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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七星汇聚 神棺有女

禅魔 间安 13969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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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楼观的第三层,敞阔豪迈,是七大居士中嗜酒如命的醉先生的故居之地。洛长安等人一脚踏下旋梯,便觉一股浓郁的酒香沁入心脾,随着真元流荡,散至四肢百骸,通体舒泰。诸如醉三千这样的品酒行家,更是心醉神摇,双眼在四处堆叠的酒缸壶器之上流连忘返。

  倘若说醉先生留下的酒只是醇香浓郁也就罢了,重要的是仅仅闻到酒香,众人便都醒觉到对自身修行大有助益,不觉间一个个放慢了前行的脚步,在斋心堂养成喝酒习惯的唐三笑,更是不停吞咽着口水,显得极为狼狈。

  洛长安看到唐三笑和醉三千的情态,便知道一时半会走不了了,正巧他也不急于探究白楼余下来的两层中藏有什么,索性当先转身大步走到一排酒架前,探手抄起一壶不知名的老酒,拍开泥封,昂首畅饮。

  唐三笑和醉三千看到洛长安开壶饮酒,连忙迫不及待地扑向酒架,搜寻符合自己口味的美酒,开怀大饮。姜奴儿、孟白衣等人俱都心照不宣,各自散开,或开大酒缸,或启小酒壶,默默啜饮起来。不多时,便悠悠醉倒一大片。

  当洛长安等人醉倒在白楼第三层的时候,三阳宫外,乃至整个龙城却都是一片萧肃沉抑。

  自西不远万里而来的鬼王申屠,在荣泰客栈的大堂中隐隐有些端坐不住,心思全都萦绕在三阳宫深处禅院废墟之上,纵使无法亲眼目睹那里的壮观景象,仅从适才那冲天而起的阴煞之气上也足以感知到那里的不凡,自觉倘若身在其中,至少绝不会白白辜负了那擎天耸立的浩然煞气。

  此外,他怀中自西林寺的古钟里摸出来的七色五行石,也隐隐仿似有所触动地散发着一丝微热,撩拨着他略为浮动的心弦。

  客栈内颇有些喧嚣吵嚷,哪怕十殿阎罗满面阴沉地端坐在一旁,也丝毫压抑不住众人满怀惊惧的议论。鬼王申屠听到众人纷纷不绝的议论声中说道妖魔将至大乾将乱的言语,心中的热望越发难抑,好不容易熬着喝罢半盏清酒,便再也坐不住,猛地探腰起身,正欲转而朝着客栈大门大步走去,却不料喧嚣吵嚷的大堂骤然沉寂了下来。

  鬼王申屠自知身上的修为气势一直都隐而未发,起身之间感觉到四周忽而变得鸦雀无声,心中暗自一惊,缓缓转身,抬眼往客栈大门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伟岸、皓首银须的白袍老者正施施然跨门而入,老者那一双静如秋水的眼眸,含着一抹淡然雍容的笑意,正悠悠的盯到他脸上。

  鬼王申屠之前虽然未曾见过这老者,但是却凛然生出一种被老者看穿了的感觉,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竟然丝毫感受不到老者身上有真元波动,不觉间气势稍顿,双眉纠结,心念飞转,很快便搜寻到两个响彻天下的名字,道祖和夫子,只是光看眼前这老者的仪态,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道祖还是夫子。

  皓首白袍的老者,自然是道祖无疑。夫子修的是黑白无间、阴阳不绝的大道,多年习惯穿着灰袍。

  道祖目不斜视,悠悠摆荡着宽大的袖袍,缓缓走向鬼王申屠。袖袍间微微鼓荡的清风,仿佛吹皱满湖春水,适才骤然寂静的大堂,顿时又复喧嚣,除却少有的几个身怀修为的人之外,再没有一个人注意道祖。

  道祖落落坐到鬼王申屠桌前,探手抓过桌角的酒坛,探首趋鼻轻嗅了一下,眉头微微蹙动不已,满脸憾然嫌弃之意,显然这荣泰客栈的酒与他送给醉三千的黑色小葫芦里装的佳酿没法比,不过却又没有舍弃之心,咧着嘴角,昂首畅饮了一口,仿佛酒水太酸,眼角微微眯成了一条缝,转而斜睨着眉头深锁的鬼王申屠,悠悠笑道:“我只不过是喝你一口酒,不用这么小气吧。”

  鬼王申屠看到道祖洒洒落落仿似毫无敌意的姿态,缓缓平静下来,索性放开心中思虑,坦荡荡端坐而下。然而,他刚刚坐稳尚未开口,忽觉天地震荡,一股霸道强大的威压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仿佛刹那间铸就了一个坚不可破的囚笼,牢牢压制住了他体内的真元。

  变故骤起,鬼王猝不及防,惊怒之下,愤然抬眼直视道祖,却看见道祖神色坦荡,正对他的怒目而视,略带一丝无奈的笑意,淡淡说道:“锁灵灭神大阵已经彻底启动,你我如今都只是这大龙城中的一只囚鸟咯。”

  鬼王申屠听到道祖轻描淡写的话语,神色骤然发紧,急急转眼朝客栈大门外望去,只见长天之外微微荡漾着一若隐若现的浮光,强大而霸道的威压无处不在。他早就听说过龙城禁制,也于两日前见识过苍山侯萧鼎灰飞烟灭的惨烈,却不曾想龙城的禁制远远不止于当日所见,眼下这锁灵灭神大阵才是终极武器。

  鬼王申屠怀着郁愤难消的心绪,转眼往大堂四周逡巡了一圈,发现十殿阎罗俱都呈现不同程度的忧虑之态,而普通黎民百姓却都丝毫未曾受到影响,心知这锁灵灭神大阵只对修者有用,而且修为越高,受到的禁制也就越沉重而强烈。

  隐隐明白了这一点,鬼王申屠稍稍平静了些许,略带一丝好奇地转眼看向道祖,暗自猜测修为远远在他之上的道祖,受到的禁制又会如何的沉重?可惜他最终看到的仍是道祖那一张恬淡悠然的笑脸,仍然丝毫感受不到道祖身上有真元流转的气息。

  道祖看到鬼王申屠蹙眉略带一丝狐疑的姿态,轻轻放下手中几近喝空了的酒坛,淡然悠悠笑道:“只要你收摄得住真元,泯然凡夫俗子,这锁灵灭神大阵便与未曾开启无异,只不过你这些随从,怕是有的熬了。”

  道祖说着漫不经心地转眼看了看神色俱都沉重如水的十殿阎罗,浑不在意地接着说道:“我听说西林寺的七色五行石落到了你手上,今日前来,只为相借一用,还望成全。”

  鬼王申屠听到道祖把话挑明,知道这才算说到正题,双眉猛地一拧,嘿然寒声笑道:“不知阁下是道祖和夫子中的哪一位,竟也行此仗势欺人之举,实在是有损你那蜚声四海的威名,徒惹世人笑话。”

  道祖不为鬼王申屠的言语所动,悠然笑道:“那个老儒酸去了花家喝茶,我喜欢喝酒,就到这里来了,只是没想到这里的酒却也是酸的。”

  鬼王申屠见道祖言笑无碍,一时间更觉郁愤难当,想要骤然发难,却又诸多顾虑,一则自身修为不及道祖,二则锁灵灭神大阵犹在。

  十殿阎罗或许是对鬼王太过忠心,又或者是难以承受锁灵灭神大阵带来的沉重压抑之感,见鬼王愤然沉吟难绝,不用彼此照应,便即十分默契地齐齐拔腰而起,作势就要往道祖扑杀过来。

  然而,他们刚有异动,便觉一股摧肝裂胆的剧痛透骨而入,同时只见道祖探掌轻拂徐按,一股巍巍如山的浑厚而宁静的气息,如幕四罩而下,将那深入骨髓的剧痛连同锁灵灭神大阵带来的沉重压力一并隔绝开去。

  道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角急剧收缩跳动的鬼王申屠,漫不经心地说道:“锁灵灭神大阵是圣祖元皇当年集一众大能所布,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抗拒它,只怕还有些困难。安澜那小女娃儿说了,只要你肯借七色五行石给她一用,事后绝不再追究,到时大开城门,放任你离开。”

  鬼王申屠从道祖的话语间对锁灵灭神大阵的强大威力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与推测,且不说他确实无力反抗,就是眼前似乎于大阵之中丝毫不受影响的道祖,他也很难应付,可若是要他白白交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手的七色五行石,实在有些不甘,皱着眉头,愤愤讥诮道:“安澜是谁我压根就不认识,凭什么她一句话我就得妥协?”

  道祖神色悠然,他不相信鬼王申屠进了龙城会还不知道安澜的身份,当下也不点破,只是平静说道:“安澜便是此刻手掌锁灵灭神大阵的机括之人,亦是当下大乾王朝的公主,她素来言而有信,我可以为她担保,倘若她事后反悔,我可以亲自送你出城。”

  鬼王申屠见道祖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知道自己再无半分退路,纵使心有不甘,却也莫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将七色五行石拱手相让。其实,他也清楚,倘若道祖亲自动手,压根就不需要浪费这么多口舌与时间。

  道祖收了鬼王申屠手中的七色五行石,含笑起身,落落出了荣泰客栈,辗转踏上十梓长街,抬眼翘望巍峨的泰斗皇城,修眉不觉微微紧蹙,平整如玉的脸上再无半分轻松之态,双眸间透着一股浓郁的沉凝萧肃之意。

  长街上风雪簌簌,位处朱雀大道上的花府亦是一片莹白。幽深的庭院深处,暗藏一丝玄秘的书房中,一坛炉香袅绕,火鼎潮红,宽大奢华的藤椅之上,文渊大学士花余庆覆被横躺,神色灰颓衰败,较之两三年前的光景,似乎一下子苍老了百年,已然行将就木。

  身着宽大灰袍、神态雍容的夫子,盘腿与花余庆隔几相对而坐,一张棋坪横立茶几之间,左右各奉清茶一盏,幽香阵阵中,棋坪上的黑白子无声而落,眼下已至半百之数。又下了三两手,花余庆忽然撒手颓然长叹了一声,疲惫近乎衰竭地深深窝进藤椅之中,双眼怔怔地看着空荡清冷的屋顶,良久不语。

  夫子漫不经心地端起几旁尚未冷却的浓茶,轻轻吹开些许浮沫,轻呷慢饮。待将一盏茶饮尽,搁盏悠悠地看着花余庆,眼中一片安静祥和,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仿佛看着一个即将丧失生命的人在自己身前冥思苦想,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或者说生死对于他而言,亦是白天与黑夜一样平常。

  花余庆沉默良久,涣散浑浊的双眸复又悠悠汇聚,转眼静静地看着夫子,喟然长叹着说道:“我这一辈子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儿女不存,实在是自作自受。眼下我已半步踏进了鬼门关,再也无心争权夺利,只是尚有一件心事未了,不知夫子能否代我达成?”

  夫子悠悠沉吟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的是花涧鸣和洛长宇,而今他们都已是我的弟子,他们的安危我自然会放在心上,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花余庆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眼底复又腾起一股殷切的期望之色,缓缓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让两个孩子喜结良缘,共度一生。”

  夫子看到花余庆几乎回光返照的激动情态,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花涧鸣和洛长宇这两个人的性子,他都很清楚。花涧鸣胸有韬略,是个可塑的经国之才,洛长宇志气高远,亦有成为一代枭雄的潜质,如此二人若是琴瑟和鸣,共谋一事,只怕能掌半壁江山。这还不是夫子皱眉的缘故,他之所以皱眉,是因为花余庆前一句话还灰颓兴叹自己机关算尽误了子女,这临终最后一件托付,却还在算计之中。

  夫子皱眉归皱眉,但想到花涧鸣与洛长宇二人年纪还轻,尚可好好调教,是以正对花余庆殷殷期盼的神色,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们二人自己没意见,我愿意当这个主婚人。”

  花余庆闻言喜上眉梢,笑呵呵连连说好,说话间探手伸进紧覆在身上的棉被之下,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柄尺许长的七色石如意,十分不舍地递到夫子身前。

  夫子接过七色石如意,看着花余庆脸上洋溢着的神光渐转灰灭,微微嗫嚅了一下嘴角,却又欲言又止,转身落落出了书房,出了花府,沿着朱雀大道,往泰斗皇城走去。

  夫子刚刚踏过御马桥,便看到安澜身披紫金狐裘,俏然立于丹阳门下,一身白袍的道祖蹙眉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沉凝地举目斜望着泰斗皇城深处的摘星台。

  夫子缓缓踱至丹阳门下,冲安澜和道祖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同样转眼翘望摘星台,神色渐转沉凝萧肃。

  安澜将夫子和道祖的神色看在眼底,淡淡然含笑说道:“此番有劳二位了,我们先过去吧,祖皇叔往问鼎侯府去了,估计一会就能回来。”

  夫子和道祖微微点了点头,抬步往摘星台悠悠而去。

  摘星台在泰斗皇城西部腹地,虽然没有车马代步,但是夫子、道祖和安澜三人皆有修为在身,看似悠悠漫步,实则快逾奔马,不到一刻钟时间,便即赶到摘星台下。只是,当他们踏足摘星台下的天坛之际,却愕然发现一身黑袍如墨的问鼎侯布公权悠悠长立于天坛中央,手中轻扬一柄七色大石扇,脚边横躺着一具干瘪无骨的肉泥,看其衣衫容貌,正是伏魔人,安澜的祖皇叔,武皇帝时代的成王姬夜白。

  看到傲然长立的布公权以及姬夜白惨不忍睹的尸身,安澜霎时间由惊转怒,作势便要奋不顾身地朝布公权扑杀过去,却被夫子和道祖及时拦了下来。

  道祖和夫子看着布公权满面淡漠的神色,双双眉头轻蹙,彼此对视了一眼,由夫子开口说道:“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圣祖元皇外,还有人能勘破乾元大道。不知阁下此番意欲何为?”

  布公权翻手轻转,手中的七色大石扇悠然消失不见,五指擎张,大手一伸,嘿嘿然笑道:“我的目的与你们一样,既然你们已经从鬼王和花余庆手中拿来了五行石与石如意,也正好免得我再费周折,拿来吧。”

  道祖和夫子在玄罗天地之间享誉千古,自圣祖元皇以下,再无一人胆敢像此刻布公权这般对他们说话,是以安澜乍闻此言,不禁于愤怒之中差点笑出声来。然而道祖和夫子却是神色更见沉肃,对布公权的要求,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布公权看着道祖和夫子沉默抗拒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回头仰望了一下耸天而立的摘星台,笑语晏晏地说道:“我记得洛长安曾在三阳宫的春考上写过一句话,‘兵夷天下,问鼎南山’,说的好像是姬旦的丰功伟业,如今南山早已不复存在,归帝城也已经倾颓湮灭,但有一点我也还记得清楚,那就是当年姬旦之所以能一举摧毁归帝城,正是因为他修为通天,一举破除了归帝城的通天禁制。”

  布公权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在道祖和夫子霎时间更见沉重的脸色下,接着悠悠说道:“今天,我也很想试一试这大龙城禁制的威力。”

  布公权说着,身形忽地一阵飘忽,整个人合身撞向巍峨耸峙的摘星台,宛若流星划过夜空一般,激起一抹格外璀璨耀目的弧光,那是空气燃烧留下的痕迹。

  安澜自此方才悚然而惊,道祖和夫子则已双双疾掠而出,身形自虚空中乍隐即现,横身展臂,立掌如山,巍巍拦在布公权与摘星台之间。

  布公权正对道祖和夫子的联手阻击,眼中腾起一股昂扬冲天的战意,面色急转狠辣阴森,双拳自左右两侧如龙出沧海,掠起一道赤红色的火焰,轰然砸落在道祖与夫子的手掌之上。

  摘星台前,霎时间风起云涌,奇怪的是安澜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声响,直到三两个呼吸后,随着道祖和夫子身形如弹一般撞进摘星台,方才暴起一阵隆隆仿似惊雷轰鸣的锐响。紧接着只看到雄壮巍峨的摘星台颓然炸裂、崩塌,散落满地碎石,扬起万千枯尘。她手中始终紧握着的掌管锁灵灭神大阵的机括,咔咔轻响碎裂,化为一抔齑粉,从指缝间漏尽,消弭于风雪之间。

  安澜一直希望洛长安不要开启遮天大阵,在洛长安开启遮天大阵之后,她也一直不曾考虑亲身入局,旨在借道祖、夫子以及伏魔人姬夜白等绝顶高手之力,夺七星石以定终盘。她此前始终坚信,圣祖元皇留下的锁灵灭神大阵是牢不可破的,道祖和夫子天下无敌的神话也是牢不可破的,直到此时此刻,亲眼目睹布公权一举击败道祖和夫子且摧毁了锁灵灭神大阵的核心摘星台,方才恍然而又不甘地醒悟到,传说往往只能听听罢了,真真正正值得把握的还是人,神秘莫测的人。

  当然,安澜也很清楚,布公权能一举击败道祖和夫子,也并不意味着他的修为真的就远远凌驾于道祖和夫子之上,说到底还是钻了锁灵灭神大阵的空子。从布公权的种种表现上,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受到禁止,但是道祖和夫子却是一直都被锁灵灭神大阵牢牢压制着的。

  不过,此刻再来纠结这些已然没了任何意义,不管情由何在,布公权是彻底胜了。只见他巍然大步走进摘星台的废墟之间,探手从道祖与夫子身上拿走了七色五行石和七色石如意,又从废墟深处搜出一部七色大石书,转眼充满戏谑之意地看着神色愤然不屈的安澜,呵呵笑道:“七星即将汇聚,澜心公主要不要随我前往禅院废墟看看,看看世人称颂的圣祖元皇到底给你们留下了什么宝贝?”

  安澜远远看着犹在废墟中伤重未起的道祖和夫子,皱着眉头低低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布公权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着冲天而起,径直往三阳宫的方向远去。同时,身在荣泰客栈的鬼王,明锐察觉到身上的禁制之力骤然消散得一干二净,急急闯出客栈大门,昂首举目之间,只见络绎不绝的身影横空疾掠而过,尽往三阳宫的方向而去,当下毫不犹豫地一窜而起,跟了过去。

  禅院废墟下的神坑中,伏地白楼的第三层里,洛长安不知沉睡多久之后,悠悠醒转过来,经过醉先生留下的美酒滋润,体内近乎虚脱造成的伤势已然好了七八分。起身转眼四顾,只见众人俱都陆陆续续清醒过来,唯有醉三千依然怀抱美酒,满面酡红,醉得不省人事。

  不多时,洛长安见众人都是收拾妥当,一副急欲继续前行的姿态,而醉三千依然沉醉未醒,沉吟犹豫了片刻,转眼看了看脚步还有些摇晃的唐三笑,暗自短叹了一声,探腰抓过醉三千软软的胳膊,将她轻轻背了起来,迈开脚步,往二层走去。

  姜奴儿和萧半如看到洛长安背着醉三千坚定前行的背影,心底俱都有些忸怩,只是两人的神色却又不同,姜奴儿满面清冷,看不出是喜是怒,萧半如则明显面色沉凝,满眼挣扎,多半是体内两个不同灵魂的根性又发生了相持不下的纷争。

  洛长安背着醉三千直路前行,倒是没有关注甚或是说在意姜奴儿和萧半如的神色,虽然他曾经先后都背过二人,但是在他心底,同一行为的背后,心思却是不尽相同,最起码他此刻背着醉三千,乃是从权之举,心底没有一丝暧昧可言。

  白楼的第二层,乃是七大居士中最爱弈道的棋先生的故居之地。洛长安在走下旋梯之前,本来以为将要遇到的最多不过是一个幻阵抑或黑白子局,然而当他一步踏落在第二层的地面之上的刹那,便觉一股浓烈充斥天地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驻足放眼望去,只见恢弘敞阔的楼殿之中,伫立着数十个身着铠衣,手执刀剑斧钺的巨人,分红黑二人对峙倾轧,以致生死拼杀的残局,而且还是将棋。

  姜奴儿等人见洛长安在旋梯下愕然止步,带着一丝疑惑,从旋梯上悠然四散而下,踏足在地面之上的时候,无不如洛长安一样骇然震惊。唐三笑身上的三分酒意骤然清醒,转眼间看到洛长安单手抖索着手中的地图,忙伸手过去,扯住两角提溜展开,横立在洛长安身前。

  洛长安就着唐三笑的手,比对着眼前的情势,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虽然如前一样找到了可行的捷径,但是放眼望去,又都尽在残局之中,倘若一步踏错,牵动了残局,惹得那些看起来宛若金刚般的巨人骤然发难,不知道会酿成怎样惨烈的后果。

  唐三笑看到洛长安皱眉沉吟不决的神色,剑眉微挑,淡淡问道:“怎么了?”

  洛长安抬眼看了看唐三笑,见他眼角的余光不停地从姜奴儿、孟白衣等人身上斜掠而过,知晓他这是让自己不必万事一肩扛,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沉声说道:“这一层是棋先生的故居之地,眼前所见便是他留下的将棋残局,我们要下到一层,必须从残局中穿过,然而尚未入局,浓烈的杀气便已扑面而来,我有些担心棋局中暗藏着什么杀阵,贸然前行会应付不过来。”

  众人闻言,一时间俱都皱眉沉吟不定,大约过了盏茶的工夫,姜奴儿排众而出,径直走到洛长安身前,淡淡然说道:“你指路,我先走。”

  洛长安看到姜奴儿冷漠决绝的神色,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然而想到在场的也就她与孟白衣的修为最高,既然孟白衣不站出来,那也莫可奈何,只能勉强答应,略微点了点头,抬手指向正前方十尺开外的一具手持大刀的狰狞巨人,淡淡说道:“先斩过河卒。”

  姜奴儿不等洛长安的话音落地,便已飞身疾掠而出,眨眼间扑杀到那个巨人身前,素手轻扬,十指轻颤,洋溢起一股浓郁而玄妙非常的气息,磅礴宛若烟海狂涛似的强大力量透掌而出,直指巨人的胸膛轰击而去。

  轰隆一声巨响,姜奴儿的手掌沉重而结实地击落在巨人胸膛,发出炸若惊雷的轰鸣,震得众人耳根发麻。然而转眼间却见那巨人不仅岿然不动分毫,而且仿佛自沉睡中猛然惊醒过来一般,双眼骤然洞开,射出一道盈盈尺许的凶光,好似遒劲树根的双臂狂舞而起,近乎半丈的黝黑长刀,劈开迅猛沉凝的气浪,径直朝姜奴儿的头顶轰然斩去。

  姜奴儿在一击无功之际,便即心生警兆,不等巨人挥舞的长刀落实,身形凌空折转,如电往后急退而回。然而,过河卒的苏醒,刹那间激活了整个残局,她退避不过三尺,一股凛冽无极的杀机从右侧疾飞而至,斜眼望去,却是一支枯黑的长箭,摧枯拉朽般疾刺而来,箭锋在幽暗的咫尺空气之间,竟也擦出了火焰般的光彩。

  姜奴儿震惊之余,正欲折腰再避,却不料一袭暗影自身后疾掠而至,一抹比夜色更为纯净的剑芒暴涨三尺,割裂幽暗的虚空,沉重而精准无极地斩落在那锋芒闪耀的箭镝之上。哐当一声脆响,长箭崩断,洛长安身形翻转坠落,差点合身撞进她的怀里,带着一丝微乱的喘息,沉声说道:“杀阵已启,牵一发而动全局,不要随意走动。”

  姜奴儿与洛长安挤在方寸之间,彼此多少有些肢体上的接触,俏脸上微微浮起一丝不太自然的忸怩,不过却也没有太过排斥反感的意思。萧半如等人身在局外,纵使有心入局,也一时间找不到头绪,连姜奴儿身在局中都有性命之险,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被洛长安急急抛掷而下的醉三千,在唐三笑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不过由此也渐渐清醒了三分,感触到通天彻地的杀气,又看到洛长安神色凝重地杵立在残局之中,神色间顿时涌起一股紧张,有心想要前去帮忙,却被唐三笑悄然制止了。

  洛长宇或者周一鸣,对洛长安的态度一直都不太友善,本来这次白楼之行是他们借势除去洛长安的最好机会,他们最初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眼下唯有洛长安一个人知晓通往终极奥秘的安全捷径,虽然此处距离白楼一层只有一层之隔,但是谁也不能肯定少了洛长安他们亦能平安到达,是以只需要轻轻弹尘入阵搅乱残局便可十之八九斩杀洛长安于阵中的轻便之举,也没有人施为。

  现场一片沉寂,洛长安手捧地图仔细翻转端详,想要找到残局破解之法,却久久未能窥见玄机。姜奴儿见状,有心再强行前突试试,正当她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忽而轰隆一串巨响自白楼顶端鱼贯而下,霎时间即至头顶,地动山摇中,灰飞烟灭间,问鼎侯布公权高傲伟岸的身影飘摇流坠而下,正好落向二人身畔。

  布公权于尘埃未定之中,斜眼看到洛长安与姜奴儿并肩挤在方寸之地,眼中的傲然之色猛地一顿,随即腾起一抹狂怒的寒芒,脚尖刚刚落地,便与那触机而动的过河卒一样,趋身疾掠而前,探手间夺过洛长安手中倒垂的天子剑,背身长扬而起,璀璨的剑芒如同光幕一般疾飞而去,如水刀入豆腐,翛然斩断那刚刚擎举长刀的过河卒,以及半边残局上的士相帅等,穿过白楼厚实的墙壁,深深没入煞气纵横的神坑边际。

  轰然巨响中,半边白楼开始灰颓倾塌,布公权手中的天子剑未曾止歇,兜转半圈悠忽而回,散逸着夺命的寒芒,直指洛长安的头颅斩落。然而,剑到中途,姜奴儿的身形微转,竟奋不顾身地将洛长安拦到了身后。

  布公权见姜奴儿以身相护洛长安,眼中的勃然之色更深,不过这一剑却怎么也都无法斩下去,剑锋微偏,急转而下,光幕般的剑芒刹那间越过近乎呆愕的众人头顶,洞穿另外半边白楼。在白楼彻底轰塌之际,布公权冷哼着轻轻一顿脚跟,整个二层的地面骤然如冰破裂,坍塌坠落。

  所有人一惊而醒,各自催动真元,避开漫天急坠而下的砖石梁木,徐徐落定在更见幽深敞阔的白楼底层。洛长安在感触到布公权的愤怒和杀机之后,悠悠回过神来,仍与姜奴儿保持着不太遥远的距离,缓缓坠落在地,放眼望去,只见整个底层空空荡荡,唯有中间横躺着一口幽深如墨的石棺。

  石棺幽沉如夜,清净如玉,没有一丝煞气氤氲,也没有一丝神韵流荡,就那么静悄悄仿佛不存在,但一眼之下,却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让人心生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

  洛长安看着沉静而朴素的石棺,脑海中不觉腾跃起曾经自直立方棺上看到过的那一双如血的凌厉眼眸,心底不禁暗自一突,涌起一股十分沉重压抑的感觉。这种感觉较之适才面对布公权挥斩而来的天子剑的时候,还要浓郁而强烈。

  姜奴儿、孟白衣等人亦都相差无几,皆是满面沉肃,就连布公权也是剑眉深锁,面色沉凝,再也没了适才破楼而下的那一股骄狂傲慢之态。

  布公权缓缓沉吟了片刻,蓦然转眼看向洛长安,寒声说道:“把拘魂笛拿出来。”

  洛长安闻言微微一怔,不自觉地转眼看了看萧半如,探手掏出怀中的拘魂笛,犹疑间坚定地说道:“我想先把里面的残魂还给萧姑娘……”

  布公权不等洛长安把话说完,便即随手轻挥,屈指间洛长安紧握在手中的拘魂笛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震动脱飞而出,徐徐落入布公权宽大的手掌间。

  布公权冷眼盯了洛长安一下,淡淡冷哼了一声,随即转而看向神色有些忸怩的周一蘅。

  周一蘅见布公权看来,心知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漫步上前,交出了镇魂珠。

  布公权拿到镇魂珠和拘魂笛后,神色更见沉肃萧凝,左手紧握天子剑剑柄,右手五指擎张,镇魂珠、拘魂笛、大石扇、石如意、大石书、五行石,俱都悬浮于掌心前,徐徐按落在天子剑如夜的剑锋之上,刺啦啦缓缓抽刮而下,所过之处,剑体原本的黑色褪尽,露出七色混沌迷蒙的光彩。

  洛长安静静地看着自认为再也熟悉不过的天子剑慢慢变成与拘魂笛同样材质的七色石剑,挺拔昂扬的剑眉越蹙越紧,心底感觉也越来越沉重。

  布公权尽复天子剑本色之后,冥冥中仿似牵动了天地间的一缕玄机,隆隆的雷声自九天之上盘旋涡流的黑云深处滚滚而下,紫红色的闪电如狂龙一般在云海里狰狞飞舞,一股灭天绝地的强大威压骤然笼罩下来,牢牢锁定在神坑深处白楼腹地的这一口沉静石棺之上。

  布公权感受到天地威压的降临,神色更见清肃,手指间再无半分迟疑,将手中的七件东西震飞而起,指端飞转疾动,一连结持七个古老而神奇的法印,飞腾在空中的七件物件一一悠然悬止,淡漠的七色光华仿似流波一般缓缓散逸开来,曲曲折折,错落参差,最终徐徐连成一幅神秘而又熟悉无比的北斗七星图。

  天子剑、镇魂珠、拘魂笛、大石扇、石如意、大石书、五行石,七件神物间,光华流转飞泻,看似轻缓,实则快比闪电,短短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便只见七色彻底剥离,赤橙黄绿青蓝紫,由下而上渐次排列,每一种色泽都无限纯净饱满,光芒耀熠,真如七颗初生的北斗星一般,透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庞大气息。

  七星汇聚,天机动荡,随着轰然一阵雷鸣,猩红如血的粗壮闪电连缀而下,宛若万千狂龙凝聚的天柱一般骤然降临,映照得漫天风雪如血舞飞扬,穿透禅院废墟下的无尽神坑,沉重而迅猛地击落在飞悬于空中的“七星”之上,沿着七星飞转流泻,终究汇聚于一点,不偏不倚地抽打在沉静石棺的正中心。

  猩红如血的闪电如银河倒垂,流淌不绝,刹那间散作游丝般的流泉,爬满了整个诡秘的石棺,咔咔仿似翠玉崩裂的微响,一丝丝繁密如棉的裂纹从石棺顶端蔓延铺散,一缕缕沉静如水的七色神光从石棺内渐渐透发出来,映照着飞旋在空中的七件神物,熠熠散发着令人心神神摇的迷离光彩。

  石棺上的裂纹渐渐伸长、壮大,最终于小半个时辰后,轰然破碎。一道曼妙无双的身影自石棺中飘飞而出,如雪的白衣上,映照着张牙舞爪的闪电上猩红如血的光芒,隐隐有一种古老的神韵脉脉流淌,给人一种无限圣洁温柔的感觉。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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