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吗?”萧婉容此时已经不管什么君臣之礼了,直直地看着皇帝,“你处心积虑想要把容安送到储君的位置上,甚至不惜控制了北燕的杀手去刺杀西夜国的使者,借以引发两国战事,不就是想要瓦解萧家的兵权吗?”
“皇后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坐回去继续听段大人断案。”
皇帝的声音却似乎异常地平静,对于萧婉容的指控也不反驳和发怒,而是让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萧婉容见状只觉得心如死灰,颓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可笑,可笑,真是可笑……”萧婉容已经不大听得进去在场人在说什么了,兀自坐在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连感慨。
如意他们的猜测被皇后的话一一证实,却没有一丁点的喜悦,这些事情说起来也算是皇家秘辛了。在场的人除了她和段双卿不是皇室中人,剩下的都是皇妃皇子倒还好说,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知道了这么多的皇家秘辛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她可是听说这些秘辛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万一这皇上要找点茬,她可该怎么办才好?
“段爱卿可有什么证据表明绑架人的是四皇子?”
“原本是找不到这三个人的来历的,后来得知宫中少了几个侍卫,臣才有所联想,仔细验证过后发现,这三个人正是四殿下手下的侍卫。”
“康儿,你有什么话说吗?”
“父皇,儿臣手下的侍卫多得是,又怎么会留意到少了三两个人呢,这些人起了歹念也不在儿臣的控制范围之内不是吗?”
司马容康还是一派从容的模样,但是经过皇后和段双卿的指认,再加上沈易乔带给自己的消息,绑架她的人是司马容康基本是是可以确定无疑的了。
“哈哈,真是好笑,你不奇怪本宫为什么会在你绑架了人之后再去带走人吗?”原本在一边已经不怎么说话的皇后这时候又开了口,颇有一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气势。
“那是因为几天前本宫的人听到了你对下人的安排,要不然本宫怎么能将他们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呢?不过没想到你的人也是蠢货,竟然绑错了人坏了本宫的大事!”
“母后,儿臣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马容康的声音变得冰冷,如意在他的旁边感受到了来自他阴鸷的眼神。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啊,你敢说你对容华那个丫头没有非分之想,你敢说你不是喜欢容华丫头?容康,几年前本宫确实不敢肯定,但是后来,每个月从你屋子里进进出出的那些女子的模样可骗不了人。一开始本宫还没注意,还是有一次在御花园遇着了,旁人不经意的一句话才让本宫留意到,要不要现在就把你屋里的侍妾叫过来,问问她你每次和她欢好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听着皇后说的这个理由,如意的眼神就不期然地向着容华的方向看了过去。容华低垂着头,她的贝齿轻咬着殷红的唇瓣,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东西,联想到上一次在宫中和容华一起遇到司马容康的场景,也难怪她会对司马容康这般厌恶,怕是早就有所察觉的吧。
“是又怎么样?”司马容康终于是不再保持沉默下去,而是理了理衣襟,“华儿自小的模样就甚合我心意,奈何她是我妹妹,没办法,找个相像的女子还不成?所有我见过的人当中,和华儿最相像的,莫过于这沈家的表小姐了。所以后来我临时改变了想法,华儿虽好,毕竟是妹妹,还是她的表姐比较好下手不是吗?”
司马容康的声音就在如意的耳边,如意听完司马容康的话,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胃里也开始翻腾,为了避免失态,如意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胃部,偏过头去顺顺气。
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世人都以为这里是最高贵,最圣洁,最耀眼,却没想到这里有着最卑劣,最龌龊,最阴暗。
“康儿你别胡说,皇上,康儿刚刚说的这些话您不要当真。”贤妃听完司马容康的话也坐不住了,眼看着图谋毁于一旦也就罢了,安安静静到封地呆着也能过好后半生,没想到在这关口自己的儿子还将以前那些不合伦常的想法暴露了出来,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母妃,这些都是儿臣的真实想法啊,后来见过表小姐几次,越看越觉得合儿臣的心意,本来想着要是储位有我的事儿,我就将她纳归己有。但是储位旁落,华儿远嫁都成定局,我想着能和最接近华儿的女子能有点什么也是不错的,表小姐,你觉得呢?”说话间,司马容康就凑到了如意的耳边,让如意的浑身僵住。
要是司马容康是普通人,她现在绝对会甩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但是他毕竟是皇子,纵然是他的行为和言语有多么地无耻和卑劣,她再激动也不能做出太过越矩的行为来,天家的颜面不是她能够随便侵犯得了的。
“多谢四殿下抬爱,伦理有秩,纲常有序,罗敷有夫,殿下的美意民女只能无缘了。”如意这话明着是在感激司马容康的抬爱,暗里却是在讽刺他不要脸面,不顾伦常。
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所以如意的话一说完,司马容康就原形毕露,一点都没有往常伪装在外的那种儒雅之气,声音也变得阴寒,“不识抬举。”
如意原本就没想着要反驳司马容康的话,看到脸上神情已经不太正常的皇后之时,她就更没有心思再说什么话了。
“司马珏,你看看你这一家子,会不会觉得很精彩?”萧婉容又回身走到了皇帝面前的位置,拍着手大笑,“司马珏,为什么你会这么偏心?宇儿为国事奔波所受的苦不比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少,凭什么储位就是他的!”
看着皇后的样子,如意蓦地想起一句话,到底意难平。就算萧婉容高居后位,却也到底意难平啊,意难平!
“段爱卿,这件案子还有别的要问的吗?”皇帝就像没有受到场内气氛的影响似的,还是淡然地在问段双卿案子的事。
“回皇上,臣要说的,基本上已经汇报完毕。”段双卿估计也是没有想到一桩命案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又涉及皇家秘辛,弄不好,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不能有都没准了。
“那段爱卿就先下去吧。”
“臣还有一件事,这件案子还有些事情需要沈家表小姐同臣一道去大理寺确认一番,不知道臣现在可否带着钱姑娘一同前去?”
段双卿的一番话说完,如意对他真是万分感激,就算是段双卿现在要带着她去大理寺的义庄认十次尸,都好过呆在这气氛异常不对经的羲和宫中。
“准了,你们都下去吧。”皇帝说着就挥手让如意和段双卿都走出了羲和宫。
“多谢段大人。”已经行走出了宫墙之外,如意才对着身边的段双卿表示感谢。
“没什么,这也算是感谢你哥哥,要不是他将曲江孤岛上的那些人抓来送到我那里,这案子,怕是现在还难有结果。”
“我哥?寒江吗?他怎么会……”如意觉得奇怪,寒江和段双卿怎么会有交集,甚至连他的身份他也告诉了段双卿。
“意外的巧合吧,之前刺杀田希城的那个杀手和寒江有点渊源,他去祭拜他,正好让我遇上,我们闲聊了一点,然后下午他就将这些人都抓到了大理寺。”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这次寒江承认了他的身份,是不是快要回到钱家了?
如意突然想起被人毒杀的鸠羽,不知道杀鸠羽的人,会不会是皇帝的人做的?至于羲和宫中会变成何种光景,如意就不再想了。一个要绑架公主的皇后,一个觊觎亲妹妹的皇子,皇帝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已经是皇帝的事了,他们所疑惑的问题都已经解开,包括鸠羽为什么会这般记恨皇帝的原因都已经清楚。
“好了钱姑娘,到此一别吧,带你去大理寺的话只是个托词,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嗯,再见。”如意抬起头,便看到了在街角出的裹着雪白披风的女子,尤双双的样子,仍是风华无双,艳绝倾城。
和段双卿分别之后,如意在长安的大街上自己一个人走着,若是要离别,倒是有个人需要同她好好告别一番。
万济堂内还是如往常一样,充满了淡淡的药香,如意虽然最讨厌吃药,但是这药香的味道她却是不烦的。小雪没有在大堂之中,前面只有李师傅和跟着赵君顾一起前往长安来的阿龙在。
“到底是有这么一天的,小雪那丫头在后面。”李师傅大概也察觉出了如意的来意,就向如意说了楚梅雪的所在。
如意和小雪闲话了许多,最后还是小雪笑着说如意回了剑阁之后要常来看他们。小雪心中自然是舍不得如意走,但是人生路上的分离和相遇都是缘分使然,能相逢一场,能得知遇之恩,就算是她最大的幸运,又怎么好再奢求更多?
如意的根落在剑阁,心在赵君顾身上,而长安,长安只是她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程旅途而已。
赶在了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赵家就派人过来向沈家下聘礼了,成亲的日子则是定在了二月十三。赵君顾赶在腊月二十六封玺休假之前,将辞官的事宜提交了上去,出乎意料的没有遇到什么障碍,皇帝竟然异常地顺利批准了他的请求。
而鸠羽的死,却暂时成了一桩悬案,她的尸体也被容安以异国郡主之礼安排着送回了北燕。
原以为这件事情会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过几个月之后,倒是有传言流出,说是北燕出现了内乱,北燕皇帝和摄政王争权,甚至还牵扯到摄政王的女儿在几个月前被皇帝给暗杀了的事情,如意听闻这个传言,才将心中的这个疑惑解开。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至于皇帝是如何处置宫中的那些事情,以及宏安巷子里的那桩命案的,细节不得而知,只知道后来四皇子被封了晋王,年后前往晋西封地,大皇子则被封做了楚王,因为他一直在楚地,也就没有要求他返京,直接前往封地就任即可,容辰年纪还小,便没有分封离京。
关于皇后萧婉容,听说自愿请缨到护国寺去修行去了,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意还有些不可置信,不过转念一想,便猜想这是皇帝惩罚她的一种手段吧。皇后那样的人,争强好胜的心思重,怎么可能有潜心念佛的这种觉悟,愈是得失心重,皇帝便愈要让她修得清宁,这怕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当然,这期间还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就是寒江恢复了钱如心的身份。不光是钱锦程和沈玉夫妇两人异常激动,沈家的里里外外也是万分高兴。
寒江虽是感动于这份亲情所带来的温暖,但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一时间还不太适应沈家这个算是大家族的家族生活。如意也察觉得出,就算是认亲了,他怕也是不会困于家庭生活的人。不过既然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以后的事情,便随着以后的机缘吧,一切不能太着急。
沈玉和钱锦程还有如心如意兄妹在沈家度过了半个正月,直到上元节之后,才开始准备南归的诸多事宜。倒是临走之前,柳氏和沈易思都来看望了如意,让如意倍感意外。
柳氏虽然常常挑剔如意,嘴上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但终归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相处久了也有些感情,而沈易思确实如杜嬷嬷所说,渐渐变得沉稳和大方,一看便知道她婚后的生活还算是和美。 相思尽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