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河北路,雄州,南易水畔,一处转运码头,不远处一处不大的前哨护卫营寨。
这天,码头一片忙碌,一批弩机配件及几千担米粮刚刚上岸,役夫正在赶着一群牛羊下船,这些都是要运往军前,做犒赏之用的。毕竟,一场大阅后,需要对将士进行犒赏,雄州地面是大阅的一个战场。
大批物质,在转运司官吏清点签押货物清单后,用一排排大车拉着,通过穿过青石官道向北转运,港口和官道的两旁,小商小贩正向役夫、军卒们兜售饮料、瓜果。
由于大阅是知会契丹的,几年来一点事也不曾有过,谁也不曾想到过契丹诡异的调动,更不曾注意西北方,那满天飞扬的尘土,大家出力的出力、赚钱的赚钱。
“契丹人来了,契丹马队来了.”一名宋军急脚子狂驰战马,一路大呼而至,向河岸浮桥驰去。
顿时间,人群在犹豫片刻后,如炸了锅似的乱成一团。叫骂声、哭喊声,到处是一片狼藉,城内一队队将士,慌慌张张的登上护卫寨墙。
寨外,军民数以千计向寨内挤去,可惜寨门太小,一时半会哪能全部进去。
马头的人倒是好些,这里的军卒较多,纷纷操起兵械,用大车环绕各码头。
河中船只,纷纷离岸在不远处停下,船上军卒力役将能找到的弓箭弩矢,全部找了出来,有的人将各箱弩机配件打开,自己装配弓弩,反正箭矢很多,不愁用完,虽然弩箭格弓是禁军专用,但危急时刻管不了许多了。
不多时,远方出现了一线的契丹马队,他们列成长队向这冲来,没有任何停留,也不需要停留,本身就是发动突然偷袭,护卫寨子中的将士看着顿失颜色,契丹松散的马队,黑压压不见尽头,不知道有多少人。
正当宋军人心惶惶之际,契丹大将萧图齐远望这座低矮的小寨子,还有港口内外纷乱的人群时,他冷冷一笑,嘴角上挂的尽是残酷的笑。
原来,按照上峰的战略是利用马军机动的优势,快速进行一次突进,不和战斗力极强的宋军决战,打一场抄掠战。
契丹十万大军在易州大张旗鼓,他却率上万骑转向东南,越过边境的防御侧面,直扑宋军后方辎转基地,意图一举毁了宋军粮道,给大宋朝廷一个警告。
可能的话,他的马队利用其机动性,转战河北各军州,破坏宋军各处粮械库,使器械装备多,对后勤转运依赖大的宋军,断绝粮道陷入绝粮的境地,破坏大宋朝廷的大阅。
萧图齐也知道,他的这支马军,虽仅有万人之多,但对整个南北平衡,起着举足轻重的关键性作用,一旦行动能够成功完成,宋廷必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
南北尚且盟好,人家大阅兵马,你却不顾盟约,率军直接杀进来,总的来说是理亏。
但是,他又想到萧无笙的话:“宋廷两岁一大阅,心怀叵测,若不施以颜色,恐日后南北败盟。为保太后遗志,需以轻兵南下大掠一番,然后重处肇事将校,南朝再想北进,也是十年之后了,”他相信这支部队能够完成使命,更知道自己将是弃子,但他还是坚定地执行军令。
前锋五千骑,没给宋军将是太多准备的时间,更没有给码头上和道路上的人逃避的时间,当人们刚刚看清头戴牛角头盔,面目狰狞的的契丹骑兵时,顷刻间便冲上了官道,对着手无寸铁的民众、仅配腰刀的宋军步卒大肆杀戮。
契丹军并未向那座小寨子进攻,这不是他们的不想,城池中囤积了大量的兵仗器械,一时半会拿不下来。契丹军马队长途奔袭,连随军偏丁都留在后方了,就不用奢望携带攻城器械了。
三千契丹骑兵徘徊监视寨中宋军,其余的人向各码头发动进攻。先是不间断地弓箭射击,打的车后宋军将士抬不起头来后,契丹军开始选择重点进攻。
最大的宏义码头战斗最为激烈,契丹军马队穿梭着,对码头上的宋军和役夫,不断发射弓箭,宋军也用弩机和弓箭反击。
不过,这里的驻军不属于前方野战大军,而是辎转、牢城部队,本身战斗力就不强,装备也是不如前方大军,很少有人能够熟练地使用强大的弩箭,而且很多弩机都没有装配上,临时组装的又太少。
契丹军却是久经训练的马军精锐,他们对手中的弓箭运用非常熟练,宋军在人数不多的情况下很是吃亏,虽可以不断精确射杀契丹军,使之一时间不敢过分靠近,但还是对契丹军形成不了致命打击。
河面船上的人,纷纷用弓弩向契丹军射击,保护码头上的军民,但也是无济于事。
不断有码头被攻破,一些军民见势不妙,便跳到河中向不远处的转运船和民船游去,有船上弓弩保护,契丹骑兵倒是不敢贸然驰到河边追杀。
不消半日,只有宏义码头上,还有宋军旗帜在飘扬,转运船、渔船多在营救河中军民。
宏义码头上,大约有二千余军民拼死奋战,有敢靠近的契丹军不是被弩箭射杀,便是被油转运车,仓促组成的防御墙后的长枪刺死,码头周围的契丹军,已经横尸数百具之多。
萧图齐见状大为恼怒,下令全力攻打宏义码头,数千契丹军骑兵以千人为单位,对宏义码头轮番进攻,箭矢如同雨点般地射向码头。
一些契丹军骑兵,不断冒险靠近宋军的弧形防线,不断地消弱防线的抵抗力,守军人数实在太少,有战斗经验的人更少,眼看宏义码头就要失陷。
一名指挥忽然起身大叫道:“弟兄们,把这些弩机全部扔到河中,不能让鞑子得到。”
在这名将校的呼号下,一批役夫用最快的速度,将一箱箱装满弩机配件的箱子抛到河中。
半个时辰后,宏义码头的战斗也接近尾声,码头的陷落只是时间,宋军有组织的抵抗已经被瓦解。
契丹军开始焚烧各码头上,没有来的及销毁或搬走的粮械,寨子上的宋军早就关闭城门,在寨墙上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的平民被屠杀、港口被毁坏,他们为了保护寨中重要的物资,硬生生地忍了下来闭关自守。
萧图齐鄙视地望了一眼城头严阵以待的宋军将士,传令吹起收兵号角,大队契丹马队果真是训练有素,快速将战马收拢、把阵亡者放在马上,列为几支纵队有组织的向西驰去。
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奔袭战,就这样结束了,剩下的是残破的码头和狼烟滚滚的集市。
却说,萧图齐分队撤离,当他率本队向西运动,却意外遭到一支宋军打击,百余名骑兵突然地杀到,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几支弩箭‘嗖、嗖’几声射过来,五名契丹军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弩箭穿胸而过,倒毙马下,
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崔平。
契丹骑兵惊魂不定间,又有几支弩箭射出,几人中箭落马。萧图齐大怒,从震惊中回味过来,见宋军兵少,吼道:“杀。”
正在契丹骑兵散开包抄之际,从路边不远处的的土坑内跃出五名披甲持锐的宋军将士,手中端着弩箭,再一次向契丹骑兵射击,顿时有三人惨叫落马。
不过,契丹骑兵上千,实力实在太强。崔平本是率军例行巡哨,得到急报立即赶来,却不想与契丹军遭遇,躲是躲不了了,只好迎头而上。
说话间,契丹骑兵已经开始包抄,崔平当先上箭张弩,瞄准一名冲在前面的骑兵‘嗖’一声射了出去,只见战马长嘶倒地,将那名骑兵向前抛出十余步,倒在地上惨叫两声便昏了过去。
萧图齐大怒,拍马冲了上来,要亲自斩杀崔平。
崔平看这契丹大将有几分血气,大喊道:“不要射,留给我。”说着,放下弩箭,抽出双锏纵马迎了上去。
崔平与萧图齐本就相距不甚太远,眼看说话的功夫,萧图齐冲到崔平的面前,手中抡起狼牙棒当先便向崔平头上砸下。
崔平没有采用死缠硬打的法子,而是利用冲击力,闪过致命一击,轻巧地避开这记重击。
萧图齐,一击不中,立即勒转马头,调马再次向崔平杀过来,这一记便要将崔平生生砸成肉泥。
崔平调转战马,脸上抹过一丝轻蔑的笑容,双手紧握萧图齐,悍然迎上。
“好—”崔平再次挥动双锏,心念一动,手中的锋头径向下偏移,就在萧图齐的狼牙棒就要当顶砸下之际,那双锏早已从他腰际重重划过.。
随后多日,沿河又有几处宋军辎重转运集散地,遭到契丹军马队的打击,最惨的数东阿城,由于契丹军来的太过突然,守军不忍射杀城门处,拥挤无法使城门关闭的民众,结果被契丹军杀入城来。
虽然,宋军将是奋力死战,进了他们应尽的职责,进行发了一场出色的战斗,但三万石军粮,被焚烧贻尽,军民伤亡数千余人。
宋军的前方辎重转运线,频频遭到契丹马队的打击,或是近万骑兵的强攻,或是千余骑兵的骚扰,整个前方部队的补给被消减半数以上,造成了全线的震动,以至于河北路发出戒严的军令,参加大阅的各部,严阵以待,广锐军分成两部,前去堵截契丹马队。
一时间,河北人心惶惶,各种流言满天飞,南北败盟,契丹即将大举南下的消息,不断传到汴京。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