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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小鱼走到里面，先闻到一股雪茄的气味。
她因玉女丸的毒素，五脏六腑都受到严重损害，平常是东西亦要非常注意。这种刺激的气味，令她腹中极快涌起一股酸苦，翻搅往上冲。
身后有人进来，“哗啦”一下，她背后的窗帘及落地移门被大大打开，夜风涌进来，将房内的气味卷了出去。
站在卫小鱼面前的阎百铨皱眉，非常不快的朝着她身后看过去。
阎晋微微一笑：“谁打扫的这间房，一股味道。”
阎百铨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将拐杖在地板上一戳。他往后，坐到办公桌后面。两只眼睛像是黑暗里的两盏灯，发光刺眼的盯在面前两人身上。
“说说，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
他给阎晋留了三分面子，并没有一上来就疾言厉色。从卫小鱼脸上一扫而过的视线却显有不满与不屑，最终落定在阎晋的身上，警告的意味极重。
阎晋不以为意的上前，将卫小鱼的手往掌心里一握，抬起来朝着阎百铨示意：“我想，我已经表现得很明白。”
“阎晋！”
阎百铨已十分难看的脸色顿时降落到了冰点：“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卫小鱼挣了一下被阎晋握着的手，她开口试图解释。
阎晋往前，将她拦在身后，强硬道：“我当然清楚我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不明白的是爸你。”
无视阎百铨阴沉到极点的脸色，阎晋道：“我要娶她，也只会娶她。至于联姻，爸还是另择他人。否则，我恐怕对方会成为下一个苏安琪。”
说罢，他牵着卫小鱼就往外走。
阎百铨怒喝：“站住！”
阎晋身体一顿，阎百铨快走两步，拐杖指着他，又往卫小鱼的身上一点，手在发抖：“你敢走出这里一步，我阎家再没你这个儿子！”
卫小鱼未想到会这样严重，不禁心中一紧，反过来抓住阎晋的胳膊，仰头朝他看。
她眼里的担心、关心，紧张、忧虑，一览无遗。阎晋垂目，望见这样一双明亮，闪耀的每一寸光都向着自己的目光，唇畔微勾，不禁露出了微笑。他微低下头来，捏了捏她的耳垂，温声道：“没事，别担心。”
卫小鱼摇了摇头，她和他并未到这个地步。不，他们根本早就已经断绝了的。只要他开口说一句，只要他解释一句。她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能够在阎家，在胜宇立足，他付出了多少，有多艰难。
可现在，他就要这样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吗？
阎晋回过身去，看了暴怒的阎百铨一眼，手臂往卫小鱼的肩膀一搭，揽着她就往外走。
小鱼定定望着他的侧脸，她心中不是不震撼的。甚至有些疑惑，眼前的这个人究竟当真是他本人，还是说，此时拥着她的人，只是一个虚妄的假象。
坐到车上，直到他们离开了半山，她仍觉得不真实。不该是这样的，她认识的阎晋，根本不可能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弃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固执。
她定定的，惘惘的，低眉垂目，像是陷入了某种迷惑的困境。阎晋将车停到路旁，半转过身，两手搭到了她的肩上，低唤了她两声。
小鱼糊里糊涂的抬眼，望向他的眼中满是不确定，尽是茫然。她忽然伸出手来，凉凉的指尖在阎晋的脸上轻轻戳了一下。
阎晋失笑，将她那根微凉的指握到干燥的手掌心里。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笑眼看着她：“确认了？不是在做梦？”
卫小鱼将手收回去，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从他的眉眼，一直到鼻端唇畔。她缓缓的摇头，又轻轻的低下眼。
她说：“你不该这样冲动。要是他当真和你脱离父子关系，你要怎么办？”
他笑了：“怎么办？和你一起去乡下，租间房，你在家洗衣做饭，我出去打工挣钱。好不好？”
卫小鱼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嘴角的笑浅淡几无：“乡下？你别开玩笑了。”
他身子一侧，反过来，极认真的看向她。手虚握成拳，托着她的下颚轻轻抬起，迫她看向他，声嗓低微，好似诱哄：“假如，我说假如，我真的一无所有，你愿不愿意回来？”
卫小鱼目光流转，在他脸上不停的晃动：“阎晋......”
“回答我。”
卫小鱼便要垂下眼去，他唤了她一声：“许念！”
她下垂的眼皮猛的一怔，将他托在她下巴上的手推掉，嗓音里透出疲惫：“这样戏弄我有什么意思？你就不会腻吗？”
“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我是在逗你，开你的玩笑？”阎晋将身体往座椅上重重一靠，从胸腔里压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像是一把重锤，沉沉敲在小鱼的胸口。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悄悄的、紧紧的握了起来。
她听到他又说：“也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本该唾手可得的，却糊里糊涂放了手。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握在手心里的，早就已经顺着水流飘走了。现在我再想要追回来，哪有这样容易？”
“我以为，这世上的事，总是一物换一物。当初我放弃了你，得到了胜宇总裁的位置，现在，我以为，我放弃胜宇，你就会回来。是我想得太过简单。”
小鱼心中酸涩，从前种种，总是造物弄人。她虽一时怨过他，怪过他，却从来未恨过他，想要怎样从他的身上讨要过什么。
“阎晋，我......”
“你说过，你会永远在原地等着我。”
“许念，你骗了我。”
她浑身猛然一怔，禁不住朝他看去。眸中水光滚动。他侧颜对着她，眸色冷而凝滞，他坐起身，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出去。
一瞬间，极快的收拢了心神。像是刚才的颓然和晦色都只是镜花水月里的假象，他脸色肃然，五官沉凝下来，半点窥伺不到别样的神色。除了那双凝滞玄黑的双眸，一切都像是她兀自的想象。
小鱼嗫喏犹豫，有一句话哽在喉口，想要脱口问出来。身子猛然一动，他将汽车开动了起来。
车速飞快，身体想要被丢出去一般。
她紧紧抓着安全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紧绷，那句话已涌到舌尖上，最终还是“咕咚”一声滚落下去，退回了肚子里。
阎晋将汽车开到“许今生”门前，他先解开安全带，目不斜视的去开车门：“一晚上没吃东西，你该饿了。”
说着，长腿一迈，从车上下去。
卫小鱼从极快的车速中回过神来，对他的话还处在后知后觉中，她这边的车门被人一拉，阎晋半侧身等在一旁。
他脸上的颜色沉凝着，就像是未开封的黑色颜料，果冻似的冻在一处。没有一丝可以切入的缝隙。她手搭在车门上下去，抬眼与他沉滞的目光接触到一块，小鱼舌尖微动，便想要开口。他脸庞往旁一侧，别开视线。已走到了她前头。
他是恼了，实实在在的恼了。
卫小鱼松了口气。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才觉得有一点点的真实。之前的阎晋，待她那样温和好说话，令她一度觉得不是真的。这会，倒有点儿回到现实的感觉了。
她并不是不习惯别人对自己好。只是，他向从前一样待她没有好脸色，她才觉得安心。像她这样的人，能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足够了，不该再去奢求什么情情爱爱，什么幸福生活。她是不值得再拥有什么的。她也不想要再拥有什么。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她的盲目和固执。打从一开始，她对他不那样紧追不舍，冠一就不会死。以冠一生命换来的感情，换来她后半生的所谓幸福生活。她不要，也不敢要。
许念。低头望着光洁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来的那张削白瘦弱的脸，小鱼摇了摇头，许念就是个扫把星。谁碰着她，谁就没有好下场。
阎晋带着她往楼上去，电梯在十七楼停下。他率先走出去。
小鱼跟在他身后，一直想要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闷，可他却总是不给她机会。心里也并不好受。
见他兀自往走廊最里边去，她犹豫着，仍旧跟过去了。
开门，见到房间里的摆设，她有一瞬间怔忪。熟悉又陌生。记忆里有这么一处地方，这么一段往事，却因光阴的尘封，表象的变化，令她一时回忆不起来。
他望了怔忪懵懂的她一眼，脸色越发不好起来。阎晋步子迈得极大，走到里边，将门一光，把她独自一人丢在了外面。
房门撞得“砰砰”作响，小鱼因声望向那扇被用力的门扉，咬了咬嘴唇。转过视线，看着前边不远红色丝绒沙发，她慢慢走过去。
房间里的布置是很雅致的，简单又大方。只是这张丝绒沙发，无论怎样设置，放在中间，总有些突兀。
玻璃茶几，侧手边墙上的点歌屏都未换。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点歌屏上已很陈旧的那张专辑封面，一下醒悟过来。这里，是他们再次相遇的地方。
她从殷亚琛的办公室里逃出来，撞到正在这里应酬的他，她狼狈的扑倒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救她.....
他记得，他都记得......
心里有座城墙轰然倒塌，小鱼跌跪下来，抚着冰冷的茶几，无声落下泪来。 谁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