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连连说是是是。李老头顿了顿说:“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那不孝子不争气,犯了死罪,王老板你不惜重金,动用所有关系帮他开脱。你女儿遭遇飞来横祸,我为你做这些是应该的。算是分内之事。不瞒你说,此事做成,我熬不过今年岁底,我的道行不允许我做一件这么逆天的大事。”
我暗骂这两个家伙没一个好鸟,一个动用钱势公然践踏法律,一个利用自己的能力全然不顾别人死活。两个人表面上说着客套话,骨子里就是相互利用,心里都明白,心照不宣而已。王老板听李老头说他做了此事熬不过今年岁底,并没劝阻他不做之类的话,只是关心地问:“李先生,那你看我们多久可以开始呢?”
李老头闭着眼睛掐着指头算了算说:“应该差不多了,这院里不能有闲杂人等,一只动物也不能有,特别是猫。”
王老板连忙说:“这个您放心,这院里除了我女儿和冷冻车厢里的一男一女,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院里院外清除干净,我的人全都退守在院外,任何人都不得来打搅。一只鸟也不能往院里落。”
李老头站起身说:“很好,那冷冻车厢的温度不会有差错吧?”
王老板把握十足地说:“这个,您好也放心,按您说的,只会把他们冻昏迷过去,不会冻僵。”
李老头说:“王老板做事,果然干净利落,很好,很好,我这就去带你女儿回来。我让你准备的黑伞备好了吗?拿过来。”王老板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把纯黑色折叠伞来双手交给李老头。
李老头出了屋门往冷冻车厢那边走,王老板也在后面跟着走。李老头止住他说:“王老板,你就守在院中,记着,千万不能出乱子,否则的话,除了那个连接阴阳的主儿,两个女子的魂魄都可能被吓跑,再也回不来。”
王老板再三叫李老头放心,他说:“从上午十一点我的人退守院外后,我就吩咐过,院子十米范围都不许外人靠近。”
李老头满意地点点头,先去了我们隔壁的那个房间。他蹲下去轻轻拿掉白布上的符纸,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念叨些什么。我就在他背后稍远的地方观看,他没注意到我。记得他在火车上说过他是有神灵保护的,我怎么没看见。或者他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把跟随他的神灵支开了?
李老头念叨一阵子后,双手平举,在白布的上方抬了抬。然后他就站了起来。我看见一个和燕子差不多岁数的姑娘,从白布的下方穿越白布慢慢坐了起来。对,我没看错,是穿越白布慢慢坐了起来。我立即想到,这也是一个灵魂,是白布下的尸体的灵魂。她一直被一张符纸封着,所以不曾离开。那姑娘迷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慢慢站起来。紧紧地站在李老头的身边。
李老头打开纯黑色折叠伞罩着那姑娘慢慢转过身,嘴里还在念叨着。我怕他看见,赶忙穿过铁皮回到我们所在的那个房间里。我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一会儿门开了。李老头举着伞带着那姑娘进来。也许李老头对王老板办事一万个放心。进来后连冷冻车厢的门也没有关上。
李老头带着那女子一直来到我身边。他先指使那姑娘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然后对着我开始叽哩咕噜的念叨。我情不自禁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傻傻地站在一边。其实我是清醒的,我只是不去刻意控制自己。
随着李老头叽哩咕噜,那女子的灵魂一点一点儿进入我的身体。我不知道我现在抢进去会是什么结果,但我没有这么做。我估摸着李老头也不知道我已经有过几次灵魂出窍的经历,他一定认为我对这些一无所知,和那女子的灵魂一样会听凭他的摆布。
我看见另外一个燕子正慢慢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那是燕子的魂魄正在脱离她的身体。而那个女子,正从我身体里向燕子身体里移动。在我惊奇的工夫,那女子的灵魂已挤进燕子的身体一半,而燕子的灵魂也正有一半被挤出她自己的身体。我想我必须采取一些行动。尽管我不知道怎么办才最好地解救燕子。
在这最关键的当儿,发生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院子里响起了震天价的鞭炮声。噼哩啪啪咚。中间还夹杂着大雷子炮。这突如其来的鞭炮声不仅使我愣了一愣,也使那李老头呆了一呆,嘴里竟忘了继续叽哩咕噜地念叨。
受惊吓最大的是燕子和那女子的灵魂,两道暗影嗖地一下就穿过冷冻车厢到外面了。她们这一掠而远脱离了李老头的控制,李老头再能,总归还是肉眼凡胎,既不会飞檐走壁,也不能灵魂出窍。如果他真有神灵保护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把神灵都支走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不等这老杂毛迷糊过来,嗖地一下就去追燕子了。燕子一掠而起冲出冷冻车厢之后,她自己被她自己给吓到了。还在大太阳底下独自迷糊。我一把拉住她几个大的飞跃躲在了一家二层楼房的底层楼梯下。燕子惊奇地望着我:“嗷嗷,你怎么这么大本事?我怎么也会飞?我们逃出来了是吗?我们干嘛要躲在这里?”
燕子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不知道该先回答她哪一个。我只是对燕子说:“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要晒到太是阳,人来也不要怕,别人看不见你,我去去就来。”
燕子一把拉住我,害怕地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去做什么?我们死了吗?”
我着急地说:“燕子,我得去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燕子松开我:“那你赶紧的去。”
我不是去救人,是去救鬼。我不能对燕子这么讲,按我们平常的思维,燕子绝对不会让我去救一个鬼的。她不知道,我们现在都是鬼,都是灵魂。
我绕着刚才离开的那个院子画圆搜索。几个来回之后,我发现那个女子正躺在地头的路上。太阳直接照射着她,她的表情很痛苦。身上已经开始冒烟。我想起李老头说的话,一个普能的鬼魂在太阳照射下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我飞掠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沿路飞奔,寻找阴凉的地方。女子身上的烟气正在由淡淡的变得明显。我知道她经不起再拖下去。我看见了一口深井,一米直径的那种机井。我抱着女子飞起,然后直接扎时了井里。就飘在井底的水面上。
那女子慢慢缓过神来,见我抱着她吓得一声尖叫。我见她醒来,就放开了她。她直接就往水里下沉。慌得她手忙脚乱连蹬带抓。我也不拉她,告诉她说:“你可以像我一样飘着的,只要你想,就能做得到。她看看我慢慢静下来,然后飘在我的对面。
“你是谁?我死了吗?”她问。
我告诉她:“我叫嗷嗷,你确实已经死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鬼,还是一个没有找到正路的鬼。”
“那,你也是鬼吗?来接引我上路的?”她知道自己死了,难过得哭起来,边哭边说。
我对她摇摇头:“我也是鬼,我与你不同。我还能回去,回去活着。”
她眼睛里充满期待地问:“那,你能带我一起回去吗?”
我又摇摇头:“这个,怕是不能。”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你能回去我就不能回去呢?”她两手攀着我肩膀,摇晃着问我。
我很认真地对她说:“妹子,这个我一时半会儿对你讲不清楚,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
姑娘脸上露出忧伤的表情,慢慢地说:“我家不在这里,我家在沧州。我叫王瑶瑶,是一家公司的会计。我一般都是开车去上班的,你别笑,我爸很有钱,在沧州开着好几家大商场。那天上班时我没开车,因为我开车上班时经常看到很多很多骑电动车上班的人。我很想换一种感觉。我就骑电动车去上班。走到半道上。路边正在建一栋高层楼房。一个大塔吊在路的上空晃来晃去的。叫人心里不安生”
“我骑着电动车还时不时抬头往上瞅瞅转来转去的塔吊。我走到正下方,再一次抬头看的时候,那塔吊上面转圈的整个一大部分,突然掉了下来。当时就把我吓傻了。伴随着轰隆巨响,还把几个正在外围贴墙砖的人给刮了下来。我拼命往前探着身子加大电门想着能躲过去。谁知道还是晚了。那飞速而来的塔吊拦腰把我砸趴下。然后我觉得自己升了起来,看见地面上的自己从腰部被砸得不成样子。然后救护车也来了,穿白大褂的医生看看地上的我说不行了,不行了。然后救护车又开走了。后来我就被带到了那个院子里。”
“我爸哭得死去活来,他说他一定要想办法救我活过来,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成了一个鬼,我舍不得离开自己的身体,也舍不得我爸,就在那院子里转悠。后来就来了个老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术,我的身体产生一种强大的磁力,把我吸了进去。老头还弄了个符咒帖在上面。我就再也没法从那尸体里出来。”
“那你听说过人死了要去哪些地方吗?”我问。
王瑶瑶说她小时候就听说过:“先去奈何桥,在桥头喝孟婆汤。然后上奈何桥,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那你现在知道奈何桥现在在哪里吗?”我问。
王瑶瑶摇摇头:“不知道,也没听说过地址。小时候听人讲,人一死了之后只管朝前走,总会遇着奈何桥的。”
我点点头,说:“我也听说是这样,奈何桥是活动的,随时随地可以出现。人死之后只要朝前走,走不多远就能上奈何桥。可是现在,你因为被禁固在自己的尸体里一些日子,已经错过上奈何桥的最佳时机了。如果要过奈何桥,那就得自己去寻找。”
王瑶瑶说:“我已经死了,也不能像你那样再回去。这次如果不是你相救,恐怕我就烟消云散了吧。我还没活够,我要去重新投胎,再好好做一回人。”她说着突然一停,话锋一转说:“对了,我们怎么会遇到一起的?” 易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