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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十六年恍然若梦

禅魔 间安 6885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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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幅五柳图作罢,洛长安的心神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前几日为古长灵护法受伤的缘故,今日作画下来比以往感觉要疲惫了太多。

  缓缓挪到老藤椅前坐下,身子往后深深一靠,颇为舒坦地长舒了一口气,不经意间一抬手,手掌上便立即多了一只暖暖的红泥小茶壶,古长灵神色淡然地站在藤椅旁,秀眉微蹙着颇有怜惜之色。她刚才也是第一次看到洛长安如此全情投入地作画,感觉到他虚耗甚巨,这才在中途默默地为他重新沏了一壶热茶。

  洛长安也是事先察觉到了古长灵端着茶壶到了藤椅边,这才漫不经心地抬手去接。他一连啜饮了三口香茶,美美地长舒了一口气,微眯着双眼靠在藤椅上慢慢悠悠地晃荡起来。画已经画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他处理,说好是送给醉三千的,却也并不妨碍隐王姬谅尘等人多看几眼,毕竟这画还有别的妙处。

  洛长安脑海中转过这么一个念头,微眯着的双眼不觉悠然闭合,身体随着藤椅慢慢晃悠,竟然不大一会就沉沉熟睡了过去。

  大八仙桌上的五柳图渐渐干透,一点点暗红色慢慢浮现而出,更准确地说是晕进了老柳树的根、晕进了老柳树的干、晕进了老柳树的枝叶、晕进了那漫天的风雨、也晕进了那若隐若现的人的身体中,红色暗沉,仿佛掩藏在夜色深处浓郁的鲜血,使得整幅画更显萧索肃穆,充满了凛冽而悲壮的杀机。

  “啊……”

  最先发现这一变化的醉三千不禁抬手掩口,低低惊呼了一声。她这一声惊呼,再加上那一双满藏惊骇之色的眼睛,顿时引得众人更加仔细地往那画上望去,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惊奇地发现,在那些残枝败叶之间,在那开裂如口的树干之上,以及那遒劲擎举的断根之端,无不暗藏一缕暗沉的血色,甚至于整幅画,都隐隐透着一层血色,仿佛画里夜色深处那些激斗中的千军万马所流的鲜血就要从画里溢出来了一样。

  所有人都感觉到霎时间被那画中肃穆的杀机所沉沉笼罩,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突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隐王姬谅尘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洛长安为什么画这幅五柳图的原因了,这画的哪是五柳图,分明就是西城老马独挑五柳亭的事,至于那掩藏在夜色深处不可见的万千厮杀,分明就是讽喻他当年与泰山王之间的纷争!

  隐王姬谅尘的脸色急剧变化不已,有愤怒、有愧疚、有懊恼、有不甘,种种神色都有,不一而足。这次从黑龙潭深处的伏魔井下出来之后,他多少也知道了些事情。当年在他被人掳走之后,西城老马挟怒独挑了五柳亭,叶长门也含恨出手杀了涉嫌其中的几个大人物,由此身为道院门徒而牵涉到江湖纷争之中,被问鼎侯布公权寻衅逐出了道院,逐出了三阳宫,从此浪迹江湖,漂泊无依。

  想起过去了十六年的往事,再看到眼前这杀机重重的五柳图,隐王姬谅尘的心底翻江倒海,不觉又想起叶长门在他接手筹建武极殿之初隐晦提出过的几点顾虑,一时间不禁有些心思动摇,暗地里默默问自己,这一次接手重建武极殿的选择,是不是又错了?

  自我审视的念头方起,便被隐王姬谅尘重重掐灭了,而今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纵然当初选择错了,现在他已经是有进无退,只能憋着一股劲,将重建武极殿的事情办好。坚定了心中想法,不觉瞥眼看向洛长安,见他双眼幽闭,略显疲惫地仰躺在藤椅里,再也没有晃荡,而他手中的茶壶也被古长灵轻手轻脚地给取了下来,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一幅画就作得如此投入,这个少年确实不太一般。隐王姬谅尘心里不禁略微叹息了一声,不过随即又想起此前的种种,又是暗自一怒,瞥眼瞪了一下完全不顾形象几乎都快趴到桌上的醉三千,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幅画能不能让给我?”

  “不让!”

  醉三千头也不回地拒绝得干净利落脆。

  隐王姬谅尘还没说价钱就又被拒绝了,顿时脸色猛然一沉,正要再说两句那种绵里藏针的话发泄一下,却不料一直沉默着的叶长门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衫,朝他打了一个撤的眼神。

  隐王姬谅尘微微一愣,虽然心头实在不爽,但是也知道叶长门不会随意如此,只好憋着气,闷闷地点头,转身大踏步出门而去。

  叶长门取过门沿下的雨伞,正准备回头跟洛长安告辞一声的时候,古长灵却突然从一旁闪了出来,低低提醒了一句:“我大哥已经睡着了。”

  叶长门微微一愣,也就不再多说,快速撑开两把雨伞,小跑着跟到隐王姬谅尘身旁,伸手替他遮挡风雨。

  隐王姬谅尘看到忠诚而殷勤若此的叶长门,心中突然微微一颤,竟而起了一丝悲凉之意,抬手接过他手中的雨伞,默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心绪完全平静,方才开声问道:“那个叫醉三千的女子来头不小?”

  叶长门也知道隐王姬谅尘不是愚笨之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她是流云台幕后的大老板,据我所知,她跟成丰皇帝相识已有多年。”

  成丰是宁王姬无忌即位大宝后改的年号,叶长门虽然只是委婉地说姬无忌和醉三千相识多年,但是隐王姬谅尘却很清楚这两人的关系铁定不一般,当下也不再问,只是微微蹙动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那洛长安怎么又跟她纠缠到了一起?”

  叶长门知道隐王姬谅尘这是怕洛长安倒向了姬无忌的阵营,故而心生了怒气,当下也不宽解,只是淡淡说道:“长安在丰州城的时候,成丰皇帝曾与难民一处,前后六天时间讨空了长安的十万家财,这才使得长安差点死在河沙帮的手里,才使得长安到了龙城没处安身。也就在那个时候,慕容卓,也就是醉三千请他到流云台吃了一顿饭。”

  隐王姬谅尘闻言,眉头先是微微一舒,随即又是紧紧一蹙,他虽然跟洛长安接触还不是很多,但是明显能感觉到洛长安是一个重情重义、不卑不亢的人。成丰皇帝姬无忌在丰州城设计给洛长安下套,依照洛长安的性格,铁定不会与他有好脸色看;而醉三千却在洛长安最为落魄之际,请他吃了一顿饱饭,依照洛长安的性格,自然会对她感恩相报。毕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隐王姬谅尘沉吟了片刻,忽而又问道:“近来朝中可有大臣提议天子纳妃之事?”

  叶长门未曾有此一闻,不觉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恍然明白了隐王的意思,淡然应道:“我明日去向礼部的秦大人探问一下。天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也该到了纳妃立后的时候了。”

  叶长门说是去向礼部秦大人探问,实际上也就是去传达隐王的意思,让礼部上书,请天子大婚。这个请,自然也是表面客气,实际上却是逼迫了。

  隐王姬谅尘微微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忽而说道:“你也别等明天了,现在就往礼部走一趟吧。”

  叶长门微微一愣,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泰斗宫的方向去了,三省六部的官员,都在宫中衙门里办公。

  洛长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毛毯,是古长灵怕他着凉给加上的。店铺的大门已经关了,大八仙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古长灵正在灯下仔细织着衣衫,从朴素的颜色和略显新潮的款式来看,应该是为洛长安织的。

  洛长安揭开毛毯站起身来,老藤椅吱吱的微响惊动了一旁细心织锦的美人。

  古长灵听到响动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快步往早点铺子那头的火炉上取来几样精致小菜,还有一小壶龙泉香酒,这些都是特意为他留着,放在炉火上暖着,就等他醒来吃的。

  古长灵径直将酒菜放到了大八仙桌上。这个时候可没有吃饭要到那边小桌上的规矩了,反正吃完了,她会把桌面清理得一尘不染。

  洛长安大大咧咧地在桌前落座,先自斟自饮了半碗热酒暖了下胃,这龙泉香清冽有余而狠辣不足,正好适合他这种不善饮酒的人,从这点上也可以看得出古长灵的细心周到了。

  洛长安喝了壶小酒,吃完了三样小菜,还有两大碗米饭,起身将藤椅转了个方向,端着茶壶窝了下去,一边缓缓喝两口清茶,一边默默看着古长灵收拾碗筷,心底涌动着浓浓的暖意。

  自从与古长灵和古怀易爷孙二人住到了一起,他的生活起居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只要在这斋心堂里,一日三餐都会有古长灵为他准备妥当,这无疑给了他一种多年未曾体验过了的家的温暖。所以,经常性的,他会这样捧着茶壶,静静地看完古长灵收拾家务,然而再跟她闲话几句家常,待消化得差不多了,便各自回屋睡觉。

  不一会儿,古长灵就收拾完了洛长安用过的碗筷,轻甩着青葱十指,缓缓坐回到了油灯下,埋头默默织着手上还有一只袖子就能完工的长衫。

  洛长安看着古长灵那双像穿花蝴蝶似的小手,脸上带着平淡而慵懒的微笑,问道:“长灵,你知道龙城的百炼堂在什么地方么?”

  现在离明年二月三阳宫的春考已经不远了,要考的六艺之中,礼科他不打算着重去理会,书、乐、数三科,有多年的底子搁在那里,也不需要勤加练习,唯有射、御两科,他没有底子,虽然近来开始修行,但是修为浅薄,得好好准备一番,打算近两日往百炼堂去淘一些弓箭和箭靶回来,放在后面敞阔的大院里练习。

  其实,洛长安是不太想去百炼堂的,毕竟在丰州城被百炼堂的少堂主公冶玄和当今天子姬无忌狠狠摆了一道,可是又抵不过百炼堂是最好的武器锻造坊,想着百炼堂到底也是做生意为主的,也就没往深里计较,要是淘到好的弓箭,练好射科考进三阳宫,怎么说都是他得利最多。

  古长灵听到洛长安这么一问,又起身往柜台后面的小抽屉里取来一个制作精致的锦囊,轻轻搁在桌子上,说道:“这是醉三千留下来的,说是上幅画的润笔费。”

  古长灵没有打开锦囊看过,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银钱,所以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说具体的数目。洛长安微微挑了一下眉头,随即淡淡笑了一笑,醉三千既然非要给润笔费,他也就收下好了。怎么说他尽心尽力画一幅画也很费劲的。

  其实,他也就这么一个念头,要不是现在手头紧,他还真不愿收这润笔费,因为收了这润笔费,也就相当于上次在流云台欠下的那顿饭的人情没还。另一方面,醉三千实实在在的没有把那顿饭当做是施舍看待,更没觉得洛长安欠她人情,她只是后来见他累得就在藤椅上睡着了,这才留了些钱,不然她难以安心地把五柳图带走的。

  不过,即使知道醉三千如此心思,洛长安也仍然会记得那一饭之恩,这就是他的品性,对他好的,他会铭记感恩,对他不好的,他也会铭记感恩,只不过这前后感恩的方式,可能就会大大的不一样了。

  古长灵放下钱袋坐下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洛长安的问题,淡淡笑了一下,说道:“百炼堂就在十梓街上,沿着街道往西,在醉仙楼那边,过去两三个岔道口就是了。”

  洛长安默默点了点头,又跟古长灵闲话了一会,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过去,便觉得肚子里舒坦了,起身往后院走去。古长灵因为长衫只剩下半截袖子就要完工了,所以想赶着这两天把它做好,还要在店里多待些时候,就没有和洛长安同行。

  洛长安走出店铺的后门来到敞阔的庭院的时候,天上已经雨霁云开,一轮璀璨的圆月高悬在澄澈的夜空之上,泛着一丝淡淡的黄晕,就连上面的桂影亦是隐约可见。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不知道今夜青溪镇里头的月亮是个什么样子?”

  洛长安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头不觉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就想到了小孤山上的那座空坟,这几个月没人照料,新垒的坟头只怕又长出不少野草来了吧。默默感叹了一番,想起以前的诸多往事,不觉就又想到了他的父亲洛阳明,顿时不由得一阵烦躁,甩了甩头,大踏步进了后屋,草草梳洗了一番,仰天躺倒,连入那定定妙境的功课也无心做了,呼呼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早起,洛长安梳洗过后,先在院子里练了一趟形意六合拳,只觉得内外三合的状态找到了,尔后就收了架势,开始练那『真龙大衍道』,这套拳法有些怪,也特别难,只将最为基础的几个伸展收缩的动作仔细练习了数遍,揣摩到了一丝明悟之后,便又转而练剑,还是撩挑刺抹,外加劈斩切剁顿等十多个基本动作。

  洛长安经过最近几个月的练习,特别是在伏魔井下的伏魔岩上的那一番经历之后,现在抬手出剑,回手收剑,已经有了三分谦谦翩翩的风度,十多个基本动作也都练习的丝毫不差,极稳、极快。

  要说在形意六合拳、『真龙大衍道』、『千叶千言伏魔印』、乃至于『大魔经』中,洛长安除却练习得最为仔细刻苦的『大魔经』外,练得最为勤快,也最为上心的,便是这十几个基本的剑招了,或许是因为天子剑上有那千叶千言伏魔印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当真惦记着在苍山侯府与叶长门笑论的三大剑道的缘故,渴望有一天真能弹指一挥间,手中的天子剑化作一道流光,斩敌于千里之外呢!

  洛长安练完剑之后,一天的基础功课就做完了,也出了一身大汗,回屋洗了个热水澡,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仍复将灰蒙蒙的天子剑往腰间一挂,负手到前面的铺子里用了早点。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分,随意打发走了一个惴惴不安地上门来求字的富商,跟古长灵和古怀易招呼了一声,负手缓缓跨门而去。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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