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绿皮车上晃了一天两夜,我们三个总算到了北京。老郭头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对啥都感到新鲜,一路上睁大了眼睛看个没完,要不是麻雀拉着他,估计都能走丢了。麻雀带我们坐上公交车,然后换乘地铁,然后又是公交车,转了大半天,在我彻底失去方向之前,总算来到他在潘家园子的小店铺。
这家小店铺不大,分割成两个间,前面一间摆满了架子,上面满满当当的放了不少瓶瓶罐罐。后面是他的起居室,七八个平方大小,除了一张床,一张破沙发,一张桌子,就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了。我们仨站在屋里,连转身都困难。
“简陋的点,大家别客气,随便坐。”麻雀嘿嘿一笑,手脚麻利的将门口的一堆臭袜子扔进脸盆里,顺势踢到桌子底下。
我现在是逃难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一屁股坐在床上,结果硌着屁股,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本黄色杂志,上面一个裸体美女暧昧的笑着。我老脸一红,赶紧塞进他的枕头底下。不成想一揭开枕头,又从里面蹦出来一把刀子。我见老郭一脸的狐疑,说不定他心里在想这会是不是进了贼窝了,破包抱的更紧了。我连忙把枕头盖好。
收拾了一下,眼见到中午了,麻雀就招呼我们去吃饭。旁边有一家水饺馆,看来麻雀是常客,一进门老板娘就招呼:“哎呦,麻雀兄弟,好久不来了,去哪里发财了?”
“发啥财啊,带来两个朋友。”麻雀胡乱扯了几句,直奔二楼的单间去了。
点好的菜还没上来,麻雀就对老郭说:“老乡,这里没人,把你的宝贝拿出来让我们看看,我知道里面是啥才好给你定价啊,不然你啥都不懂,肯定让人坑了。”
老郭见这会饭店里客人比较少,单间里又比较隐秘,这才犹犹豫豫的拉开皮包,从包里掏出来一大一小两块报纸包着的东西。麻雀拿起大的那个随手撕掉报纸,就见一张青铜面具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张面具一露面,我和麻雀同时低呼一声。麻雀天天倒腾古玩,眼睛识货。而我在博物馆里当了两年多保安,也见过不少青铜器,虽然半通不通,但也不会看走眼太多。
按照我有限的认识,这张面具最少也是战国时期的古物。整张面具呈矩形,额头有些宽,方头大耳,耳朵有点尖,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向上翘起,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我见面具的额头上有一些模糊的花纹,只是上面生满了铜绿,又填了些泥巴,所以看不清晰。如果这个面具不是赝品,那值老鼻子钱了。
麻雀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见他双手因为激动而有点颤抖,更加验证了我的想法。老郭见我俩的眼光直直钉在面具上,一句话也不说,就有些焦虑的问道:“咋样?啥个情况?”
麻雀放下面具,重重吐出一口气,“老郭,我郑重的告诉你,你要发财了!”
老郭脸上一喜,双眼冒光,急切的问道:“发财?嫩说这个玩意值多少钱?”
麻雀摇摇头,“我也估不准,我从来没有经手过青铜器。”他压低了声音说,“不瞒您说,青铜器可是国家至宝,这玩意要是亮在明面上交易,那可是犯罪的,抓住就得吃枪子。”
麻雀还没说完,老郭几乎从椅子上栽下去,“那那那那咋办哩?这是俺的,凭啥判刑?”
“你听我说完啊。”麻雀连忙摁住他,“只要外人不知道,一点事都没有。说实话,以我现在的实力,可是吃不了这玩意。但是我可以给你找个买家,只要一出手,你老汉几辈子都吃不完。”
老郭惶恐不安的搓着手,“那大兄弟,这次可得靠你咧,要是卖了钱,俺也亏待不了嫩。分你一成,你看成不?”
“成!太成了!”麻雀哈哈一笑,乐的眉毛都飞到头顶上去了。我们又打开那个小纸包,发现里面是一块瓦当,上面花纹十分精美,只是缺了一小块,破口处挺新,应该是挖掘的时候不小心敲碎的。麻雀说如果没有敲坏还好,坏了就不太值钱了。
这时,我们要的菜也上来了,麻雀麻利的把两样东西重新裹好放进皮包里,三人吃饱喝足,麻雀就说,“走吧,咱去黄四爷那里走一遭。”
我问,“黄四爷是谁?”
麻雀一边打饱嗝一边说,“这个黄四爷也是个古董商,只不过他的生意做的比较大,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我这个小店能开起来,还多乘他照应。他的门路广,这两样东西也就他有胆量吃得下。”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十来分钟的功夫,麻雀一住脚,说:“到了。”
我抬头一看,就见眼前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大门上一块牌匾,上书“博古集雅”四个大字。走进去一看,当中摆着一尊一人大小的关二爷铜像,香火鼎盛。里面空间挺大,几排博古架上摆着一溜精致的瓷器,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我对瓷器和古字画不太了解,也分辨不出个真伪。但是光看里面的摆设,就显得十分简约大气。
店里一个年轻伙计见我们三个进来,立刻笑脸相迎,“几位爷想看点什么?”
麻雀就说,“黄四爷在家么,小麻雀来看他老人家来了。”
伙计一笑,“原来是雀爷啊,里面请。”
伙计把我们让道一个会客厅里,奉上茶,转身就消失了。少卿,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咳嗽,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中年人大约五十来岁,白面皮油光水滑,身材有点发福,穿着简单朴素,看起来毫不起眼。他一进来就说,“你这只肥麻雀,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连个信都没有。哼哼,好在你还有点良心,一回来就来看我。怎么着,这次有啥收获?这两位是你朋友?”
麻雀跟他一阵嘻嘻哈哈,然后把我和老郭介绍了一番。“收获嘛倒是没有,还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
“哦,有这等事?”黄四爷向前倾着身子,“说来听听。”
“嗨,这事说来话长。我这次来一方面看看您老人家,顺便给您介绍一桩生意。”
“生意?在哪?”黄四爷嘴里说着,眼睛却在老郭的皮包上转了一圈。常年做这种生意的人都精明的很,一进门就把我们给看透了。
麻雀对老郭说:“老乡,大主顾在这里,拿出来吧。”
老郭拉开皮包,将面具和瓦当放在茶几上。黄四爷戴上一副白手套,打开报纸,只看了一眼,我就见他眼睛一亮,瞬间瞪得溜圆。黄四爷霍的一声站起身来,对刚才招呼我们的伙计喊道:“东子,关店打烊!”
我正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呢,就见黄四爷一脸郑重的对我们说:“三位请跟我来。”
麻雀一脸得意,冲我眨眨眼睛,我们仨便跟着黄四爷进了一间稍小的密室里,关上门,示意我们坐下。我看了一眼这间房间,墙壁厚实,没有窗户,唯一的门也很厚实,隔音效果很好。上了锁,一般人很难进来。看来这里是接待重要客户的地方。
黄四爷从抽屉里掏出一副花镜戴上,又掏出一个袖珍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
三双眼睛全都盯在他的身上,黄四爷一边看嘴里一边喃喃着,我离他最近,就听他不断的说道:“简直不可思议……”
过了半晌,黄四爷才从面具上抬起脸来看向老郭:“你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郭没见过世面,非常局促的坐在那里,磕磕巴巴的把这个面具得来的经过说了个遍。黄四爷点点头,就说:“我跟你们交个实底吧,这个青铜面具是战国时期的东西,而且是真品。这样的造型十分稀少,世面上几乎没有。从它的铜锈和保存情况来看,保存的十分完整,非常精美。可以说价值连城。”
我们大喜,麻雀就说:“黄四爷果真高见,您就说这玩意到底能卖多少钱吧。”
黄四爷沉吟半晌,“这个嘛,小麻雀你应该懂,青铜器是什么级别的文物,倒卖可是犯法的。而且这越是值钱的东西越是很难出手,卖不了这么高的价钱。依我的经验,也就能有个五六百万吧。”
我们几个一起吸了一口气,五六百万,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老郭更夸张,跟傻了似的怔在那里,麻雀拿手指头在他面前晃都没反应。直到麻雀抽了他一巴掌,他才缓过神来。
“俺那娘,真有这么多钱……”
麻雀也十分兴奋,“四爷,您好人做到头,给找个买家,我这老乡还等着钱送儿子考大学呢。”
黄四爷笑了笑,“算你找对地方了,整个潘家园子里,也就我黄老四能吞得下这东西,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黄四爷说着走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满面春风的回来了。“买家找到了,他肯出八百万,怎么样,卖不卖?”
老郭此时已经对数字没有概念了,兴奋的满脸通红,就差没晕过去了。他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卖卖卖!都卖!”
“好说好说。”黄四爷哈哈一笑,“我这里可以先给你把钱垫上,怎么着,是银行划账还是支票支付?”
老郭兴奋的舌头打结,“支票是啥?俺就有一个存折。”
“那就银行划账吧。”黄四爷笑了笑,“今天高兴,我请客,咱们东来顺怎么样?” 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