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朝廷旨意。”毕竟兹事体大,曹玮需要王璇和秦翰绝对的支持,关键时刻,绝不能有一人退缩。尤其是王璇,有他的参与,会让这场军事行动正名,毕竟持节宣谕河西诸番的名头在。事后,朝廷也不会过份责备。
王璇和秦翰两人明白曹玮意思,大宋禁军各部并无统一节制权力。曹玮不能节制他们,只能靠威望和人格的魅力来服众。
但这次需面对的形式极为复杂,甚至有全面冲突的可能。朝廷的干预到来时,他们中任何人都可能会临阵退缩,所以曹玮才极度不放心,万一有意外发生,将导致陕西中部战线全面瓦解,此等罪责,非他能担待。
“太尉放心,收揽各部羌蕃,正是消弱党项的大好时机,此亦是下官职责所在,河西保毅军在此战中听从调度,下官还要请官家下旨。”
王璇抢在秦翰前表态,甚至不惜他地位实际高于曹玮,关系到今后曹玮对自己的态度。当然,他没有把话说死,保毅军听从指挥,且仅此一战,凉州都部署司可有四万余大军。
曹玮闻言淡淡一笑,对王璇的心思心知肚明,放下心来。
王璇没有承诺全部兵力支援,留有极大余地,并突出他的政治地位,不然也不会着意上奏天听。换句话说,王璇在军事上配合他,政治上他需要听从王璇的。
持节诏谕河西诸番事的职责就是安抚羌蕃,这次出兵接纳各部内附,王璇的确有政治上的优势。以王璇目前的身份地位,能做到军事上服从一个知军,可见度量之大,且其中有利益算计,能达到如此高位,并非庸人。
这位年轻的缘边安抚使,真不简单!曹玮想到前日秦翰与他说王璇能力,还不尽信,今日接触果真如此,不免心下一叹,道:“直阁深明大义!”
王璇见曹玮带有玩味的笑,心下有些尴尬,尽管他做的无可厚非,却无法洗脱弄权嫌疑,只好灿灿笑道:“职责使然,曹太尉才是深明大义,下官惭愧!”
秦翰亦是老于世故,对二人之言心知肚明,谁来节制和他干系不大,王璇是文臣,能上书总归是好,当下笑道:“既然这样,我也愿供驱使。”
曹玮地目的已经达到,脸上禁不住溢出畅快地笑容,尽管他遣使邀请时也说明意图,王璇、秦翰能来,亦是说明支持,却不能让他完全放心,在二位把话说透了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既然咱们共赴大事,那就把具体的职责细细说一说,也好相互配合。”
秦翰颔首道:“不错,接纳部族太多,咱们相聚又太远,需有统一的策划才是。”
“请太尉示下,我凉州大军随时听候调拨。”王璇眼中迸射出兴奋地光芒,他本意就要拿党项开刀,岂有不兴奋之理。
“二位请看。”曹玮转身拿起一把细木杆,指向墙壁上的地图,侃侃而谈道:“请内附的党项和其它羌族十二部,吐蕃十六部,散布地域很大,不禁涵括环庆、镇戎的正面,且包括凉州、会州侧面,党项数万大军虎视眈眈,就是凉州六谷部也不能全然放心,或许会有一场两场二战,所以行动必须一致,各部将校需要保持临战状态,保持协调一致,绝不能让党项人有可乘之机。”
“还请宝臣分派差遣。”秦翰凝视着地图,双眉紧锁,他不认为六谷部会趁机袭击,但李德明那边可不敢保证,毕竟大半内迁部族是党项大族,万一李德明恼怒成羞、孤注一掷,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若其倾力来攻,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镇戎军目前可以调拨兵马有马军三千人,步军万人,完全可前伸接应,就看二位能够动用多少兵力了。”曹玮看了看王璇和秦翰,语气非常沉重。
秦翰明白自己在接应内附各部中,担任的是预备角色,不太可能派出太多所辖四州兵力,于是朗声道:“老奴可动用马步军三千人抵达边地,另集一万八千马步军严阵以待。”
曹玮含笑点了点头,秦翰的兵力调度显然已到极限,他非常满意秦翰毫无保留的支持,目光转向了王璇。
需要自己表态了,王璇正视曹玮的目光,斩钉截铁地道:“凉州出动十六指挥,归太尉节制。下官亲率广锐、拱辰五千兵马进入瀚海,配合太尉接应党项各部内附。”
曹玮满意地笑了笑,道:“如此,我三路大军能对党项形成强大威慑,使之不敢稍有动作。但还需注意分寸,绝不能过份刺激李德明,能避免冲突就避免。”
王璇点了点头,他最终要灭亡党项,却不认为是此时,至少在联络吐蕃和回鹘之前绝不能用兵,不过这都是后话。目前,先和曹玮联手,狠狠打击李德明的脸面,消弱其威望。
“若是李德明没有眼色,非得纵兵前来,又该怎样迎战?”秦翰对军事方面考虑的多一些,他首先要保证军事上的优势。
“由我来迎战,直阁负责接应即可。”曹玮看了看王璇,规定了他和王璇之间的分工。
王璇知曹玮并不看好他的军事才能,这也难怪,人家曹玮出身于名将世家,自幼接受过良好的军事教育,有多年统军经验,又怎能看的上文官出身的他。
“就请太尉做主了!下官定然谨慎用兵。”
曹玮得到了王璇肯定的答复,虽然不全然相信王璇能稳妥用兵,却也没有别的好法子。
要说派遣自己人在王璇身边,却不大合适,不说王璇会对他心存疑虑,便是凉州将校也会不满。
王璇淡淡笑道:“我想以太尉、大官的名头,李德明也不敢轻易寻衅,除非他丧心病狂,冒着举族覆灭的危险。”
“直阁过讲了,曹某不过一边将而已,何来如此名头。”曹玮口上虽然谦让,心中却非常消受,谁不喜欢恭维。
王璇达到了目的,他就此刹住口,不再多说,反倒是秦翰道:“三路会兵接纳归附部族,在国朝还没有先例,但凉州位当要冲,三面环敌,直阁要领兵北上,不知凉州防务如何部署?”
王璇心中有点不太爽快,说到根上曹玮对然不放心,连秦翰也对怀疑他能否稳住凉州。
好歹当年按他的部属,打赢了羊山之战,秦翰心情可以理解,却有损他的脸面。当下,生硬地道:“大官放心,虽说凉州外有回鹘、唃厮啰,内有六谷部,但下官还有两万可战之兵,只要紧闭关防、坚守不出,绝不会有可乘之机。”
“有周钤辖从中协助,料也不是大事。”秦翰意识到自己失言,想到有河西都钤辖周怀恩在,料问题不大。
曹玮有求于王璇,不想在旁枝末节上徒生事端,令王璇不快,秦翰说的有理,打仗还是靠武将,凉州有周怀恩镇守,想来不会出现多大问题,在秦翰话声刚落,他就顺水推舟道:“既然这样也就罢了,总之要小心就是。”
王璇对秦翰投以赶紧的眼神,道:“太尉放心,凉州精兵绝不会让跳梁小丑得逞。”
“嗯。”曹玮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剑眉紧锁,神色严肃,道:“二位,这次二十多个部落、氏族内附,牵扯丁口十余万、牛羊也有数十万头,咱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只要李德明敢犯太尉虎威,定要他有来无回。”王璇对此时党项力量并不以为意,要说他熟知的宋夏三大战,那才叫兵强马壮,但毕竟是三十年后的事情了。
如今,党项羽翼未丰,只要持重用兵,相信李德明不会不有所顾虑的。
“总之凡事小心为上。”曹玮淡淡一笑,忽然他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嫉妒,广锐军是何等主力部队,那可是拥有一万五千骑兵的主力骑兵马队,朝廷做为战略预备队的心肝宝贝,竟在王璇上任时,调入凉州整整一军,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今晚,下官就回凉州整备兵马,只待太尉一声令下。”王璇口吻非常平淡,但他的双目中却射出热切的光芒。
景德三年七月初大响午、西北大地仍是皎阳似火,热浪一阵阵地汹涌翻来,人们恨不得把最后一点衣衫给剥了去,更恨不得找棵参天大树、喝口冰镇酸梅汤。
此时此刻,很多人正在享受,便是那些贩夫走卒,也会在这样的大热天掏出几文钱,买上一碗冰镇饮料,或是尽可能地躲在茶馆里吃上一杯茶,听听说书人讲讲三国,躲避肆虐的热浪。
王璇和他属下的五千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顶着炎热,一路过了大河,在葫芦河下游扎下营寨,准备迎接南下的各部羌蕃人。
要说党项各部大规模内附,有历史原因,但河西机速局的作用不可估量,河西使臣们已打入党项各部,不断潜移默化,分化离间,争取上层首领亲宋,才有比历史上更大规模的内附。
这是他的心血所在,更体现出他奋斗的价值。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