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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秉钦将人救出来已经是凌晨了。
空荡的马路上到处是巡街的保安警察,探照灯五分钟就会将车窗上的乔其纱帘照亮一次,白的惊心,可时局再紧张,也没人敢拦插着混成旅军旗的轿车。
许佛纶睡不安稳,嘴角从军装滚毛里露出来扯闲篇,“什么时候换的,之前那辆别克呢,坏啦?”
康秉钦想问监狱里的事,见她这幅无关痛痒的模样,心口堵得难受,索性嗯了声就没开口。
许佛纶往大毛氅里缩了缩,细细的眉尖蹙着,抱怨北平三月的晚上,耳朵都要冻掉了;许公馆门前,她才极不情愿地展开手脚,摇曳生姿地下车。
隔着铸花铁门,许佛纶回身,翘起手指遥遥地飞给他一个吻。
许公馆里接出来的佣人,簇拥着她进屋。
路灯下,侧开叉的黑底龙凤花旗袍里,柔腴修长的大腿一闪即逝。
直到进浴室,许佛纶才敢甩开风衣。
旗袍已经被扯破了,碎绸缝间露出胸脯上的几道指印,丝袜也未能幸免,从大腿上豁开一道口子,玻璃丝颤巍巍地咧着。
如果他再晚来监狱半个小时……
许佛纶脱袜子的手在哆嗦,泡进温热的浴缸里,牙齿磨得咯吱响。
她没法怪康秉钦。
辽西剿匪,他把她从土匪窝里救出来,那年她才十四。
他养她到十七,带在身边做秘书当翻译,后来上战场,又陪了硝烟弥漫的两年。
直到前年直奉大战,他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她身底下还压了两枚哑了的手榴弹。
从那以后,他把她送回北平,风花雪月养出一个闻名遐迩的凤鬟小姐。
他让她重新活了两回,她把命搭上都值。
可三月的夜,还是让人冷到打颤。
路上,康秉钦揉揉发胀的额角,语气不善,“掉头。”
许家的下人见他去而复返,殷勤地围过来,却被他制止,“不许上楼!”
他推开卧室的门,径直进了浴室。
许佛纶从镜子里看见他,在水里翻个身趴在浴缸边缘,意态慵懒,“没走啊,还是又回来了?”
军靴杵到眼皮底下,他的手指在肩头滑过,她冻得一激灵,抄起捧水甩到他脸上,“来了就摸我,臭德行!”
“碰你了,警务厅嘎七马八的杂碎,活腻了!”
公子哥儿冷不丁发起火来,只眼神就能把人焚烧殆尽。
“你来得巧,好歹没讨着实处。”
许佛纶嗳了声叫住他,“是他们林厅长亲审,砸他也不早这一夜,他爹那老嘎嘣年年扣军饷,你爸这会可正跟战场上呢。“
何况和袁蕴君订婚的就是这位警务厅长林祖晋,马上成总统的乘龙快婿了,收拾他可不是把康老头儿往死里整,多大仇?
康秉钦的五官在灯光未达的地方,双手插在裤兜里站了很久,这才垂着眼睛冷笑,“药。”
“卧室里翻去,找不着叫人。”她撵他,“你走,我穿衣裳。”
他这会脾气很不好,容不得别人跟他顶撞,俯身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拿毛巾裹上带出浴室,“穿什么穿!”
卧室一片里狼藉才找到兜安氏的药膏,康秉钦脱了军装,衬衫掀掉两颗纽扣,卷了袖子来给她涂。
许佛纶闻到味就开始挣扎,“哎呀,别抹了,明天订婚宴穿的洋装是露背的。”
康秉钦揉匀了药膏才开口,声音沉郁,“谁订婚?” 月似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