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奇幻玄幻 禅魔

第95章 痛别离如儿捧心

禅魔 间安 7268 2021-04-07 00:20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禅魔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洛长安怀着半醉,穿过潇潇的夜雨,来到萧府门前,天色已然蒙蒙发亮。敲开大门,在门房小厮惺忪睡眼的诧异注视之下,落落进了后院,往大书房而去。

  大书房屋门洞开,书案上一盏灯火幽明,苍山侯萧鼎岿然端坐在书案后的长椅之中,手中端着一卷古籍,正悠悠的翻转,看得极是仔细认真。

  洛长安抬步入门,远远看到萧鼎持卷的左手小拇指已然断去不见,心底不禁微微颤动了一下,默默吸了口气,大步上前,执手长揖及地,遥遥参拜:“侯爷。”

  萧鼎似乎早就料到洛长安会来,神色平静扫了他一眼,见他深深长揖不起,眉头微微蹙动了一下,淡淡说道:“你跟如儿之间怎么了?自小到大,她可都极少在我面前落泪的。”

  洛长安心底微微一顿,暗自咬了咬牙,探腰挺直身躯,伸手入怀,掏出那张鬼魅面具,恭谨而郑重地送到了萧鼎眼前,平铺在光滑的书案之上。

  萧鼎乍然看到洛长安自怀里取出来的鬼魅面具,持卷的左手不觉猛地一顿,手指间拽得竹简啪啪作响,脸色也顿时阴沉下来,冷眼死死地向洛长安盯了过来。萧半如适才回府只到他身前哭了一回,任他如何探问,也始终未说情由,此刻一看到这鬼魅面具,他自然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洛长安在萧鼎的冷眼逼视之下,眼底虽有羞愧歉疚之意,但神色上总体还是一派坦荡倔强,没有一丝一毫畏惧退缩。他虽然修行『大魔经』,又确实与姜奴儿、颜渊等人有所交往,但是素来行事直指本心,坦荡磊落,纵使辜负了萧鼎的信任而心有愧疚,却也并不由此就否定自己的一切。

  萧鼎默默地盯了洛长安许久,见他始终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微微长舒了口气,拽着竹简的左手也缓缓松了开来,淡淡然说道:“说说吧,这鬼魅面具是如何得来的,你与布公权之间的牵涉又有多深。”

  洛长安听到萧鼎这一句话,眼神不觉微微一亮,很显然,萧鼎能直点布公权的名讳,说明他早就知道并且深信布公权牵涉魔道之事。默默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方才悠悠说道:“要说清楚这鬼魅面具的由来始末,还得从去年秋闱狩猎大典上讲起。”

  萧鼎眉梢轻扬,静静看了洛长安一眼,放下手中的书简,探腰起身,缓缓往一旁的会客之地走去,悠然在主位大椅之上端坐下来,自斟了一杯浓茶,徐徐慢饮。

  洛长安知道萧鼎这是肯听他讲述事情始末了,默默地收了鬼魅面具,转身跟了上去,因为心怀愧疚,所以也就没有擅自落座,沉吟间稍稍理了一下思绪,从秋闱狩猎大典之上布公权找他商谈交易,到化魔潭下斩杀人魔,再到唐三笑东来龙城,又到化魔潭下解救姜奴儿等事,一一娓娓道明。

  萧鼎听完洛长安的陈述,脸色凝重之间又浮起一丝轻松之意,缓缓舒了口气,悠悠说道:“我说布公权为什么在三阳宫的春考之上为难于你呢,原来竟是起了爱才之心,试探之余欲以强力征服,果然是问鼎侯的气度和手段。”

  洛长安听出萧鼎这一声慨叹之间包含着对布公权的赞佩激赏之意,心底暗暗舒了口气,微蹙着眉头说道:“布公权之用心,旨在破三阳亡大乾,得人魔相助,应当更为便宜才是,为何又要囚禁困杀他呢?另外,暗门四使者尽都出自书院,他们当初因何缘由而遭受驱逐的?还有叶长门,他又是为什么被道院逐离的?”

  萧鼎皱缩着眉头沉吟了好一会儿,忽而抬眼深深地看了看洛长安,神色淡然舒展开来,悠悠说道:“你所问的事事关乎书道两院的秘辛,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你既已与那姜奴儿交厚,又有恩于她,理当从她那里能得到答案才是。”

  洛长安之所以在此对萧鼎发问,就因为他从姜奴儿和叶长门那里得不到答案,听萧鼎略带打趣意味的话语,暗自苦笑了一下,默然沉吟了一下,复又转而说道:“姜奴儿曾经劝我莫入三阳宫,说自千年前武皇帝灭佛之后,三阳宫已然不再是从前的三阳宫了。武皇帝灭佛一事背后,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萧鼎知道洛长安这是变着法子套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武皇帝灭佛,已成千年往事,纵使其中隐秘深藏,也早已尘埃落定。至于说三阳宫变了,又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恐怕只能你自己进入书道两院去寻找答案了。”

  洛长安当初听到姜奴儿的劝诫,也是如萧鼎所说,起了自己进三阳宫一探究竟的心思。此刻听到萧鼎成事不说的语气,隐隐觉得他对武皇帝灭佛一事的隐秘并非完全懵然不知,反倒像是知而不言,不过却也莫可奈何,只能暗自短叹了一声,默然作罢。

  萧鼎看着洛长安默然短叹的神情,心念微微一动,沉吟说道:“当年武皇帝灭佛,最初的起由,并非出自三阳宫的禅院,而是源于城南八百里外的小南山寺。你若感兴趣,或可前去一探,不过那里已经荒废多年,想必如今什么也都没了。”

  萧鼎的话虽然说得委婉而消极,但是在洛长安听来,无疑犹如在黑暗中点了一盏明灯,至少有了一丁点探知武皇帝灭佛真相的线索。当然,他也知道,小南山寺经过武皇帝灭佛之际大肆捣毁,千百年来又有无数有心之人明察暗访,十之八九确如萧鼎所言,什么也都不会留下。不过,有这一点线索,总比完全没有线索要好,是以还是恭谨地对着萧鼎执手微微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萧鼎看着洛长安恭谨谦逊的姿态,心底暗自点头首肯了一番。洛长安的表现,不管是前来坦诚释疑,还是其间坦荡坚定,都令他十分的满意。他可不像萧半如那般心有退魔的执念,经过多年的生死厮杀,他早已勘透,善恶只在一心,人心才是大魔。是以,他并不在乎洛长安是否牵涉魔道,甚而不在乎洛长安是否入魔,只在乎洛长安的本心,从过往一直到当下的表现来看,洛长安本心不坏。

  萧鼎在心底默默评定了洛长安一番,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仍然束身侧立着,淡淡然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坐下说话吧。”

  洛长安听到萧鼎邀坐,知道他是彻底没了芥蒂,暗自舒了口气,缓缓落座。

  萧鼎默默为洛长安斟了杯茶,漫不经心地说道:“隐王拟休书罢黜了你这王府东床,天子又加封安澜为公主,不日即将招选驸马,你有什么打算?”

  洛长安接过杯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缓缓深饮了一口浓茶,阖盏悠悠说道:“澜儿尽孝道全臣礼,做不得自己的主,我既然将她从问鼎侯府里接了出来,就绝不会让她再回到那种身不由己的地方,不就是招选驸马么,我索性就陪他们闹闹,不闹他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萧鼎从洛长安这一句淡淡的话语间听出了冷漠凛冽的杀机,眼中不禁微微一亮,随即又是黯然浮过一丝叹息,沉默了许久,方才接口说道:“眼下天底下的人都在关注书道两院的选徒大试,安澜招选驸马之事,多半会押到五月间,在此之前,你还是集中心思,先入了书道两院再说吧。毕竟道祖和夫子的弟子这一重身份,不管是在大乾王朝,还是在整个玄罗天地之间,都是大为光鲜耀眼,大为厚实沉重的,还没有谁胆敢漠视不尊。”

  洛长安知道萧鼎这是在提点他,入了书道两院,便能在安澜的招选驸马之中加一份争胜的筹码,颇为感激地微微欠了欠身,恭谨说道:“谢侯爷指点。”

  萧鼎微微点了点头,刹那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谈魔色变已然成了大乾王朝千万年根深蒂固的积习,如儿虽然自小颇具主见,但是世俗这道无形的枷锁,非有无常经历及大智慧之人,不可轻易斩破。再加上她一直认定她母亲的死,与魔宗门人有关,见了你牵涉魔道,反应上有所过激之处,也情有可原,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洛长安既没有想到萧鼎会如此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一番话,也没有想到萧半如排斥魔道还有其母亲死亡这么一重缘由,心头不禁一阵急跳,刹那间想起了他自己的母亲姬红玉,不由掠起一股浓烈的酸楚疼痛,这才恍然领悟到萧半如在看到他手持鬼魅面具时的悲痛和难过,以及背身而去的苦涩和辛酸。暗地里默默紧攥着双拳,略显干涩而哽咽地问了一句:“半如她娘……?”

  洛长安话刚一问出口,猛然回过神来,觉出自己这一句话不该问,激荡的心绪微微一滞,随即暗自咬了咬牙,抬眼静静看向萧鼎。没想到萧鼎的神色极为平静,只是眼神略显有一丝飘忽,透过天窗,遥遥望向弥蒙的长空,喟然说道:“当年我领兵与西夏国在阵前死战,敌军营中有几个修行邪魅之法的人,趁夜突破防线,抢到我军后方,施行暗杀。当时,拙荆正带着五岁大的如儿前来军营探望,阴差阳错,死在了大帐之外。”

  萧鼎解释到这里,洛长安也就什么都明白了,虽然当年萧鼎后来必定斩杀了仇敌,大败西夏国,但是当时年纪十分幼小的萧半如不可能明白家国大义,在她的心底,她母亲的死就是那几个修行邪魅之法的人造成的。之后随着年纪增长,又听闻过了魔人的种种传说,自然而然地就将心底的仇恨衍伸开来,较之寻常之人更为憎恶魔人,纵使而今知晓了她母亲当年身死两军阵前的真相,也还是无法斩断对魔人的仇恨。

  洛长安默然长叹了一声,抬眼间看到萧鼎久久沉湎于记忆之中,缓缓站立而起,拱手长揖及地,默默转身出了书房。走在微冷的春雨中,细细体悟着萧鼎对萧半如的那一份深沉的疼爱和怜惜,知道萧鼎明明是想成全萧半如对他的那份痴情,却又不得不通过这样一种方式隐晦地警示他,在萧半如心结未解之前,最好不要再与她发生任何的羁绊。

  洛长安缓缓出了萧府的大门,不觉脚步微顿,回头往门内深深望了一眼。此行他虽然没有合盘托出自己修行『大魔经』的秘密,但是也向萧鼎彻底表明了自己牵涉魔道的事实,也算是对萧鼎乃至萧半如的那份信任有了一个算不上负责任的交代。

  虽然萧鼎一如既往地信任他,但是他也很清楚,只怕再难像从前那般自由进出这一道府门了,纵使萧鼎不会严令门下小厮阻拦,他也有自知之明,绝不允许自己牵涉魔道一事给萧鼎带去任何名誉声望上的玷污和打击,毕竟萧鼎是大乾王朝的苍山侯。

  在这凡尘乱世之中,人与人的聚散,往往总是这般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吧。

  洛长安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绪,最后再看了一眼萧府古朴雅致的门楣,转身大踏步扬长而去。他刚走没多远,府门内的曲廊深处,悠悠转出了萧半如的身影,俏脸上挂着无尽的萧索哀穆之意,眼底透着一股十分纠结痛苦而又不甘的神色,虽然她有在暗地里听到洛长安与她父亲之间的对话,但是始终过不了心中的那一道坎。

  从洛长安离去前最后回头看过来的那一眼,她深深的明白,这一次的告别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两个人的心底隔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掘开这道鸿沟的不是洛长安,甚而不是姜奴儿一样的魔女,而是大乾王朝千万年来根深蒂固的世俗,以及她五岁那年死在她眼前的母亲所留下的痛。挣脱不了世俗的沉重枷锁,平抚不了心底的沉重伤痛,她就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洛长安的身边了,这一次就将是类似天人永隔的诀别。

  萧半如怔怔地看着洛长安一步步消失在迷蒙的春雨深处,不禁抬足往前追了两步,娇躯不觉一阵剧颤,抬手紧攥着心口的衣襟,秀眉纠结,神色凄苦,檀口微张之间,竟而呕出一口凄艳至极的鲜血。

  洛长安虽然心中同样憋闷酸涩,但是却并不知道萧半如由一别而呕心沥血,他兀自穿过绵绵的春雨和静寂的长街,回了斋心堂。

  苍山侯萧鼎那边,洛长安已经前去交代过了,隐王姬谅尘那边,因为安澜的离去,所以估摸着对他的打击和报复会暂时告一段落,至于问鼎侯布公权和文渊大学士花余庆,此刻只怕也都在忙着应付书道两院择徒大选,一时间也不会顾及到他。余下来一直到书道两院择徒大选的十多日内,他应该是清闲而且安宁的。

  洛长安回后院大屋,一边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一边默默梳理好心绪,再回到前面铺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大亮。三阳宫一时间也不想再去了,或许再也不会遇到闫崇礼那样的人物,但那里尽在问鼎侯布公权和文渊大学士花余庆的掌控之下,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在老藤椅上窝倒喝茶。

  洛长安喝了半盏清茶,唐三笑便从后屋走了过来,淡淡地瞅了一眼屋门外穿梭来去的人群,微微打了个呵欠,砸吧着嘴角说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洛长安抬眼看了看唐三笑,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眉稍微动,长长舒了口气,拔腰而起,将手中的红泥小茶壶往大八仙桌上搁去,悠悠说道:“闲来无事,带你去查查千年前武皇帝灭佛的往事好了,说不定能得到些真经的下落。”

  唐三笑听闻洛长安这么一说,神色微微一正,眼角的睡意霎时间消退得一干二净,重重地点了点头,颇为急切地问道:“去哪查?”

  洛长安走到后院门前,轻喝一声将白虎和太白都给招呼了出来,转身往大门外走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唐三笑一看洛长安这是要出城的架势,连忙转身奔进后院,牵来了早些日子备下的马匹,待出了斋心堂的大门,洛长安已然端坐马上,手中撑着柄大黑伞,淡淡朝他吩咐说道:“把大门都给锁好。”

  唐三笑听到洛长安这么说,知道这是要出城远行了,眉梢微微轻扬了一下,默默地取过一柄大伞,将斋心堂的大门给锁了,翻身上马,徐徐跟在洛长安身后,穿过十梓街头,往东而行。

  洛长安和唐三笑刚走到千年古柳之下,迎面正碰上踏马而来的洛长宇。

  洛长宇今日身着玄明黄衣,身披避雨的斗篷,很是意气风发,这些日子洛长安不在三阳宫,他可没少出风头。见洛长安又不往三阳宫的方向而去,不觉眉梢轻扬,眼底闪过一丝狐疑之色,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洛三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呢?不会是一病之下忘了三阳宫在西城门外吧。”

  洛长安知道上次闫崇礼找他麻烦也有洛长宇撩拨的情由,不过却并不是根本,是以心中虽有不忿,但却也不至于生死相向,更何况不管怎么说,洛长宇还是他同父异母的二哥,冷漠地瞥了一眼,驱马哒哒而过,转而上了朱雀大道,往南而去。

  洛长宇看到洛长安一路往南而去,神色间一片迷惑,待转眼看到斋心堂紧锁的大门,却又是一片恍然清明,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寒芒,打马向西长飞而去,到了西城门下,会合同去三阳宫的两个少年,不经意地凑到他们耳边,低声说道:“你们分别去通知王家和刘家的人,就说洛长安往南出城去了。” 禅魔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