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三年六月夏镇戎军
镇戎军是陕西路要冲,整个军城背靠六盘山、中心处于平原地带,与镇西军一东一西,遏制党项的发展。
由于王璇对历史的干扰,大宋控制了凉州,镇戎军地位有所下降,却仍是西北大镇,成为凉州后方的战略支撑点。
陕西路虽拥有一些马场,另招募有马边民充军,但仍旧杯水车薪,不敷使用。
十四万大军,步军占了近八层,机动性不高,和党项交手比较吃亏。镇戎军一万余禁军、校阅厢军和乡军弓箭手,仅两千骑兵,与西北大镇身份不符。
曹玮以西上阁门副使担任知军,修筑堡垒,开挖战壕,防御为之改观。
大胆启用羌蕃人从军,并招募延边汉人弓箭手组成校阅乡军十八指挥,按技艺高下给其土地,不给于军饷。
平时务农、操训,战时组成乡军部队,因有了土地,一旦党项人入侵,事关切身利益,他们作战时候最为勇猛,甚至超过了禁军部队,令禁军将校大失颜面。
“大人,前面就是镇戎军军城治地了。”
“噢。”王璇在马上极目远眺,远远地看到平原上沟壑纵横、堡寨林立、一片肃杀,不禁赞道:“曹南院治军严整,往日还不尽信,今日目睹才深为叹服!”
原来李继迁死后,曹玮上奏朝廷,希望能称此机会灭亡党项,但李德明非常狡猾,假意卑躬屈膝讨好朝廷,又多次向曹玮示好。因党项内部不稳,西延家、妙俄、熟魏等部落企图归顺朝廷,但边将怕得罪朝廷怪罪,不敢出兵。
曹玮力排众议,要求果断出兵,接纳归降。但凭他一军之力很难做的面面俱到,为此才有了王璇东行。
王璇对这位出身贵胄的大将有一份好感,不仅在于其父曹彬是开国名将,其本人亦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当年曹彬病重,在赵恒探病的时候推荐他的两个儿子曹玮和曹璨,当赵恒问道两个中哪个更出色,曹彬回答曹璨更像自己,但曹玮更出色。
曹彬死后那年,曹玮接到了西行主持军务的调令,当时战事吃紧,他还来不及为其父持丧,就赶往西北,收复凉州的战役,他的战绩尤为辉煌,并与河西机速局关系紧密。
“前面来了一名使臣,许是曹大人的中军牙将。”
王璇收回了纷纷的思绪,他料曹玮出身名门,自然通晓礼数,又有求于他,迎接也是意料中事。
果不出所料,镇戎军军城之外的道路两侧,千名顶盔贯甲的禁军骑兵,一个个威武雄壮,三千名身披铁甲的重装步军,一直从城外排到了城内。
他们个个持槊操盾、甲胄鲜明,如同泥塑的雕像一样,纹丝不动,一看就是纪律严明、战斗力极为强悍的精锐边军。
“久闻直阁大名,今日得见真有幸。”
王璇却见一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身穿绣有射日纹案紫色战袍的中年人,快步迎到城门口。
他不敢托大,立即下马,满脸堆笑,拱手道:“下官何德何能,竟让太尉出城迎接。”
来着正是曹玮,他虽然听过王璇的名头,却是第一次见到王璇,见对方不过二十余,禁不住有些愕然,暗叹此时不比当年,一个黄毛小子竟为一方大吏。
但王璇毕竟是一路大帅,礼数上断不能有失,不然会被通判参上一本。
王璇自然心知肚明,虽说对方表示出极大地的尊重,他却不能有任何的自满,西北战事需要依靠人家。
二人客套了两句之后,曹玮才笑道:“直阁来晚矣,秦大官昨日已抵达。”
王璇灿灿地笑道:“下官一文弱之人,岂能和秦大官相比,想当年威虏军并肩抗敌,真是有缘的紧啊!”
“哈哈.”曹玮爽朗地笑道:“直阁太谦虚了,秦帅对直阁可是赞不绝口。”
王璇闻言一笑,并没谦让,也没有自得之色。
“好了,直阁一路辛苦,在下已经备下酒宴,进城再说话。”曹玮含着真诚的笑,非常有礼地侧身请王璇入城。
王璇和秦翰相见自然是熟悉了几分,两人随意打了个照面,拱了拱手,说了两句客套话。
三人分宾主入座,曹玮自是在正中的主陪,王璇和秦翰却有一番谦让,王璇以秦翰年长得高,又官居宫苑使、内都知,迳、原、仪、渭四州都钤辖,理应坐在宾客上首。
秦翰却认为王璇是朝廷高等文官,又是陕西路的节臣,差遣地位在他之上,理应坐在左首。
最后还是曹玮出面解围道:“大官就不必客气了,你也是宫中老人了,久在军旅供职,还是请入座吧!”
秦翰看了看曹玮,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地道:“既然这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王璇笑眯眯地谦让,他认为自己做的非常得体,曹玮和秦翰二人都是战功卓著的名将,王璇和他们相比显得嫩了许多,某种程度上的退让,能够得到两人的好感,对于日后他行事有着绝对的好处。
在三人坐定后,仆人端上了酒菜,无外乎烤羊、蒸肉还有一些简单的蔬菜、水果、糕饼,上的酒一看就知道是配料加了羊肉的白羊酒,对于这种羊肉酒,他真的不敢恭维。
“边地艰难,只备下些许酒肉,还望二位海涵。”曹玮口吻略带歉意。
“我辈都是风餐露宿之人,能吃一顿安稳的酒菜,已很难得了,宝臣太客套了。”秦翰似乎对菜肴非常满意。
王璇笑了笑,再难吃的牢饭他也吃过,除了口味外,够丰盛的了。当下含笑道:“大官所言有理。”
“直阁是文人,恐怕吃不惯西北风烈之物。”曹玮的双目饶有意味地看了看王璇,话语中充满异样滋味。
王璇闻音而知雅意,立即断定曹玮在试探他,对他能力还有怀疑。
不过,他一个不到而立的年轻人,遽然和功成名就的宿将平起平坐,又要联络西北大事,人家的疑虑也是在情理之中。
当下淡淡地笑道:“诚如太尉所言,下官对白羊酒的确不敢恭维,但既然来到了边陲,不习惯也得习惯。”
“哈哈,直阁果是豪爽之人,来,先干三大杯。”曹玮亦是聪明之人,自然明白王璇何意,顿增几分好感。
三人大笑着边吃边谈,却没有涉及任何的公务,不过是边陲的所见所闻和一些繁文琐事。
王璇也逐渐放开了,他和曹玮、秦翰二人放声大笑、不断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说话的声音也粗狂了很多,用词方面也渐渐粗鄙,从刚开始有意识的模仿到后来自己不知不觉,总之这场酒宴是尽兴而散,他也喝的昏昏糊糊。
第二天一大早,王璇就感觉自己头还是有些眩晕,看来白羊酒还真消受不了,当卫士打来洗脸水的时候,他才说道:“什么时辰了?秦大官起了吗?”
卫士道:“秦大人仪卫不在了,想必已去了军府。”
“坏了,赶紧洗漱走人。”王璇一怔,秦翰已去了军府节堂,他要是晚了,丢人可就大发了。
“大人不用焦急,这又不是教场点兵。”卫士嘟囔一句,但没有说完话就停住了。
“糊涂。”王璇拿过了布巾,一面急匆匆地洗脸,一面道:“早知道昨天就不和这么多酒了.我的毛刷呢?”
当王璇匆忙点心后,急匆匆奔曹玮的军府而去,好在镇戎军军城虽然不小,但有内外两城,驿馆和军府都在内城之中。
内城并不太大,平时是官府、有钱人家或是器械、粮草库所在,所以他很快就到了军府的正门口。
“王大人来了,小人见过大人。”门口的守卫见王璇一行到来,急忙跑上去为他勒住马缰,非常殷情地侍候。
王璇的心情很急切,没有对守卫的殷情报以回应,开口就说道:“秦大人来到多久了?”
“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没有等门卫说完,王璇就急急忙忙地下了马,把马鞭给了一旁卫士,匆匆进入了军府大门。
当王璇来到军府节堂门前,远远地看到曹玮和秦翰二人迎出来,急忙拱手道:“来迟一步,还望二位海涵!”
“直阁请。”曹玮脸色庄重,没有不悦,也没有别的。
军府节堂的装饰相当简单的,不过是桌椅刀枪而已,正中的高大墙壁上挂了一张诺大的地形图,标有陕西路延边各军州的堡寨、城池、河流、山峦,并各自位置上的羌蕃各部族。
“二位请看,自李继迁死后,党项对周边部族的控制明显消弱,他南部的一些小部族纷纷要求内附,这些部族大多位于镇戎军、环庆一代,少数在瀚海东北部,我已决定接纳内附。”
“李德明或许不会甘心,所以要做万全的准备,二位执掌数州雄兵,咱们三人合力,确保各部内迁顺利,若是李德明敢强出头,那就两路出击把他摁回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曹玮说罢,鹰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王璇和秦翰二人。
王璇当然没有意见,要有意见的话,他怎能从凉州赶来,下面的部署,才是关键所在。 大宋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