入屋后的深渊,必死无疑!先生不是说有戏等唐某去演吗,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他当先走进房外的黑暗之中,只剩下长余蛟独自呆立在空荡荡的房间,犹豫再三,只好拂袖灭去灯火,带上房门向唐杰追了上去。
谈不缺的十指深深插进崖边的一棵巨大的树身,咬着牙全身一动不动地伏在崖下,直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风之中,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慢慢爬上断崖,翻身进了唐杰的屋子。
害怕被人发现,他不敢点灯,只借着火折子打着火光的一瞬间看到就在唐杰适才站立的地面上,有两道淡淡的血痕,乍看还以为是他无意间留下的,但谈不缺却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自己还能相信他吗?
自己现在势单力孤,司元林宣明显已失了耐心,对自己明显动了杀心,现在自己唯有求助那素未谋面的少嬴大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帮自己,假若她即使真的肯帮忙,又难保唐杰这次不是一场更大的阴谋陷阱,说不定他正是算准自己会向她求助,而说到底,她才是司元林宣真正要对付的目标。
可是如果不去求她,那菲儿和丰儿怎么办?自己对不起尹通,连他的妻儿都保护不了,如何对得起他?还有奚楚,如果不是自己托付他照顾她们母子,他也不可能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或者说自私吧,他悄悄地离开了玄法司,辨明方向后,直奔城东最大的一座府邸——少嬴府。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分,箭壶城东北的游览胜地斧山,一处十分隐蔽的狭谷,正是箭壶城三大秘地之一的玄法司地牢入口,其它两处,一是历代城主陵寝所在的东山禁地,另外一处则是神武司的符阁。
而此时的地牢入口外却是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的地上,到处是残兵断刃和东倒西歪的守卫尸体,如果这个消息传出,一定会在箭壶城引起石破天惊的震动,有人竟然血洗了玄法司的地牢,只怕这在整个箭壶城建城以来都是从未有过的。
空中的血腥气尚未在西风中完全散去,谷口再次发生异状,如雷般的蹄声打破了空谷暗夜的寂静。没有一丝火光,只有战马疾奔后的喘息声,一队百余名的精甲骑士整齐划一地停在了谷口,没有任何号令,所有人却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各自拍了拍爱骑的背,那些战马便低垂着头消失在黑暗中。
所有人在谷口笔直地迎风而立,没多久蹄声再响,如此接二连三,谷口很快就黑压压地站满了玄衣甲士,足有五六百人,直到最后一拨当先一名首领模样之人落地后,所有玄衣甲士一齐恭身行礼,然后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首领之人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朝地牢入口作了个进入的手势就率先冲进地牢。
片刻之后,地牢外重新恢复平静,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声响,这些玄衣甲士显然平素训练得极为默契,一切行动井井有条,极有秩序,甚至连地上的血迹都没有人踩到。
忽然,惊雷乍起,一道暗红色的闪电划过,撕开无垠的夜幕,照亮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一名青年男子凝然伫立,冷冷地望着山下的一切。他黑发如墨,白衣似雪,赫然便是逆月,只是先前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狠厉与阴冷。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