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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江左刚刚睡醒,隐约觉得有个人影挡住了阳光。江左吓了一跳,头脑完全清醒,却发现原来是承天。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承天说。
江左一边起床披上衣服,一边说:“好消息告诉我,坏消息先憋着,等我乐呵完了再说。”
承天说:“及时行乐,这不像是我认识的江左啊。说,你是真的江左,还是假的江左?”
见承天作势要来撕江左的假脸,江左就一把把承天按在窗台上,说道:“看把你给能的。”
承天笑嚷着爬起来,说:“你手指这就不痛了?”
江左听着是挖苦大于关心,就答道:“再来一次试试?”
承天赶忙后退了两步,倒是迅如疾风。江左若真要追,只怕还真是追不上。
“看来,我果然还是离行走江湖差了一点点东西。别的不说,就这‘行走’二字,就能吃上不少亏。”江左摇头笑道。
“也别觉得自己那么没用,”承天老老实实地说,“现在凤鸣渊上下,也就你自己敢说你自己没用。别人哪有这个底气说啊?一点点细节上的缺陷,就不用太在意啦!”
江左笑道:“承天兄怕也是没有闯荡过江湖的人呢。”
“什么意思?”承天说。
“一点细节足够要人命。”
“不懂。”
江左说:“算了,我跟你说这干嘛。说说你要给我什么好消息啊?”
承天话未出口,就已经喜上眉梢。他不禁将身子从窗户里往前探去,说道:“坏消息是,今天我去长老院帮忙,听见他们聊到要给你在车马院安排个活计,让你没事时就去帮忙喂马劈柴呢。车马院干活苦啊,更重要的是没什么钱。鸢尾长老说要磨一磨你的心性,不能由着你走上了歪门邪道……”
江左仿佛看见自己脸上浮现出几道黑线。不等江左动手,承天急忙刹住话头,又说:“好消息是,你可以换个新的地方住了。”
江左先是一愣,再是一叹。
现在住的木屋虽然清净,但毕竟是离群索居。往日里凤鸣渊人人都只当他是个编外人士,直到今日,才终于肯接纳他为凤鸣渊的一员。
江左曾经一直在期待这一天。但是事到如今,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竟没法升腾起过多的欣喜。他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四个字:“岂长久乎?”
离经叛道之人,在这动荡之年,真的能一直安居一室吗?
至于那车马院,反正他是不可能去的。
…………
承天非常积极地帮江左把他的被褥背到了新住处。承天叫江左自己拿好日常穿的衣服,待到新的住处后一回头,却发现江左托着一盘茶具,衣服都不知在何处。承天心生一股不详的预感,挠挠头跑开了,边跑边说:“说好了衣服你自己搬,别再叫我帮忙了啊!”
江左只是笑,并不去追。
结果承天就真的跑掉了。
等江左又去把衣服搬来时,只见新住处的门口已经有一人站在那里等候。江左看着背影,认出是齐悦,与他同班的一名弟子。
江左独自在原来的木屋里住了很久,除了承天偶尔来传达消息,基本不会有什么客人光顾,可谓门庭冷落。没想到一搬到新住处,就开始有客人拜访了。只是江左与齐悦的交集不算多,因此也猜不到齐悦的来意。
“有事吗?来坐下,喝茶啊。”江左招呼道。
其实茶与酒相似,对饮最佳,独饮总是寂寞。
齐悦谢过,说:“我就住在隔壁。看你搬过来了,我特地来打个招呼。这是我的名帖,我们多多认识一下,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齐悦递上名帖,神色似乎有些莫名的惶恐,却在努力掩饰着。
江左心说自己又不是不认识齐悦,何必还搞得这么正式?当下就接过名帖仔细翻阅。这名帖不是个人档案,除去云水波纹的图案和硕大的“齐悦”二字,真正能读的总共也没几个字。江左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舞阳城外齐氏”这几个字上。
舞阳城外?
城外?外?啊哈?
对于行走江湖,名帖并不是必需品。比如丁仪,他外出交流(上门打架)时就无非是自报家门“我是凤鸣渊丁仪”,哪里会讲究这些文人礼节。又有谁敢不接茬?一般会准备名帖的,都是在江湖之外、庙堂之上也有些声名地位的人家。比如陈鑫的名帖上介绍自己是“弓刀郡陈司农长子”,苏诗微的名帖上写的是“姑苏城武部中郎将世家”。
你齐悦写一句“舞阳城外”,鬼知道你是谁啊?如果你谁都不是,那还递什么名帖啊?
江左笑道:“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照应?如果你是指吃饭缺了油盐酱醋,洗衣缺了皂角玉胰,那么这些忙,我还真帮不上。不过,我想你指的应该也不是这些吧?喝茶,想说什么就说,能帮上的忙我一定会帮。”
齐悦说:“江左老哥懂我。我也没别的意思,我们都是凤鸣渊的同班弟子,也没必要搞拉帮结派。我们五湖四海来的人吧,身上难免带着一些过去的恩怨,有时候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担心有人乘虚而入。我只想老哥多留心一下你隔壁的动静,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希望你可以帮我喊一嗓子。这样,我也算可以睡个好觉。”
“这个啊,好说。”江左说。想到现在竟然都有人找自己帮忙了,江左心里突然生出一阵小小的满足感,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齐悦连声道谢。
江左为齐悦倒满茶。齐悦好像是稍微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只顾一边喝茶,一边谈天说地。江左则心想齐悦也是个实诚的汉子,找人帮忙,却并不说自己要给什么回报。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将来不会给出回报。江左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感到很自在。
二人对坐饮茶半晌,江左忽又问道:“我这间屋子,之前一直是空着的吗?”
齐悦说:“为什么这么问?”
江左说:“你说你一直睡不好。如果有人住在这,应该你还是能有个照应的吧?不至于睡不踏实的吧?”
齐悦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丝轻笑,略带嘲讽之意,说:“那得分住的是谁。”
“是谁?”
“陈鑫。”
江左一时语塞,难解其中意味。
“难道陈鑫跟你也有什么过节?”江左说。
“啊,并没有。”齐悦扬起眉毛,望天说道,“但他这人吧,一睡下去就好似入定,除非你把刀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否则你在他身边杀猪他都不会醒来。我觉得论照应,还是你看起来靠谱一点。”
江左说:“你就那么害怕你那个仇家?”
齐悦说:“也不算是仇家,不过,胜似仇家。”
“那,应该是一对欢喜冤家?”江左说。
齐悦一怔,斥道:“想什么呢!喝茶,喝茶。”
从这几句之后,齐悦的态度就又有了些不自然。
江左这下实在是不知道了齐悦所谓的恩怨。不过那是人家的私事,江左也不好太多打听。就像齐悦每每问起江左的过往,江左也是以一句“都过去了,不想再提”来敷衍的。所以这两人看似对坐饮茶谈天说地,实则各自紧闭心扉。两人都把握好尺度,只谈些安全距离以外的话题。
又一会儿,江左皱眉问道:“可是陈鑫现在住哪儿呢?”
齐悦并不回答,坐在那里出神。然后说:“我们两人坐在一起,却总是避谈自己,只谈别人,这样很不江湖。你不觉得吗?”
江左点头,然后耸肩。“没办法,都是秘密。难道你想对我说出你的故事?来,话筒给你啊。”
齐悦一声短叹,便心烦气躁地把茶杯泼洒在茶盘上。用不了三秒钟,齐悦就起身、抱拳,撂下一句“没意思,走了”,掉头就走。搞得江左云里雾里。
“对了,你问的陈鑫呢,听说他申请闭关了。”齐悦走到半道,还不忘回头说完这句话。江左愣在原地,目送齐悦走向演武场去。
“都是性情中人。”江左自言自语道。
这天夕阳西下前最后的时间里,江左向“生”字班某个匪里匪气的书生借了笔墨纸砚,给自己也画了一份名帖。除了“江左”两个大字以外,还画了些后现代风格的装饰线条。原本别人都写自己家世和头衔的地方,江左写了些别的东西:“我就是我,我叫……”
我就是我,我叫江左。
真是太不严肃了。
有时低调谦恭,有时大胆张扬。大胆自有他该大胆的地方。
夜色沉沉。
江左看向远方一座无名小楼,楼虽不高,但看过去也略微高出周边的山石林木。一弯下弦月正挂在檐角。
演武场边的阁楼,长老院办事的地方。
无边夜色之中,尚有一盏灯光,从某个半开半闭的窗户中透出来。
江左拿起手绘的名帖,向着阁楼走去。 江湖人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