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照常回了别馆。
一打开门,我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餐厅那里隐约透露出一点烛火,我心想该不会是停电了吧?
“晓玲?刘婶?”我喊她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向着餐厅走去,我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大束的玫瑰,上面还插着一张卡片,里面写道:回家陪你。
看完卡片,我再一抬头就看到了厉若承倚靠着厨房的门框,笑着说:“你心心念念的人,今天特意为你准备了烛光晚餐。”
我捧着那一束玫瑰,笑的有些合不拢嘴,小声道:“谁心心念念着你了。”
“那好,我是男人不和你计较,是我心心念念着你。”话一说完,厨房里传来一些动静,厉若承立刻说:“老实坐着等我,马上有的吃。”
我听话的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数着玫瑰的朵数。这时他留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以为是电话,拿起来就要给他送进去,可原来不是什么电话,而是短信。
上面写着:若承,我知道你屏蔽了我的电话,但是我不会放弃。你的心不可以这么狠,我当年救你,还在你十七岁重病的那年一直守着你,照顾你。你当真把这些都忘了吗?你也当真把十五年的感情说扔了就扔了吗?若承,我爱你,这爱一时一刻也没有停歇过,我会等你,一直等着你。
我形容不出来看到这短信之后的滋味,特别复杂。
一方面,作为一个女人,我在心里多少还是同情江蓉蓉的,这十五年的点点滴滴没有换来他深爱的男人,而她交出了自己最好的年华,也仍旧不愿放手;另一方面,还是作为一个女人,有这样一个已经为爱痴狂且心机深沉的女人一直在我爱人的周围,哪怕我和厉若承再坦荡,不仅仅是我,连同厉若承也会时刻像防着敌人一样防着她。
江蓉蓉就好比一口不上不下的老痰,令人好生不痛快。
我愣了几秒,悄无声息的把他的手机放回原处,装作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条短信。
他不容易,我又何苦为这事总来厌烦他。
不一会儿,厉若承端着两个大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快,来尝尝牛排,是我第一次的尝试。”
我看着他,发现每次他给我做饭的时候,整个人完全失掉了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气势,还有平常惯有的生冷,活脱脱就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居家男人。
这种感觉,很踏实。
开始吃饭后,我也算明白为什么会有烛光晚餐专门预备给情侣,因为厉若承在烛火的映衬下是说不出的好看,真的是叫我移不开眼睛。
“尹惜。”吃到一半,他忽然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
我看他收回目光,盯着我放在桌上的手,似乎是在酝酿什么。
“怎么不说话?”
厉若承再一抬眸的时候,眼中就像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似的,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张口道:“尹惜,我想……”
话没说完,他的电话煞风景的响了起来。
厉若承十分不耐烦的皱起眉,抓来手机就像按掉,可是一看到来电显,原本的动作又停住了,小声说了句:“穆迟……”
我问:“是穆迟的电话吗?”
厉若承点点头,然后迅速起身走向一旁接通了电话。
我想,应该是公司的事情。
那天穆迟的话又回荡在了我的耳边,三十个亿,他在几天之内居然调动了这么多资金来帮穆迟。
而这原因说到底,还是为着我。
叹了口气,我真的帮不上他,只能在他的背后默默注视着他,关心着他,还有就是尽可能不给他再添麻烦。
猛地,我又想起了梁宾今天的忠告,他叫我别耍小聪明。
可这件事,我再害怕也不能无动于衷,我必须主动出击解决梁宾的问题,绝不让自己成为厉若承的绊脚石。
……
厉若承接完了那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只说了会和穆迟一起处理事情,叫我不要等他回来。
等转早我清醒的时候,发现厉若承这晚没有回来,我拿出手机就看到上面有一条短信:在酒店应酬的太晚就没有回去,我会直接去公司,放心。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这段时间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给他回了一条:必须吃早餐。
随后,我也起床前往了事务所。
到达以后,我还是借故先去了麦当劳。
这次,钱磊到的比我早,见我去了直冲我挥手。
我刚一走过去,他便说:“钱呢?”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我答应给他的好处费,交给他后,他咧嘴直笑,告诉我:“其实那个拜托我的人,我对他的情况是一概不知,他当初找我就和我说有笔不亏本的买卖,问我做不做。我钱磊道上混那么久,当然一口答应。”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我说:“我在这地方见过他两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住处。不过我只知道这么多,全告诉你了。”
之后,我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在确定钱磊真的没有骗我以后,我把地址收好,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附近。
这地址,是闹市菜市大街尽头巷子里的破砖房。
在距离它几百米的时候,我站定。
心跳忽然加快,我终究还是太畏惧梁宾,他警告了我不要耍小聪明,我不知道如果我要是违抗了会有什么后果……
“嗡嗡嗡——”手机响起来,是厉若承。
“你怎么不在事务所?”
我一愣,问:“你过去了吗?”
“本来想假公济私的,可是苏菲告诉我你出去了。”
定了定心神,我立刻说:“是有点儿事,约了张岚和她谈穆剑锋专访的事情,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那我只能晚上见你了,今天我一定早回去。”
我攥着手机的手越发用力,心里再一次和他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说:“一言为定。”
挂断电话,我站在原地又是十几秒过去。
还有什么可犹豫和害怕的?为了他,我也要去面对一切。解决好一切。
给电话设定成飞行模式,我走近了那个砖房。
……
敲门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是梁宾也不要害怕,在今天把话说清楚,我就不信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敲了半天,里面没有人应我。
想来该不会我这么倒霉正好赶上人不在,还是钱磊骗了我?
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这声音就是上次和钱磊交谈的那个声音。
“真是贵客,稀客啊,尹大律师。”
在这一秒之前,我想到一会儿如果见到梁宾,我能做的所有举动,甚至是跪地求饶,只要能保厉若承平安,我也愿意。
可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是刘军。
他跛这一条腿向我走来,原来一向讲究穿衣打扮的人,如今是衣衫褴褛,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右边的脸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从眉毛上面穿过眼睛,一直延伸到颧骨的地方。
对于他,我一向是不屑和恶心,但眼前被他这副鬼样子弄得也有些害怕。
“别怕,我现在动不了你了,我根本不是个男人。”刘军一笑,满口的黄牙露了出来。
他随便坐在了一个砖头上,说:“知道吗?当初厉若承那天没有动我,可过了没几天,白国杰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因为厉若承的一句话,就把我蹬了。一断了钱,我原来的那些债主受厉若承的支会全都找上了门。老婆跑了,我人也废了,我的确活到了厉若承口中那样的生不如死。”
我盯着刘军,心里的害怕更上一层楼。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他不可能只是找钱磊骗我的钱那么简单。
我说:“说吧,你想干什么?”
刘军撑着地又站了起来,笑着说:“我还能干什么?我算是发现了,人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是最无畏的时候。你觉得我费尽心思让那个钱磊找你是为了什么?我那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事情还算清楚,因为我动用了我所有仅存的人脉去摸清楚你的底,有了你,我就可以报复厉若承!”
“你敢!”我喊了一句,“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现在你还是重新改过的好,否则下半辈子可能还不如现在。”
刘军听后笑了起来,冲我直摇头,告诉我:“你是没闹明白啊。我现在除了想要厉若承难受,没有别的追求。”
我冷笑了一下,说:“你觉得你能把他怎么样?”
刘军耸耸肩,说:“是不能怎么样,说不定你今天回去吹了忱边风,明天我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可是最近我倒是寻到了方法……”
他向我靠近,而我盯着他没有半分退缩,想动厉若承,他简直做梦!
刘军说:“听说你有个感情很深的爸爸刚从监狱放出来。你说我要是告诉厉若承,你这位好爸爸是如何疼爱你这个女儿的,你觉得厉若承会怎么样?”
一瞬间,我只觉得刚才所有的勇气都被抽空了。
“厉若承为了你,向来肯下血本。到时候堂堂晟承集团总载和罪犯岳父斗起来,想必不仅在东城,乃至全国,也会是一段佳话。到时候我做了鬼,也算是有出好戏看!”
我死死攥住拳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刘军,明知道这是威胁,可是它确实起到了前所未有的作用。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更是我迟迟不敢告诉厉若承的原因。
我不是怕厉若承解决不了梁宾的问题,而是怕梁宾哪怕是死也要拉厉若承一把。
刘军笑声加大,成功威胁完我之后,就大摇大摆的回了他的砖房。
我愣在原地半天,然后从小巷子一步步走出来,心情异常沉重,神经更是紧绷到了最高点。
眼下,我不仅没有解决梁宾的问题,还牵扯出了一个我和厉若承共同的仇人。
我不能轻易的告诉厉若承刘军的存在,要是刘军真的说出了梁宾的存在,厉若承就算挖地三尺也会帮我解决掉这件事。到时候绝对伤兵一千,自损八百。
我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站在巷子口,我觉得眼前是从未如此灰暗过,仿佛看不到厉若承和我的未来,哪怕有,也是我把厉若承害到了一无所有。
我一路无神的回了事务所。
一到前台,苏菲就和我说:“尹惜,现在去一趟晟承。”
“什么?”我提高音调喊了一声。
苏菲愣了愣,说:“你怎么了?晟承那边来电话说让派个人过去。可不就让你去。”
我“哦”了一声,刚才一提晟承,我还以为是那边出了事情。
坐上事务所的车,我赶到了晟承。
厉若承的秘书早在一旁候着,直接带我去了厉若承的办公室。
站在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一定不能路出马脚。
推开门,厉若承和穆迟正在说话,看他二人的状态似乎是回到了以前那种好兄弟的状态。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走过去,厉若承一把握住我的手就让我坐在了他的身边,我用余光看到穆迟的脸色暗了一分。
“怎么来的这么慢?”厉若承问。
我说:“已经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来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事说,我去那边等你们。”
这时,穆迟站起来道:“已经谈完了,我现在赶回穆氏。”说完,他也没耽误就要离开。
厉若承和我一起把穆迟送上了电梯。
等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我问他:“他是不是还没放下?”
厉若承顿了几秒,回答道:“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我咬着唇,觉得哪怕厉若承为我还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绝对穆迟有些愧疚。
厉若承牵着我的手回到办公室,一关上门,他开口道:“我真的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因为最先遇见的人是我,和你有误会的人也是我,你选择的人还是我。否则,我不知道该如何打败穆迟。”
我看着他,心道幸运何止他一个,我同样不是也挤掉了江蓉蓉吗?
……
事后,我去了他隔壁的办公室处理一些晟承在法务上的问题。有些拿不准的,也还要和穆剑锋商量。
厉若承派了两个助理帮我,不过我让他们在一旁的小休息室里等我,因为我做事的时候更喜欢专心致志。
等我处理的差不多时,我起身去找两个助理,就听有个人说:“你知道咱们现在这情况是因为什么?”
“怎么不知道?还不是厉总为了兄弟,硬是填了他们穆氏的窟窿。”
“是啊,这厉总啊……不是我说,真不该这么大胆。现在咱们公司在外地好多的项目都暂时停工,因为没有资金。可是那停工也要钱啊,我听艾米说厉总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和银行的应酬。”
“原来好多事,厉总都让向助理负责,可是现在都是厉总亲自上阵。我真不知道咱们会不会……会不会失业?”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
我抱着文件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送,心里五味杂陈。
随后,我交接好工作,就去了厉若承的私人休息室和他吃午餐。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忧愁,我知道他不喜欢看我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是我这心情真的是……
想想晟承的麻烦,甚至现在又多了虎视眈眈的刘军和梁宾。
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
“噔噔噔——”
我和厉若承吃着一半的时候,秘书忽然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桶,见我的时候秘书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可随后还是自然的说:“厉总,江小姐的甜汤。”
厉若承未曾抬眼,给我夹菜的动作也未停下,淡淡道:“要是每天都是如此,你就不必再请示我。”
秘书点点头,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等秘书出去后,厉若承说:“多吃点,那天背你,我感觉你又轻了。”
我说:“江蓉蓉每天给你送甜汤吗?”
厉若承一笑,说:“醋坛子。”
“没有。”我立刻解释,“我在想是不是……”
“是什么?”
我顿了几秒,叹口气说:“没什么,我不是那种傻大度的女人,这江蓉蓉还是不靠近的好。”
他听了我这话,笑意更深。
等吃完饭后,厉若承去里间换衣服,说一会儿还要见一个客户。
我在外面收拾东西准备回事务所。这时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和男朋友一起吃饭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幸福?
刘军。
“咚”一声,我手一滑,手机掉到了地上。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和厉若承吃饭?难不成刚才见完面以后,他在跟踪我?
捡起手机,我和厉若承说事务所那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所以就不等和他一起出公司了。
一出晟承的大楼,我站在前面的广场中央把电话拨了过去。
刘军你到底想这么样?你明知道伤不了厉若承分毫,就来拿我威胁他,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我一遍遍的打,刘军一遍遍按断。
积蓄太久的眼泪。终究忍不住了。
我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那把伤害厉若承的利器,我也不知道下一秒我是否就会失去他。
我什么也不知道。
自我从晟承离开,两点整的时候,刘军开始每半个小时给我的手机发一条短信。
第一条:东城最年轻的成功商人厉若承。
第二条:商界奇才厉若承。
第三条:厉若承受美国政要接见,洽谈中美未来经济。
第四条:商界巨擘刘启熊和房地产大亨厉若承共进晚餐,掀起股市风云。
全都是厉若承的报道,介绍他如何成功。
而且每一篇报道下面,刘军都会问我:这样的商人最受媒体的关注。要是有了负面新闻会怎么样?比如打击岳父?
真的承受不住了,我头上的冷汗就没有停止过,我要崩溃了!
要不全说了吧,我和厉若承一起面对,无论会怎么样,我都站在他的身边,因为我装不了了,我怕我会随时在他面前痛哭。
就这样,到了下班的时间,办公区只剩下一个我。
我一直在纠结该不该说。
梁宾真的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加上他和我父女的身份在这里,事情无论怎么发展也会波及厉若承。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完全失了方向。
“尹惜!”忽然有个女人在喊我,“尹惜,你在吗?”
我从工位出来,就看到江蓉蓉已经进入了办公区。
她见到我,立刻快步而来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地上,抓着我的手说:“尹惜,我求你原谅我!你帮帮我好吗?我想见若承,我想见他!我好想他!我求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吗?”
我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江蓉蓉,觉得头痛欲裂。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心地好,以前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一次!”
叹了口气,我先把扶了起来,说:“你爱他,很爱对吗?”
江蓉蓉拼命点头。
我又说:“可是我也爱,最重要的是他也爱我。江小姐,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这样苦了自己呢?不如放手。还有更好的人在等你。我看得出,谢宇对你全心全意,你……”
“别和我提他!他不配!”江蓉蓉喊道。
我感觉到无奈,心想着谢宇何尝不是另一个她呢?
江蓉蓉在明知道厉若承心意的情况下,一直进行道德绑架,甚至要置我于死地,如今她这样贬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我心底对她那仅有的一点同情也没有了。
“你原谅我吗?或者说你怎么才肯原谅我,我都愿意去做。”
我轻轻从她的手里挣脱,说道:“试问如果厉若承没有从水缸里把我救下来,今天你去求谁?”
江蓉蓉没再说话。
人,生来都有被原谅的权利,但前提是他真心悔过。
转身,我不再理会江蓉蓉到一旁开始收拾东西。
“尹惜,你非要这么计较吗?我当年救过若承,没有我的话,怎么会有今天你们两个的双宿双栖!我要的不多,只求若承像以前一样陪陪我就好。”
没有言语,我心里对江蓉蓉这个人已经无话可说。
如果我今天让步了,明天我可能又会像在水缸里一样历经生死,到时候我未必还会那么幸运。
“你说话啊!你究竟怎么……”
江蓉蓉接着说了许多,可是我没再听进去。
我收到了一条信息,是梁宾发来的。 爱在心痛蔓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