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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西将军乘月踏鬼门 (二)

禅魔 间安 4938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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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生池幽沉如墨的黑水,将池底发生的一切都彻底掩盖住了,身在池畔的唐三笑、陆青黎和宋行,只能看到寒烟似的白雾随着洞穿无尽黑暗引来月光斜照的清音梵唱绽如优昙,继而又随着一部分禅音消泯而沉没入水,月华退去,黑暗潮涌而回,鬼门宗宗主申屠趁机自神王庙之巅飘然坠入其中,引起一阵巨大的骚动。

  左丘听到响动匆匆赶至,眼见申屠悠然含笑立于往生池畔,满面疮痍的面容顿时冷若冰霜,双眸如刀似剑地刮向一旁的唐三笑、陆青黎和宋行,显然把他们看成了申屠里应外合的同伙,杀机勃然。

  其实,这怪不得左丘误会,他早在一年前从凤麟洲妖后口中得知鬼门宗宗主申屠身在玄青宗的消息,方才放手相关遮天大阵的事宜急急回转无羌城,一年来为防申屠卷土重来,于神王庙这一亩三分地上可谓是作了铁桶一样的防御安排,没曾想事到临头,仍是让申屠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要他承认自己先前的种种布置尽是阻拦不了申屠的无用之举,实在强人所难,于是很容易就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唐三笑等人身上。

  申屠笑意盈然地看着满面愤然的左丘,仿佛一点也不介怀左丘当年对他的背叛,悠悠笑道:“大长老为了防我,真可谓是煞费苦心,若非这佛陀的高徒超度往生池中的冤魂从而破了你的幽冥之阵,我要重返神王庙还真得大费一番周章不可。”

  申屠的话说得直白,其实,他前一天夜里能悄无声息地将萧半如扔进往生池,凭他的能力,想要闯进神王庙,定然轻而易举,他此刻点明唐三笑的身份,或许存有撩拨刺激左丘的用心。不过左丘身为鬼门宗大长老,阅历非凡,表现得十分深沉平静,只见他皱缩着双眉仔细打量起唐三笑,目光悠悠落在唐三笑虎口间悬挂的沉香珠上,脸上的怒色渐渐消散,代而起了一抹恍然醒悟似的叹息。

  申屠见左丘表现并没失常,脸上的笑意更浓,眼中似也多了一抹欣慰赞许之色。左丘却是对申屠的目光颇为不习惯,枯索的双眉微微一拧,双眸间神光闪烁,直视着申屠的双眸,冷冷说道:“我也没想区区一个幽冥阵法就真的能将你拦在门外,既然你已经进来了,正好方便彻底了结我们之间纠缠多年的恩怨。”

  申屠看着左丘渐转忧愤的神色,原本充满笑意的脸上掠起一抹叹息似的神色,双眸中空泛着一股迷蒙的回忆,俯首望着翻滚不歇的往生池,幽幽叹道:“当年之事,缘起我一念之差伤害你在先,你后来怎样对我,我都可以原谅。然而,十殿阎罗本是你我情同手足的兄弟,只因不能容忍你叛我,你便将他们斩尽杀绝,实在有违本宗法旨,不可不诛。”

  申屠话语轻落,猛然抬头看向左丘,神色间一片淡漠,仿佛刹那间前满面的哀穆从未有过一般。左丘看着神色反复的申屠,脸上的怒意渐笑,嘴角轻扯,悠悠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嘿嘿然笑道:“情同手足的兄弟?当年我们助你登上阎王殿成为鬼王的时候,你或许还记得有我们这几个兄弟,可是后来你在鬼王宝座上作威作福,哪里还记得什么兄弟!我之所以对十殿阎罗下手,倒不是为了他们阻拦我反你,而是因为他们实在太过愚蠢,难当大任。”

  申屠听到左丘这番暗藏讽刺的忧怆之言,淡漠冰冷地眼眸中不禁又起一丝淡淡的忧郁缅怀之色,长长轻叹了一声,悠悠说道:“从一开始我就只不过是想保住西将军府最后一缕香火罢了,从没想过要成为鬼王……”

  申屠的话未说完,便被左丘冷笑着横声打断:“到如今已时过千秋,你是不是还在感叹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但凡每次午夜梦回见到我那些因你堕身九幽地狱的亲故,我便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没想到你竟如此命大,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还没有死!”

  申屠静静看着神色渐转愤勃的左丘,眼中的追忆之色渐渐褪去,瘦削的脸庞也慢慢回复冷峻,无形的战意缓缓攀升而起,强大的威压越过汹涌澎湃的往生池,沉沉逼到左丘身前。左丘亦是满面冷厉,周身真元流转不歇,阴森可怖的气息潮涌而出,撑起身上略显宽大的黑袍宛若一个皮球,蓄势待发。

  眼见申屠与左丘之间的战斗就要一触即发,唐三笑、陆青黎和宋行都不觉悄然后退开去,忽而卟噜一声水响,洛长安背着朽腐过半的萧半如从翻滚沸腾的往生池底钻了出来。萧半如甫一出水面,面容上的朽腐之处飞速退灭重生,眨眼间再现那一张莹润饱满的倾国容颜。

  洛长安虽然看不到萧半如俏颜再生的情状,但是从背上显著加重的负担及手掌下长裙鼓荡中很快意识到,萧半如身上朽腐掉的肌骨正如意料中的那样极速重生,心底暗自一阵宽慰激荡,只是碍于两岸倾泻而来的强大威压,一时间未敢贸然轻举妄动。

  申屠和左丘看到突然从往生池水下冒出来的洛长安,神色不禁都是微微一怔,随即又都同时出手,疾疾抓向正转首顾盼的洛长安,看情势似乎是想将其一举成擒。

  洛长安感觉到两股庞大的气势自左右两岸铺盖而来,不假思索地勒进背上的萧半如,猛地往下急沉,复又钻入往生池中翻滚不歇的黑水里头。

  申屠和左丘一击扑空,彼此间骤然近到咫尺,冷眼相对之间,毫不犹豫地挥掌直下,轰然一声如雷爆响,两掌一触即分,两人身形亦是如电倒射而出,不过彼此透掌而出的浑厚真元却是没有断绝,纠缠盘绕之间化成一团,宛若沉石般疾疾坠入往生池中,真元遇水爆裂,强大无比的能量掀起沉黑如墨的池水三丈有余,万千水滴如同箭矢锋芒般四散飞溅,所至之地,但凡沾上活物,立即朽腐殆尽,一时间惨呼声连绵不绝,左丘潜伏于暗处的刀斧手损伤惨重。

  唐三笑、陆青黎和宋行此前便已远远退开,此际方才幸免于祸,只是看着从暗处翻滚出来的暗丁肌骨腐烂的惨状,仍是不禁阵阵发怵。唐三笑更是剑眉深锁,神色凝重地盯着余波震荡的往生池,左丘和申屠的拼力一击虽不是正对着沉入水下的洛长安去的,但是势沉力猛,真元之力入水定然不下十尺,以眨眼间的间隙而言,背负着萧半如的洛长安能否逃脱危险实难断定。

  陆青黎似乎也意识到洛长安的境况堪忧,尖细的眉峰微微凝蹙,眼眸深处透发出一抹深沉的忧虑,丹唇轻咬,一瞬不瞬地盯着波涛翻滚的往生池。宋行本倒是不甚关心洛长安的安危,但见陆青黎满腹牵肠挂肚的真切模样,心中大觉不是滋味,转眼看向往生池的双眸间,更见冰冷淡漠,甚而隐隐怀有一丝恶毒的期盼。

  左丘和申屠堪堪退去,唐三笑诸人或忧虑或诅咒的情绪方起,往生池上的三丈洪雨尚未落尽,翻涌激荡的池水猛地如龙冲飞而起,直上虚空丈许有余,龙首忽而如花怒放,天子剑沉黑如夜的冷厉寒芒之后,洛长安背着萧半如疾掠而出,如星坠地似的扑到唐三笑等人身前。

  唐三笑看到洛长安安然脱险,剑眉飞扬之间急急上前一步,意欲伸手接应,却被洛长安横掌拦了下来。陆青黎神色情态亦与唐三笑相似,宋行却好像是被洛长安周身黑水淋漓肌骨极速朽腐又复生的惨烈情状吓到了,情不自禁地稍稍后退了两步,满脸戒备。

  洛长安对诸人的神情惘然不顾,反手将萧半如放平在地,转念间鼓荡真元,急急散尽两人身上的毒水,正待掏出拘魂笛寻求救治之法,先前退去的左丘和申屠又双双靠上前来,虽然两人间保持着恰当的防御距离,但是彼此看向洛长安的眼神几无二致,内里除却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欣赏和贪婪。

  左丘声音略带一丝沙哑,竭力控制之下仍有一丝颤动地说道:“没想到神国寂灭之后,还有人能从往生池中活着出来,不得不说,你确实让我感到震惊,同时也更让我动心,让我有一种不顾你是道祖弟子的身份而强行夺舍的冲动。”

  左丘的话语直白,神色亦是不掩贪婪,在令人可怖的丑陋和冷厉之外,无形之中平添了一抹霸道磊落的风采。相比于左丘的坦荡而言,申屠的贪婪表现得虽然也很明显,但是行止却要含蓄得多,他的声音既没有像左丘那样因为激动而异常颤抖,他的眼光也没有像左丘那样因为贪婪而格外闪亮,他只是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漠然看着洛长安渐渐紧蹙的双眉,悠悠说道:“往生池虽然对肉身无碍,甚而说得上是大有裨益,但是对心神灵魂却损伤极大,你那朋友入水多时,纵使神魂没灭,亦需紧急救治方为妥当。”

  即使申屠不说,洛长安也很清楚,萧半如急需救治,可是眼下申屠与左丘如虎狼般环伺左右,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微蹙着双眉转眼在左丘和申屠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静静落在申屠瘦削冷厉的脸上,淡然问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申屠欣然一笑,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整个人自原地骤然消失不见,眨眼间却见左丘陡然惨哼着倒飞而出,前胸到后背空余一个洞穿的掌印,不甘而又莫可奈何地沉沉坠入余波未尽的往生池中,瞬间沉没不见。

  申屠弹指间斩灭左丘,施施然拂袖转身,右掌平托至洛长安身前,掌心处滚落一枚血红色的丹丸,惘然不顾犹在震惊之中的唐三笑等人的神色,静静地看着洛长安清透平静的双眸,微笑说道:“这一枚聚魂丹,是我从玄青宗裹带来的,喂你那朋友服下之后,可保她半日无虞。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能从往生池底将我多年前枉死的十个手足兄弟的尸身背上来,我们从此大道朝天各走半边。”

  洛长安不信申屠冠冕堂皇的言辞,也不信聚魂丹于萧半如的疗治有效,只是眼下的情势不容他存疑反抗,因为申屠斩杀左丘的举动与其说是为他解除顾虑,不如说是在立威,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即伸手接过申屠手中的丹丸,转身不顾唐三笑眼中的忧虑劝阻之色,断然喂进萧半如口中,随即抬首给了唐三笑一个沉重托付的眼神,猛地转身问道:“你要的那十个人可有方便辨认的标记?”

  申屠微笑悠然,缓缓抬手将右臂长袖向上微微翻卷三分,露出一副精致威严的骷髅头图,说道:“他们应该都穿着形制与我身上这一件一样的衣服,袖口内三寸也都绣着同样的骷髅图案。我们这种衣衫材质不一般,纵使在水底浸泡千秋万载,也不会腐烂分毫,我想你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洛长安压根没有听申屠后面的话,在得知申屠要找的人的辨认标志之后便已绝然转身,腾跃之间复又一头深深扎进往生池中。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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