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张岚陪我办了出院手续,我没回事务所,而是直接回了别馆。
自从张岚无疑提出来“分手”这两个字以后,我想了很多,几乎把我能想的都想了一遍。
我想,我还做不到离不开厉若承,我知道这样的我太自私,可是我真的舍不下他。
我只能退一步,再熬一段时间,起码等到穆氏危机过去,他在生意上不再那么烦心,不再那么不顺当的时候,我就和他和盘托出。
哪怕告诉了他,还是伤他。
而梁宾那里,我也想明白了。
他是我父亲,这是铁打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所以我在潜意识里,也并不是迫切希望厉若承出面做什么,他犯罪不假,可是作为他的女儿,我又何尝尽过孝道呢?
所以,我想我还是要主动联系他一次。万一他念在父女之情,事情会有转机呢?
……
别馆里,王晓玲见我回来乖顺了不少,还主动和我说这几天复习的很顺利,有信心能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酸痛。
二十多岁了,可她真的像个孩子,渴望别人的认可,渴望别人的关注,渴望别人的爱。
想到梁宾的威胁,还有他和我说王晓玲从小缺乏父爱,我一时没忍住。问了句:“晓玲,你见过你爸爸吗?”
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她一向敏感,这话可能又伤到了她。
但出乎意料,王晓玲坐在了我的身边。和我说:“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问我,我爸是谁。”
我抚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王晓玲继续说:“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关于这个人,恐怕我们面对面了,我也认不出来。”
我问:“妈去找你的时候,没和你提过吗?”
王晓玲摇摇头,告诉我:“她和我提的,只有你,说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我没再问下去,和王晓玲安静的坐在一处。
但是我脑子里却有个疑影。
王晓玲的诞生,无疑说明我妈是婚内出轨,依着梁宾的脾气,在我几岁时的那些恩爱是怎么上演的呢?还有,我妈在死前不久见了王晓玲,不告诉她她的爸爸是谁,反而是告诉她我的存在,这也很奇怪。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妈她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包括梁宾的罪证,我们的父女反目,乃至早晚有一天我和王晓玲的重逢。
可我妈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报复梁宾的家暴吗?我感觉这个理由不充分,时间也对不上。
依照我妈受过的教育,还有我外公外婆的开明程度,她大可以选择走法律程序,所以我妈做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
到了晚上,我和王晓玲刚开动,厉若承就回来了。
放下筷子,我跑过去迎接他,问道:“怎么没打声招呼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吃,就让刘婶准备的很简单。”
他牵着我的手,说:“不要紧的,清淡的更健康。”
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饭,王晓玲对厉若承的喜欢程度一向比对我高一些,所以她一句一个姐夫,弄得厉若承心情大好。
等吃完饭。我和厉若承回到卧室,我问:“你不用去书房办公吗?”
“怎么?你喜欢我一直忙碌?”他反问我。
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巴不得二十四小时和他形影不离,可是那样现实吗?
厉若承把我带到床边,然后按着我坐下去,我立刻说:“你、你想干什么?”说这话时,我这脸也红了。
他勾唇一笑,问我:“你说我想干什么?”
说着,他一把撩开我的裙子,我大喊了一声:“我还没洗澡呢!”
厉若承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告诉我:“我给你这腿上的划伤上点儿药,你想哪里去了?”
这话一出,我这脸更红了。
推了他一把,我把裙子又放好,说:“谁用你!我一回来晓玲就帮我上了。”
他听这话,微微皱了下眉,颇为严肃道:“以后必须是我。等我回来。”
我没理他这话,拿过他手里的药,和他说:“还是我给上药吧,把胳膊伸出来。”
厉若承的划伤延伸到了上臂,所以为了擦药方便,他索性把衬衣脱掉了,露出了他精壮的上身。
我看了几秒,然后又一本正经的给他上药。
药上到最靠上的那一处伤口时,我的余光看见了他左肩后面的那个刀疤,那刀疤很像一朵凋败的花朵,有些狰狞丑陋,却又有些美感。
厉若承瞧我盯着他的肩膀不动弹,和我说:“已经好了。”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刀疤。
在心里问自己:你已经让他差点丧命一次了,还要他怎么样呢?
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觉得爱情大过天,却也顶不过他的性命重要,等到穆氏危机一过。我们要面对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
我从身后抱住他,把耳朵贴在他的脊背上,试探的问:“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伤害你很重要的人,你会怎么样?”
厉若承轻笑了一声,说:“很重要的人?我身边只有一个,就是你。”
缓缓闭上眼睛,我是又高兴又担忧,接着说:“回答我。”
厉若承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当我要放弃了,准备松开他的时候,他忽然按住我的手,告诉我:“我父母的事情,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你想听吗?”
我想到上次在东京穆迟和我说的那些,知道他的父母应该是被害死的,他忽然提了这事,我自然还是想了解的。
厉若承说:“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了,但是我们家的那场大火,还有妈死前坚定幸福的笑容,我却记住了。她很爱我爸,我爸亦是如此。你能想到的那些豪门小姐和没背景小子的桥段,在他俩的身上都有过。同样的,他们的幸福很短暂。”
“这些都是因为莫胜龙?”
厉若承没说话,但是身体忽然绷紧了,想必是哪怕大仇已报,他还是对莫胜龙恨之入骨。
他说:“在向莫胜龙报复的计划中,我承认我卑鄙,利用莫欢喜欢我的嫉妒心,更加利用了我们的感情,但是我从来不觉得这是错。我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自己困苦孤独的二十多年岁月,而是因为我爸妈,是最重要的人,更是最爱的人。”
我没说话,但心里明白他的人生远远比我想象的坎坷曲折,我既然没有在那时候陪在他的身边,也就没有资格对以前的事做出评判。
厉若承的话说完以后,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等我再一次要松开他时,他仍旧没有放开我的手,他问我:“你明白我刚才的话吗?”
我皱了皱眉头,没太理解,我问:“你指什么?”
“你不是问我如果有人伤害了我重要的人,我会怎么样吗?”
猛地,我感觉呼吸一滞,心跳开始不可抑制的加速起来,我有些害怕他的答案。
可下一秒他决绝坚定的声音还是响起,他一字一句的说:“遇佛杀佛,遇魔杀魔。”
……
昨晚,我几乎彻夜未眠。
想着厉若承对莫胜龙的报复,莫欢的折磨,江蓉蓉的决绝。刘军的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梁宾。
而梁宾若是成了厉若承的对手,他这次的胜算又是多少呢?
因为我是他最大的软肋啊。
到了事务所,我在工作的时候基本不能集中精神,想来想去,我给梁宾发了个短信,表示我想和他见一面,并且好好谈谈。
他一直没有回复我,让我心里越发煎熬,难道这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要是我不停的求他,也不会改变吗?
等到了五点来钟快下班的时候,梁宾忽然回复了我。约我去了上次的那家“洛家人”餐厅吃饭。
没有任何犹豫,我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到了那里,梁宾先我一步到达,正在那里沏茶。
见我来了,他也没多看一眼,直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惜不可能。”
我站在那里,双拳越握越紧,深吸一口气,我说:“爸,我求您念在父女情分上,放过我这次。我会赡养您,让您下半辈子没有任何顾虑的。”
梁宾继续摆弄茶具,淡淡道:“我不喜欢仰视着你和你说话。”
我一听,赶紧坐在了他的对面,张口道:“您放过,我真的……”
“你当时放过我了吗?”梁宾冷声打断我。“你放过我了吗?”
他的眼中闪过杀意,那是对待仇人才会有的目光,绝对不是一个还顾念血缘关系的父亲该有的。
我说:“您想我怎么样?”
梁宾一笑,说:“我想怎么样,早在十二年前我不就告诉你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他说过:只要我放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低下头,我近乎绝望的问:“真的不能、不能放过我吗?”
“你,我是绝对不会手软,而你身边的那些人,我也不想放过。”
“为什么!”我大喊了一声,眼泪也掉下来。
“因为他们和你有关系。”梁宾抿了口茶,“当然,如果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自然也就不会对这些无辜的人做什么。” 爱在心痛蔓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