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巧赶上火车上乘务员推着小车来卖宵夜,还有热牛奶喝。一下子就惊醒了很多人。中山装也清醒了,抱着破皮包往后直缩,眼睛望着小车上的吃食一个劲的添嘴唇。
麻雀见时机成熟,就招呼乘务员过来,要了两个猪蹄,要了些花生火腿肠泡面什么的一大堆,最后还要了两个小瓶的二锅头。当场打开对着嘴就吹。我从来不喝白酒,就在哪里剥花生吃。同时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中山装,就见他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麻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麻雀几口就下去小半瓶,抹着嘴说:“可惜了,你不喝酒,一个人喝没意思。”
我连忙配合他,就说:“那你找个会喝酒的陪你喝啊。”
麻雀抬头扫了一眼,故意不去看中山装,叹了口气说:“算了,大家都睡下了,大晚上的多不好意思弄醒人家。”
我也装着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中山装身上。中山装见我看他,急忙掉过头去,宁静的火车里,仍然清晰的传来他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我心里一乐,就冲他招招手。
“哎,这位大叔,过来吃点?”
中山装明显一愣,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在招呼他,抱着皮包有些警惕的看着我。麻雀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睛一亮,就说:“哎呦,这位大叔,我瞅着你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大叔你哪里人?”
“俺陕西人。”中山装说道,同时吸了一口口水。
麻雀一拍大腿,“哎呀!我姥姥家是陕西那边的,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了,来老乡,坐过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麻雀二话不说,顺手从椅子底下拖出来一个大皮箱子,也不管是谁的,搁在脚边当作凳子示意他坐过来。中山装犹豫了半晌,最终抵不过酒肉美食的诱惑,惶恐不安的坐在那里。麻雀打开另一瓶二锅头放在他面前,我也拆了一袋猪蹄递过去。中山装显然是饿的久了,当下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吃。眨眼间的功夫,两袋猪蹄三根香肠半瓶二锅头就进了肚,又吃了一碗泡面,填了个半饱,整个人也活络了起来。撩起袖口擦了擦嘴边的油渍,就说:“哎呀!打上了火车,俺就没吃过饭。俺婆娘没给俺多少钱,俺也不敢乱花。今天多亏了老乡,谢谢了。”
麻雀嘿嘿直笑,就问他:“老乡怎么称呼,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俺姓郭,这次是进京办事哩。”
“哎呦!缘分呐!”麻雀一拍大腿,“我们哥俩也是进京的,正好一路。哎对了,你北京有亲戚?”
“木有亲戚。”
“哦,那你进京干啥去?”
老郭支吾了半天,紧紧的捂着皮包,“俺不能说。”
“嗨,咱们是老乡,有啥不能说的?告诉你说吧,雀爷我……哦不是,兄弟我在北京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了,你说哪哪哪我不知道啊,您要是办啥事,跟我说一声,没有办不成的。”
我心说你丫就可劲吹吧,但是我又不能揭穿他,就使劲点头,不住的劝老郭吃喝。老郭看上去土了吧唧的,但是警惕性很高,只是一口一口的抿着小酒,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犹豫着就是不肯说。
我瞅他神情,肯定是对我们这两个半路杀出来的“老乡”不太信任,心想为今之计,只好先来个欲擒故纵,看看情况再说。麻雀还在那里吹嘘他的人脉怎么怎么多,除了中南海的人不认识,三教九流都有交集。我见他越说越离谱,就挥挥手打断他。
“算了,老郭不愿意说肯定是有他的难处。再者说了,咱们认识才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小时,人家不肯说也正常。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咱们能帮他到哪就帮到哪里吧。”
老郭诚惶诚恐,连忙解释,“俺不是不相信恁,俺是……”他扭头瞄了四周一眼,大家都在睡觉,只有我们这里还在喝酒,就压低了声音说,“……俺是看着这里人太多,怕人家听到了。”
麻雀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么着吧,咱们等下了车再说。先到我那里去,我那里有住的地方,不然凭你婆娘给你那点钱,睡大街都不够。”
老郭眼睛一瞪,一脸的讶异,“咋?北京睡大街还要收钱?”
我连忙接过来,“你别听他吓唬你,没有的事,来来,把这酒喝完了,吃饱了大家休息一下,这离北京还有一段路呢。”
我们仨一阵风卷残云,很快就把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我困得不行,靠在窗户上打盹,麻雀拉着老郭唠家常。麻雀出身农村,一谈起地里的庄稼,老郭就来了兴致,俩人都喝了不少酒,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
车窗子硌得厉害,我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实在睡不着,就眯着眼睛听俩人侃大山。现在俩人已经由农田里的活计,一直谈到盖房子,就听麻雀说,“我们村里有一家人当年买了一块地,准备盖房子。一开村就打地基。谁知挖了一半,竟然挖出来一口棺材。打开一看,你猜怎么着,里面的人跟活的一样,一点都没腐烂。身上穿金戴银,多的直晃人的眼睛。当时工人们见财眼开,疯抢一空,最后把棺材和尸体抬道打麦场上一把火烧了。这火一着起来,大家就听着火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大白天的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跟重新回到数九寒天了一样。大家一害怕,顿时跑了个精光。
“直到第二天,工地上冷冷清清,一个工人也没来。房主人一看这不对啊,就挨家去请。谁知走到第一家,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房主人心想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一脚踹开门进去一看,当时就吐了。
“咋咧?”老郭瞪大了眼睛听得入迷。
“哎呀我去!太恐怖了,那个工人家里满屋子的血,跟森罗地狱似的。那人更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完好的,都被挠烂了。看那伤口,好像是指甲一类的弄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大口子,心脏都被掏走了,别提多惨了。幸好他家婆娘带着孩子走娘家,才躲过了这一劫。
“房主人一边惨叫一边往外跑,惊动了全村的人。大家敲开其他工人家里一看,全都死了,抢的那些金银首饰也都不见了。后来公安局来了破案,查了个把月也没有查出头绪,最后封锁消息,不了了之。只是大家背地里都说,那人是被他们烧掉的那具尸体化成厉鬼讨命来了。”
老郭一阵咂舌,又问:“那他家的房子盖了不?”
“没有,谁还敢在那里盖房啊,到最后还是把老房子拆了在原来的地方盖的。”
老郭说:“恁那里这种事还是少数,俺那里才多哩。有时候给地里除草都能刨出个骷髅头来,盖个房子挖出个棺材什么的非常常见。俺那里都是找个半仙看看,做做法就好了。也木有出过什么邪门的事。”
麻雀显然十分感兴趣,就凑过去问:“那你们那里除了能够挖出人骨头,还能挖出什么东西来?”
“那可多了去了,什么坛子罐子,还有碗,上面的花纹可好看咧。俺给你说,前几天俺村里修水井的时候,挖出来一个古墓,里面有很多坛子罐子,陶的铁的都有。还有不少老钱,不过都锈死了。俺村长见了,就吧这些东西给俺这些参加劳动的人分了。哎老乡,你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多坏,欺负俺老实,把坛子罐子什么的都分完了,最后剩下一块烂铁就给俺了,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嘛!你说俺要个罐子还能盛点东西,给俺一块铁疙瘩有什么用啊。”
麻雀听了也是一脸的不忿:“太他妈不是玩意了,要是老子在场,管你村长县长的,老子一屁股坐死他!哎对了,你那块铁片子长啥样?带来了吗?”
“带来了,就在俺包里。”老郭一拍自己的破包,脸上神情有些古怪。
麻雀眼睛一亮,我也不感觉困了。就听麻雀低声说道:“老乡,你把包拉开一条缝,让兄弟我开开眼。你不知道,兄弟我拜过师,专门鉴定古董的,对这个东西很有研究,我给你长长眼,看看值几个钱。”
老郭被二锅头冲昏了头,瞅着四周没有人注意这块,就把捂得严严实实的包放在桌子上,拉开一条缝隙。我和麻雀凑上去一看,就见里面用报纸包着什么东西,还没看清楚,老郭就麻利的拉上拉锁。
“哎!我还啥也没看清呢。”麻雀有点不满。
老郭一脸无奈,“恁俩不知道,这玩意有点邪门。白天一点事都木有,一到了晚上,俺就听着屋里有动静。仔细一听,就像有人在哈哈大笑。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很清楚。俺两口琢磨了好几个晚上,最后确定是这个铁片子发出来的声音。俺婆娘不让俺把这个东西放家里,非要让俺扔了。俺寻思这玩意可能值点钱,大城市里的人不都好这种稀奇的玩意嘛,就给俺婆娘要了点钱,这不就想上北京看看有人收这个玩意不。”
我和麻雀对视一眼,果真有料!听到这里,即便我这个外门汉,也觉得这铁片子来历非凡。我这人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当年在博物馆里做保安的时候,啥好东西没见过。但是会发出笑声的铁片子,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是古人发明的留声机一类的高科技玩意?
我想要再看一眼,谁知麻雀却说:“老郭,你算是找对人了。我还真能给你找个买家,保证亏待不了你,最起码你娃上大学的钱有了。但前提是你这东西得是真货。这么的吧,这火车上人多眼杂,指不定出什么乱子,等到了北京,我找个专家给你估个价,你看如何?”
老郭一听,激动的不行,连连点头说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我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多,东方天际已经出现一抹艳丽的朝霞。 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