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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姜尚客又何尝不知道,江左可能会看出一些端倪?
但有些步骤是不能省略的。哪怕江左把一切都猜到了,这一步也不能省。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加快速度,让江左即便猜到什么,也来不及做出准备。
其实他也不是很担心,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是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做出什么准备的。如果说能有什么准备,最多就是心理准备而已。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是江左。姜尚客之所以被派来跟着江左,就是因为江左是一个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人。如果都以人之常情揣度江左,说不定就会阴沟里翻船。
姜尚客眯起眼睛,看着江左手中的动作。
“切脉。”江左说。
这又是一个招式。
“中天。”江左说。
这又是一个招式。
仅仅用了一个云辛,就把江左逼出了这么多招式。
江左剑法一共有三十六式。
他还有多少嘚瑟的资本呢?
…………
“折柳。”江左说。
他的剑终于抵在了云辛的心口。
江左并没有什么得胜的喜悦。他摸了摸自己脸上,再看左手,竟有些血迹。直到这时才感觉到疼。这个伤口不大也不深,但是在脸上。
“每次遇到姑娘,运气好像都差一些。”江左说。
“反正你也不要脸。”云辛说。
云辛把下巴抬高了些,瞪着江左。
江左和云辛目光交汇,云辛看出江左眼中的痛惜和不忍。而江左看出云辛有些失神,眼角似乎微微泛着泪光,却又于微微的泪光中释放出愤怒。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江左说。
云辛别过脸去。“输了就输了。”她说,“你把剑拿开,我去跟薛管事说你想要我说的话。但是下次见面,我们还是仇人。”
江左轻轻叹了口气。“可是……”
“别的就不要说了。你再说,我就撞死在你的剑上。”云辛瞪了一眼。
江左只好悻悻然收了剑,叹道:“我本以为上次一面之缘,应该给你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云辛立即小跑出帐外,往薛管事营帐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却又停下来,靠在一根桩子上,抖着肩膀,像在哭泣。
江左没法劝慰。江左盯着姜尚客,而姜尚客也破天荒地主动抬起头,同样望着江左。两道视线刚好压着他的斗笠。
“别再说是为了什么秘籍了。”江左冷冷道。
“看来你猜到了一些东西。”姜尚客笑道。
江左不再回应,只是凝视着他。
…………
云辛最终向薛管事说了好话,把她之前诬蔑江左的话解释成一场误会。虽然真相远非“误会”两字所能概括,除了误会以外,有的是气话,也有的是实情。但是薛管事至少能明白,云辛对江左的态度,是情感多于理智,因此也就草草地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于是江左很快就可以见到他梦寐以求的那座藏书楼了。只不过,跟他想象的不一样,薛管事说那不是一座楼,而是向地下挖的七层地下室。地点也不是在秣马营的总部,而是在弓刀郡一座茶楼的下面。
你问是哪座茶楼?除了更始茶楼还能有谁?
薛管事还要忙别的事,由他的爱妻,一个名叫秋临的低调妇人,给江左带路。
秋临为江左介绍道:“早先这些藏书在景家的时候,藏书楼确实是从地面往上盖的,我们称作阳楼。阳楼被毁后,人间王朝也曾经尝试仿制它的机关,却处处不得法,以致秘籍散失严重。后来藏书到了我们秣马营手里,我们想着退而求其次,就做了个往下挖的阴楼。没想到,效果比我们预想的要好。”
江左看她说得眉飞色舞的,不禁问道:“看样子,这阴楼不会是你亲自挖的吧?”
秋临知道自己说多了,瞟了一眼左右的人群,对江左笑笑,把他的问题用这个礼貌性的微笑打发了过去。
一个表面上看是茶楼伙计、但明显在消极怠工的人,一见他们就跑了过来。
…………
“你到底还有没有问题?”陈鑫对面的卫戍士兵已经极为不耐烦,“我的午饭就是在茶楼里吃的,你再这么拖下去,晚饭又要在茶楼里吃了。”
陈鑫说:“其实茶楼里的饭还不错啊。”
卫戍士兵把装满水的碗往桌上一摔,震得压在桌上的北凉刀跳了一下。
就是在这个时候,陈鑫注意到了江左。
“谢谢,我没问题了。”陈鑫对卫戍士兵说。他迅速抓起青罡剑,假装淡定,但实际非常不淡定地往楼下跑去。卫戍士兵好奇地看了看楼下,似乎认出什么,本想要阻拦陈鑫,但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陈鑫看着江左和一个陌生女子,被伙计领着,进了临河的雅间。
他看着伙计一个人退了出来,替里面的人关上了雅间的门。
“诶,客官,这不能进……”
“滚开!”陈鑫一剑带鞘顺手捅出,当场将那个伙计砸翻在地上。伙计痛苦地大声哀嚎着,搞得整个茶楼都鸡犬不宁的,茶客们纷纷横眉怒目地看向这里。
等到陈鑫踹门而入时,房间里已是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却又没见到机关暗门。
或许暗门还是有的,只是他没有找着而已。
陈鑫愣在了原地。
陈鑫转身出来,发现那个伙计还愣在地上。他一把抓起伙计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厉声质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这儿挖了地牢?是不是!”
伙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陈鑫又飞奔回楼上,瞪着刚准备离开的卫戍士兵,道:“这是你们秣马营的茶楼?你们引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江左失去照应,中计被你们囚困在地牢里?”
卫戍士兵皱了皱眉。
“是又怎样?”卫戍士兵没好气道。“你不是总跟他过不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人都进去了,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少在这装好人了。”
“可是我还没有打败他啊!”陈鑫吼道,却吼得越来越无力。他的手握在青罡剑的剑柄上,但最后也没有抽剑。
他当然不是打不过那个卫戍士兵。但如果这整座茶楼都是秣马营的,他便知道茶楼里还有他打不过的强者。
他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尽量着心如死灰的冷静。
…………
闲来无事,承天在茶楼里随意晃荡了一会儿,扫视着茶楼上上下下的一切。他在江左消失的几个雅间晃了晃,尝试着找出打开暗门的机关,然而失败了。
真是奇怪了,那整面整面的白墙,平平整整的地面,连个缝都没有,哪里像是开过暗门的样子?
伙计看承天非常碍眼,但承天没有停止晃荡。陈鑫看承天也觉得心烦,但承天没有安静坐下。他在雅间搜寻暗门不成,又跑到茶楼的其他地方晃荡,扫视着各种犄角旮旯和反常物件。也许,是指望发现一些其他类型的机关?
承天最终停在一个说书人面前。
一个稍微高出地面的台子,三面用栏杆围起来,背后的木墙上雕镂着传说中的彼岸花。说书人正讲着一出《王仙芝历险记》,讲的是一个搅动故国大唐风云的男人。
陈鑫看见,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喂,”陈鑫说,“别玩了,我有正事要你帮忙。”
“你们每个人都有正事,”承天嘟嘴道,“我也有正事啊。”
说归说,但承天还是乖乖地往楼上走去。 江湖人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