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澜丫头!”
这位三少,到底想怎样?
人跳到了我跟前,我忽不敢看他,不是因为其它,而是那一头刚刚被妖鱼大肆“修理”过的发,委实惨不忍睹……我俯下目,忍住笑,“三少,您有何吩咐?”
“你当真要嫁那个娘娘腔为妾,你当真看上他了?”
“……那样美丽的人,若真能嫁了,也未尝……”
“你有毛病不成?自甘为人作妾,碧门中人的傲骨哪里去了?再者说了,那个娘娘腔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可爱?”
三少如此,我很感谢。
能如此急,如此怒,至少说明,三少当真把我当成了碧门中人设身考虑。“三少,你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不会……”嫁给妖鱼……
“不会什么?不会看错人?”三少身子蹦得高,嗓子也拔得高,“那妖鱼摆明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的轻浮性子,你被他那张脸迷住,又被他夸了几句漂亮,就不知深浅了不是?你的聪明伶俐哪里去了?你的独到判断哪里去了,你的……”
“碧三少?真是巧啊,又碰着了您?”
轻浮声嗓插播进来,我恍才发现,我们方才,竟然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高谈高叫。而这位华服者,必又是三少的朋友交好。
“咦,三少,这位是……”
“她……”
这一回,我没待他说,径自转身离开。
有一些话,无法避免听上两次;但有些事,经一次足矣……
“碧澜丫头,碧澜!”经摸过了半刻钟工夫,三少又自后赶来,气喘吁吁,“方才,为何不等我?”
“奴婢记得,奴婢与少爷,本来也不是同路罢?”
三少哼一声:“不是同路,就不能殊途同归么?反正目的地都是碧门不是?”
“奴婢怕打扰了三少与朋友的小叙,还是三少在责怪奴婢方才离开时未向三少告准?”
“……碧澜,你还在记恨上次的事?还在生气?你太小心眼了罢?”
“奴婢是小心眼,但奴婢不是记恨,只是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自己的身份啊,”我听他口气有异,“难不成三少以为什么?”
“你又来了!”三少一顿足,一瞪眼,“为了那件事,你有一年没有理我,还不够?朋友不是如此做的!”
“但朋友,也不是说伤就能伤的。”
“对,你伤了我,你伤了我的面子,你伤了……”
这位三少,倒真会倒打一耙。“三少,你既然生怕您的朋友得知碧门三少与一位丑颜奴婢相从过近,就莫和奴婢在街上争竟这个了罢?说不定不知何时,又从哪里冒出您的一位朋友呢。您看看,那位是不是?”我抬指,指他身后,趁他回身一望时,钻进另一条小巷,购买明日为妖鱼烹制点心所用的食材去了。三少,不是我的菜,也不是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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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我和妖鱼在她下榻的畅华轩举杯痛饮,我不似她那样恣放,只能喝得小醉,待辞别出来时,月过中天,一地银白,我踩着虚浮脚步,竟是前所未有的惬意轻松。
“碧澜丫头!”在云香小筑门前,我听到了一声震破耳膜的吼。
这……我凝着眸,盯着这人,有几分眼熟,但……是谁?“……你是哪个?”
“我是哪个?”那个人凑近我脸,提鼻嗅来,“你喝醉了?你非但在他的住处呆得这样晚,还喝得这样醉?你不要命了!”
好吵喔~~。我捂着耳朵,“不要吵了啦,我要睡觉,闲人规避!”
“……你这副样子,倒是少见喔……”那人拿指捏了我颌,“倒有几分像人喽。”
我觉得不适,伸手打开颌上的手,“走开,都走开,我要睡觉了,闲人都走开!”
“睡?在哪里睡?……喂,你……你在要这里睡?”
这个人到底是谁,怎这样吵?我张手拉了他过来,堵上了他嘴……果然好用,不吵了,可以睡了罢?我推开手里安静下来的“东西”,一巴掌拍出,闭上眸,睡哦……
“……你竟然非礼我?而且用完就丢?本少爷竟然被你这个碧澜小丫头给非礼了?……你……不能在外面睡啦……”
朦朦胧胧中,我似听到耳边似仍有咕哝声响,但顾不得恁多了,好困,这时就算主子立我面前,我也要睡饱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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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早醒来,没想到不擅饮酒的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宿醉的后症,反因酒后睡得沉香,格外神清气爽,手快脚快地开始了一日操作。
“碧澜姐姐,您来了?”碧漾迎上前,“您的桌上有一盅酒后汤,是……碧荷送过来的。”
酒后汤?碧荷?这个组合……
我喝酒的事,也只有和未来的女主子两人共知而已,但我不以为那条妖鱼会如此“贤惠”,想到为我这“未过门的小妾”熬汤送药,况且,是碧荷送来的,就更怪了不是?
“碧荷人呢?”
“已然回去忙了,不过她说,三少叮咛您一定要全喝下去……”
三少?又干他何事?“我许是擅酒体质,没有任何不适,那盅汤,你给喝了罢。”
“不行啦,碧荷特地交代,是三少特地给您煮的,特地吩咐……”
这个小丫头,这多“特地”,我怎听得有些“特地”的言外之意?
“碧澜丫头,汤喝了么?”
我“特地”转身,“特地”道:“三少,您怎知奴婢昨夜喝酒了?”
“你……”三少的脸,怎会突然变成那样地不够美观……“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记得奴婢喝酒?奴婢当然记得啊,昨夜,奴婢与谌公子……”
“你……了我!”
哦?三少又在吼什么东西?话说,一个人老是这样从早到晚吼来吼去,也不怕连累心肝脾肺?
“……你没听见我说什么?”
“奴婢知您在吼。”我揉着额,嗯,这下一来,我倒似有几分宿醉头痛的迹象了。
“碧漾,你方才,可听本少爷说了什么?”
碧漾歪着头,甜甜道:“少爷您吼得好大声喔。”
“你,你们……”三少俊脸成了灰色,遂即面目一狠,仿似破釜沉舟道,“昨夜,喝醉酒的碧澜丫头,强吻了本少爷!”
“……”我和碧漾互觑一眼,而后,皆耸耸肩,继续在书房的擦抹打扫工作。
“喂,我说你强吻了本少爷耶……”
“三少。”碧漾皱着小脸,愁眉苦脸,“强吻又怎样嘛?莫说您是一个没有节操、没有贞操观念的花花大少,就算您有咱们大当家守身如玉的美好品德,这种事吃亏得也是女子耶,碧澜姐姐都没有要您负责的意思了,您在此叱来叱去又是怎么回事?”
我忍笑。碧漾小丫头,一张小嘴儿利得让人高兴呢。
不过,显然三少不太高兴,“碧漾,你……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哦?”碧漾脑袋瓜一歪,“不然呢?难道您要让碧澜姐姐为您负责?您想让碧澜姐姐娶了您?”
“……要你管!”
“您少来了,咱们碧门上下都知道,您可能是对碧澜姐姐有那么点意思。但那点意思,不够您撇开您的那点面子和自尊。您总以为,碧澜姐姐不够美丽,所以,对您的示好,该感激涕零,该百般奉迎。嗤,可是,您怎不明白,碧澜姐姐在咱们的心里,不输给任何一位大美人。您的那些有脸子没脑子的红颜知己,都不及碧澜姐姐的脚趾来得漂亮!”
卟~~。我实在是忍不住。倒非我当真认为自己的脚趾比较漂亮,而是在欢喜兹此不必愁着后继无人,十五岁的小小碧漾,已是这样的厉害呢。
“碧漾丫头!”
“奴婢说得有错么?不然您来告诉奴婢,您能大大方方领着碧澜姐姐到您的那些酒肉朋友面前介绍‘这是我喜欢的人’或者‘这是我要娶的女人’么?”
不能。我心内早知答案,就算三少当真喜欢我,也永远不可能把我公之于众,因我不是他所希翼中的美人。有我在旁,面对他的朋友时,他甚至不能抬头挺胸罢?
“三少。”我回了身,迎视他一张因小丫头的质问已现僵硬的俊脸,“昨夜若当真发生了什么,奴婢很抱歉。相信,醉酒人的行为,三少可以体谅,只是,请三少也能体谅一个奴婢的苦衷,今后,还请莫再走近奴婢了罢。因为,奴婢将来还是要嫁人的,长得丑还可以嫁一个丑夫为伴;名声坏了,怕是无人敢要了。”
“谁说的!谁说的!”碧漾娇声怪嚷,“澜姐姐,上一回我不是和你提过我有一个远芳表哥么?他上一回进碧门探望我的爹娘,见了碧澜姐姐,说您有大将之风,是奇女子呢。言谈间那个仰慕喔……我的表哥长得不丑喔,等他再来,我……”
三少退了出去。
我明白。碧漾小丫头,说中了他的痛处。一位少爷主子,没有勃然变色,也算修养上乘了,三少,很善良。
但善良的人,也有他的心石难搬。他此时定然在想,我为何没有生得稍稍好看,为何是这样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可是,三少,碧澜就是碧澜,这容貌也是碧澜的一部分,您不能撇开心结,只能说,不够喜欢。 帝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