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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持续到凌晨。

　　叫人意外，自正式接手胜宇，近两年来几乎未参加过任何社交活动的阎晋，不仅给足了这位初来乍到的季不言面子，出席晚宴，更待到宴会结束才离开。

　　车子从季不言宅中离开时，门外的记者更比他来时多得多。纷纷涌到车前左右，想要得到他的只言片语。想要套出他和这位季不言究竟有怎样深厚的交情。

　　小方从后视镜里瞧了阎晋一眼，道：“阎总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苏瑰红也在旁说：“今天阎总跳了三支舞。”

　　阎晋半靠在座椅上，半阖上眼睛，眉宇间有长久以来从未见过的轻松、舒展。

　　小方在路口放下苏瑰红，等候的车辆便将苏瑰红带回去。

　　小方仍旧开车，载着阎晋往宝颐路的方向开。

　　红绿灯前，一直靠在后座椅上似睡着的阎晋突然开口道：“去公司。”

　　小方应了一声“是”，将车子拐到另一条道路上。

　　凌晨的胜宇大厦之中，安静如微尘掉落也能听到回声。

　　小方开门，让阎晋走进办公室。

　　空旷的办公室中除了书架与办公桌椅，并没有多余的陈设。显得那样寂寥萧萧。

　　阎晋燃了一支烟，站在落地窗前。从这里，能望见整座城市，望见从黑暗投向光明的每一点一滴。

　　而此时，除了灯火阑珊，黑暗，仍将城市笼罩着。

　　他摆手，示意小方离开。

　　小方微一低头，就要退出去。

　　他忽然喊了他一声，他问：“刀山火海和生不如死，让你选择，你会怎样选？”

　　小方迟疑。

　　阎晋似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答案，未等小方回答，他眯起眼来，眸色危险，嘴角却勾着一抹得偿所愿的微笑：“生死各一。”

　　.......

　　“小鱼！小鱼！”

　　从二楼房间里传出焦急的呼喊。自房间一直传到走廊，走廊上响起“哒哒哒哒”的脚步声，急往下来。

　　人在厨房的小鱼听到喊声，脱了手套出来。

　　圆脸佣人焦心没辙的搓着两只手，站也站不住，一个劲道：“不好了！小姐又犯病了！你快去瞧瞧啊！”

　　小鱼来不及脱围裙，立马跟着佣人往二楼跑。

　　布置温馨可爱的儿童房中，被扭断脖子扎破脸孔的娃娃、玩具，丢得到处都是。

　　小孩的尖叫，大人的哀求，还有花盆破碎的声音......

　　小鱼忙进去，豆豆站在长窗边上，头发蓬乱、发狠抓着一只绒线玩具，又哭又闹。

　　底下的人都围在长窗边上，不停劝、苦着脸求。豆豆情绪越加不稳，小腿朝打开的长窗上跨，惊得众人都尖叫起来。

　　“药呢？”

　　小鱼回头，忙问来找她的圆脸女佣。

　　圆脸女佣便将一支针管递给她。

　　小鱼藏着背在身后，趁着众人分散了豆豆的注意力，慢慢靠近。

　　她忽喊了一声“豆豆”，豆豆听到她的声音，转头望过来。

　　小鱼抓住她的胳膊，将针朝准她扭坐在长窗上的小屁股扎了下去。

　　豆豆眼睛一闭，掉落下来。小鱼顺势要将人抱住，有人比她更快，长臂一展，将昏过去的豆豆接了过去。

　　小鱼蓬着头，脸上都是汗，望见来人，忙退到边上，喊了声“季先生”。

　　季不言在她脸上一望，抱着豆豆走了出去。

　　小鱼回厨房把豆豆的早点准备好了，才回房梳洗整理。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季不言竟就坐在她的梳妆台前。

　　小鱼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往浴室里躲。

　　后脚跟刚往后缩，想了想，还是走出来。

　　她看着季不言，神态自若的站在窗边：“季先生找我有事？”

　　季不言望着脸颊犹带湿意的浴后佳人，一时移不开眼。听到她问他，才佯装咳嗽一声，将眼皮一垂，拢了拢心神。

　　他道：“我晚上有个饭局，豆豆刚才的情况，叫我不放心。我打算带她一道过去，你也一起。”

　　小鱼点头。

　　季不言仍坐着不动。

　　小鱼笑道：“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季不言起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往外走，小鱼便跟着，手搭在门上，大有他一出去，她就要关门落锁的模样。

　　季不言已走出去，她亦半搭着门板要关上。

　　他忽的调转身来，将小鱼搭在门板上的手极快一握，正着脸道：“我向你提过的事情，你再仔细考虑考虑。豆豆很喜欢你，我对你，我相信不必说，你也很清楚。”

　　小鱼眼神有片刻凝滞。须臾，她笑了笑，将季不言握着自己指尖的手指轻轻拨开，不紧不慢的说道：“季先生，我也说得很清楚。您的恩情，我记得，也当报答。不过以身相许这种事情......”

　　她抿着唇，摇了摇头：“您是个好人，自然也会有好的姑娘在等着您。”

　　不等季不言再说什么，她将门关上。

　　季不言无声摇了摇头，并不为意。有句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亦无往来交好的亲近男性。女人，总是感性动物，时间久了，铁石心肠也能化作绕指柔，何况她，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傍晚，季不言过来敲门，小鱼穿了一身鹅黄色连身裙，长发往后松松的束着。她原就雪肤凝脂，无一点瑕疵，这样素净打扮，不但未显寡淡，反更显出亮白典雅来。

　　季不言目不转睛的望着，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艳。他笑了一声，佯装掩饰的开口：“怎么不穿我让人送过来的礼服？”

　　小鱼手在裙摆上无意识的理了理，道：“我之前问您，饭局上见得是些什么人，您说，只是寻常朋友之间相聚。我想，既是寻常的一顿晚饭，也不必穿得那样考究。”

　　“还是说，我理解错了？”她眼睛亮亮的，朝着他望，有征询的流光在她眸中流转，“那我现在进去换？”

　　边说，边要往里走。

　　“等等！”季不言伸手便将她纤细的胳膊一握，触指肌肤似凉凉的冰丝，令季不言一顿。

　　小鱼便站在原地，等着他吩咐。

　　季不言暗暗将手圈紧了一些，在她未察觉到之前，便将小鱼牵着，从房里带出来，他带着她往前走。那种微凉柔滑的触觉，就像是夏天里，当头烈日灼烧下，蓦然沁入心间的一点冰凉。凉丝丝，沁到人骨血里。却像是一点铁水闯入了深水寒潭，只听到“哧”的一声，化作青烟，寒水沸腾。

　　小鱼连喊了两声“季先生”。他未有回应。

　　等到了外间院子里，到了停在院中的车前，季不言才不得不放开她。

　　小鱼疑惑的望着空无一人，只除了司机的汽车，茫然道：“季先生？”

　　季不言神思仍有些恍惚。他望着被院中朦胧灯光笼罩其中的女人，第一次感觉到心动。慌慌的乱跳，像是回到了十几岁，毛头小子的年纪。

　　他已不再年轻的脸庞染了一丝微光，眼色也越加柔和起来：“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再叫我季先生？”

　　小鱼眉间很急速的蹙了一下，她正着脸色：“我以为......”

　　“你跟我说得很清楚，可是小鱼，你能够拒绝，”季不言握住她的手，微微弯了腰，双目凝视她为难挣扎的目光，“我想，我也有这个权利，来决定我想要做什么。”

　　“试试看，是你能坚持到底，还是我能赢得一个机会。”

　　小鱼不知道还能再跟他说什么，很觉无力的将手缩回来：“季先生，您这样，叫我很为难。”

　　季不言朗声一笑，替她拉开车门，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推进车厢中：“这件事，我们搁置再议。先去吃饭。”

　　小鱼被动的坐进车中，他顺势也坐了进来。

　　季不言示意司机开车。

　　小鱼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忙往后瞧了瞧，看向季不言：“豆豆她......”

　　季不言道：“刚才医生过来，建议豆豆暂时不要出门。今天夜晚，就我们两个。”

　　小鱼登时觉得不大好，她沉默下来，坐在季不言边上，低着头不说话。

　　季不言知道她是觉得受到了欺骗，他半转过身来，很认真的和她说道：“医生才离开半个小时。饭局是提前就约定好，彼此都带女伴出席，因我确定会带豆豆过去，自然你也会一同前往，便让公关公司取消了女伴的服务。”

　　他将手机拿出来，作势要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你可以问一问......”

　　小鱼忙将他拨电话的手一按，有些尴尬：“不必这样，季先生，您是雇主，我听您的吩咐也是很寻常的事。”

　　季不言将手机收起来，望着她，很认真道：“小鱼，我要谢谢你。”

　　小鱼越发无法有半句怨言，看着季不言，她笑点了点头，微不可察的朝车门边上挪了些位置。尽量靠窗坐着。

　　季不言察觉到她的行动，眼中收藏，脸上却依然挂着很儒雅的微笑。

　　饭局安排在从前的铜雀台，如今却已改头换面，成为城中地标式的中餐酒店。

　　车子刚停下来，就有泊车小弟赶上前来。燕尾服、白衬衫，举手投足都是标准式的形制。

　　小鱼仰头望着高挂在半空中的招牌，“许今生”三个字，闪着流光。

　　季不言走过来道：“听说这地方还有些故事，从前是个闻名遐迩的销金窟，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原老板失踪，后楼大火。一年前叫人买下，很快就在餐饮业占据一席之地。这幕后老板有点意思，生意做得再好，他不开分店，谢绝一切投资、入股、买家。也不办VIP、会员制度。一切行事准则，都看老板的心情。开店时间，有时也得看老板高兴不高兴。”

　　小鱼一边听，一边跟着他往里走：“那他应该有极大的任性资本。”

　　季不言笑着咳嗽两声，道：“可不是。”

　　迎头望见对面走过来的人，季不言手往小鱼肩上一揽，颌首与对面的人打招呼：“阎总。”

　　小鱼拧眉，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

　　便见阎晋穿着一身铁黑色西服，单手撑在裤子口袋里，先朝季不言微一垂眼，算是打了招呼，那眼帘一垂落下来，便定在小鱼脸上。

　　如前一秒才圆月皎洁，下一秒，乌云袭来，顿浓暮沉沉。 谁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