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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太极无方碎玄罗

禅魔 间安 7507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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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如幕,月如纱,洛长安沿着狭窄而陡峭的石阶,缓缓踏入第三座佛堂,白虎双目间神光暗藏,悠然紧缀其后。

  第三座佛堂位处半山之间,规格较之前两座佛堂,略为精致小巧,内里陈设没有半分佛门净地的肃穆庄严,反倒是轻纱红帐,烟窗画堂,四壁名画高悬,东西书床对立,既像是香闺,又像是书房。

  西窗下,月光斜照阑干,白衣女子环首侧坐,掌中那一盏青灯半举,灯影微笼在一方三尺朱漆红木棋盘之上,南首北尾,又各坐一人,正悠然落子,默默手谈。

  南边端坐的是一位身着淄衣摩顶受戒的和尚,面似枣垂,鼻悬口方,清秀间犹显三分威严。洛长安心中不禁讶然,蹙眉暗自惊叹,这人生得与问鼎侯布公权未免太过相似!

  悄然按下心中惊疑,再看北首上端坐着的那人,神色更是不由自主地哗然大变,只见那人身着玄衣,衣襟上九龙盘绕,器宇轩昂,丰神俊逸,眉峰微聚之间,自有一股王霸威严之气冲天而起,虽不知其真实身份,但也十分的肯定身具大乾天子之仪。

  看到这样两个不可思议之人,洛长安许久方才内心平静,施施然踏步上前,执手躬身谨拜:“晚生洛长安见过两位前辈。”

  话音寥寥,晚风寂寂,与在山门外一样,洛长安参拜之下,没有任何的回应。不觉暗自讶异,挺腰直立,抬眼间见二人仍旧默然筹谋,心下好奇,又微微上前了一步,俯首往棋盘上望去,不知道二人下的是一盘什么样的棋,竟然如此投入!

  纵横之间,棋行已过大半,左下角白子大龙被斩,领地尽失,右上角黑子长龙覆灭,生机全无,竟是南北对峙,各占半壁江山,余下来只在中宫腹地之争,而在相对空旷的棋盘中央,赫然已有一枚白子点落在天元之上。

  洛长安看到点落在天元位置之上的白子,神色不觉微微一震,眉峰微聚,凝眸飞快地在棋盘上逡巡来去,须臾间断清棋路,知是那玄衣男子执白先行,且第一手便点在了天元之上。

  对于这一种始创于圣祖元皇之手的“天道流”布局,洛长安自小研习,至今浸淫已有十八年,更是在三阳宫的春考上凭此一手战胜了布公权,于其间的精微奥妙,虽不能说是烂熟于胸,却也可谓是深得三昧,自有心得。

  眼观当下棋局,白子于左半边棋盘之上大势尽失,没有半分立锥之地,第一手点在天元之上的白子,已然失却了统领全局的效应,几成一颗孤立无援的废子,玄衣男子这一次“天道流”布局,无疑失败了。不过,布局上虽有缺陷,但却并非没了一战之力。

  洛长安默默注视着棋局,心中翻来覆去地思索着往下的棋路发展,不多时便福至心灵,偶有所得,然而期待良久,却始终不见那玄衣男子落子,转眼间见其仍在蹙眉沉吟思索之中,不禁暗自心痒,渐感着急。

  白衣女子不经意间转眼看了看洛长安,见他目含神光,情色激动,不觉秀眉轻颤,素手轻旋,掌中的青灯莲蕊微动,光影一缩,端坐于棋盘南北的二人乍然凝聚,化作一道白影,钻入了青灯火焰之中。冷月清辉之下,闯影浮荡,徒剩半爿残局。

  变故陡起,洛长安惑然惊惧,抬眼往那白衣女子看去,只见她掌中的青灯火焰渐敛,几近熄灭,不由得眉头深锁,大是不解。

  白衣女子也不等洛长安发问,双眼落在棋盘之上,悠悠说道:“这一局棋源自圣祖元皇与神女之争,千年前人魔偶得残谱一百二十手,于中秋之夜,特邀武皇帝前来参研。盖因此局玄深莫测,一时间难以参透,遂二人联手,献祭神兽白虎以成锁元阵,辟三百三十三丈方圆之地以入无影壁,隔绝阴阳,自成天地,悉心钻研,望全此局。”

  白衣女子话音飘渺,宛若声回空谷,然而落在洛长安耳中,却是如同头顶惊雷,心底鼓动,剑眉深锁,神色沉凝,虽有意探问端倪,但又怕搅扰了那女子的谈兴,紧咬着牙关强自忍耐。

  白衣女子始终凝望着身前棋局,丝毫没有留意洛长安的神色变化,缓了口气后,语气略微带了一丝凝重,继续说道:“当年锁元阵布成之后,武皇帝率先而入,佛陀突言有事,由其弟子玄布禅师奉残谱入阵,与武皇帝共襄参研。二人历时三年方才摆完一百二十手残谱,其后武皇帝一念入迷,呕心沥血十年方才想出一手应招,然而那时玄布禅师却早已藉辞离阵而去。”

  “武皇帝苦心孤诣,参演迷局,直至百年身死,精魂仍是附于青灯之上,揣摩纵横,千年不散。殊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大乾的江山社稷根基动摇,天下危如累卵,苍生命悬一线。”

  白衣女子讲述的掌故说到这里,终于了断,悄然悠悠长叹一声,沉默了下来。

  洛长安心中翻江倒海,思绪狂涌不迭,倘若白衣女子所言非虚,当年武皇帝一入迷局不可自拔,那么发动灭佛举措的便另有其人,只是谁又能假扮得了武皇帝号令天下呢?是人魔么?不太可能,虽然人魔擅长夺舍之事,但是武皇帝修为高深,又兼身死于此化境之中,人魔没有那样的机会。是玄布禅师?也不太可能。

  洛长安想不明白,便直接把问题抛给了那白衣女子,恭谨问道:“敢问前辈,当年灭佛一事若非武皇帝亲力亲为,又是何人在背后操纵指使的呢?”

  白衣女子见洛长安问得直接,秀眉微微轻扬,抬眼淡淡地看了看他,身形轻动,悠然坐到了棋盘北首之端,漫漫说道:“适才见你似有所得,何不先过来将这一局棋下完再说。”

  白衣女子说得轻淡,洛长安却知道,要想得到答案,势必得先陪着下棋,然而虽说心中有所得,但却又不无疑虑,照那女子所言,当年功参造化心志过人的武皇帝也一子入迷,以致百年身死而不觉,害怕自己沾了此局也沉溺不可自拔。

  白衣女子似乎洞穿了洛长安的心思,只是自顾凝眸棋局,神色淡如止水,既不催促,也不勉强。

  洛长安看着那女子的悠然神色,深知丝毫没有转寰的余地,默默沉吟了一会,暗自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落落坐到了那女子对面。

  甫一落座,乍眼再看棋局,洛长安只觉心神一迷,顿时有些头晕目眩,不觉骇然惊惧,连忙运转『大魔经』,气走全身,同时千叶千言伏魔印的神妙禅音自心底扶摇而起,直入灵台,牢牢稳住心神,复又眼清目明。只是细观棋局,多多少少仍能感受到那一股扰乱心神的魔力,不禁暗自惊叹,恍然明了圣祖元皇、神女、人魔和武皇帝等人的高深莫测。

  白衣女子见洛长安坦然落座而不迷,秀眉又是轻轻轩扬,探手捻过一枚棋子,轻轻点落在棋盘之上。

  洛长安看到白衣女子棋子点落的位置正巧就如此前自己所想的一样,暗自舒了口气,按照适才福至心灵刹那间所得,施施然应了一手。

  白衣女子见洛长安镇静而敏捷地应了一记妙手,凤眼中微微一亮,素手轻扬,果断非常地应了一手。

  洛长安心中澄澈明净,也不知道情由何在,见那女子落子,总能以妙手跟上,如此你来我往十余手之后,整个棋盘的局势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黑白子攻伐进退之间,隐隐然有了一丝似水流动的气势。

  待不知不觉间下至百八十手后,整个棋盘上竟似有黑白两条鱼衔尾悠游一般,甚为玄妙,此时再看第一手点在天元之上的白子,则似死而复生又生死不定,可为黑子取代,可为白子妙用,神奇无方。

  白衣女子看着仿似乾坤暗藏的棋局,捻起的白子又缓缓落了下去,秀眉微蹙,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采。

  一旁几近熄灭的青灯微微一颤,一缕白气升腾而起,悠然幻化,玄衣男子的身影浮现而出,蹙动着双眉,盯着已成定势的棋局,久久方才喟然一声长叹,悠悠说道:“天元可测不可立,环以守中不可离,大道十二阶,终归无方太极,圣祖神女之意如斯乎,玄罗破碎?”

  洛长安正沉溺于那广袤无边深沉无极的棋局意境之中,陡然听到武皇帝精魂慨叹,邃然而醒,抬眼望去,微微欠身执手,恭谨探问:“敢问前辈,无方太极是为何意?玄罗破碎又是何意?”

  武皇帝的精魂深深地看了洛长安一眼,咧嘴淡然一笑,悠悠说道:“你能于须臾之间圆此千古遗局,又何须问朕,纵使而今不知,日后也必能明白。”

  洛长安不解其意,正要按下心思,改而探问一下当年灭佛之事,然而尚未开口,若有一缕风至,武皇帝的精魂飘摇而散,青灯火焰流荡蛰伏,悠然寂灭。

  白衣女子探手抓过青灯,屈指轻抚,眉目间略起一丝哀戚之色,悠悠说道:“当年武皇帝幽困于此,成王瞒天篡逆,诛僧灭佛。佛陀退避,玄布禅师劫道还俗,白楼观惨遭焚毁,禅院禁封尘闭,大乾根基残损,天下渐次分崩。”

  棋局已终,白衣女子言及至此,已然回答了洛长安,当年武皇帝灭佛的真相是成王篡逆所为。然而,这显然与历史上的记载相去甚远,洛长安一时间有些拐不过弯来,不觉愕然说道:“武皇帝应邀前来参棋,事先于国事全无半点安排么?成王又如何轻易就能篡逆夺权?而且他又为什么要发动灭佛举措?”

  白衣女子悠悠扫了洛长安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千古以前,圣祖元皇得大魔天书一卷,于白楼观斋戒三年以参其奥义,后证得此经天地难容,凭大毅力弃而不取,合三祖之力,七大士之功,借诸天星辰大阵及千叶千言伏魔印,镇封于太虚之间。”

  “然而,佛陀结印封经之际,私念频生,借机偷窥了一眼,得其真言一页两页,悄然参研多年,功过各半,一念入魔,后虽凭大毅力和大修为自断魔根,流转轮回,但在步入轮回之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将自大魔天书中窥视而来的真言,夹杂誊抄在了一本《般若大莲华》真经之中,流传下来。”

  “至武皇帝时期,佛陀私自撰写大魔天书之言的秘密无端曝露,武皇帝得知消息,秉承圣祖元皇之意,意欲毁却《般若大莲华》真经,尚未采取行动,便受到化身佛陀的人魔相邀,来此参研棋局残谱,言明胜者定夺真经毁损存留。武皇帝顾念苍生,权衡之下便答应了下来。”

  “实不料参研棋局乃是调虎离山之计,武皇帝幽困于锁元阵中,与其同胞所生甚为神似的成王趁机篡逆夺权,继而发兵逼至三阳宫,欲夺《般若大莲华》真经不可得,怒而举刀灭佛。佛陀自感罪孽深重,涅槃往生西土,《般若大莲华》真经脱落而出,终究还是落入成王之手。”

  “成王夺取藏有大魔之言的真经,又借故挑起天下纷争,随即借武皇帝血竭而亡的假象横空出世,意欲自承正统,到底格局有限,难堪大任,最后灰溜溜余下一片乱世江山,逃遁得无影无踪。”

  白衣女子所讲的这一段掌故,漫长而详细备至,不似有假,然而终究与历史流传大相径庭,洛长安不是不信,却也难以尽信,蹙眉问道:“恕在下斗胆,前辈对此一段尘封往事如此了如指掌,不知该如何称呼?此间之事是前辈亲眼所见亦或只是道听途说?”

  白衣女子转眼静静地看了洛长安一会,见他神色凝重,没有丝毫胆怯退缩之意,不觉哂然微微一笑,淡漠说道:“我乃武皇帝之辰妃,魔宗公主,是人魔设局中至为关键的一环,你觉得我说的是真是假?”

  白衣女子之言,实在是石破天惊。洛长安本就难以平静的心绪更见汹涌澎湃,大乾王朝自古排斥妖魔,武皇帝除却历史上记载的灭佛一事大过之外,可谓是千古圣王,而就是这样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帝王,他最为宠爱的妃子竟便是魔宗公主,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洛长安看着白衣女子略带一丝讥诮之意的冰冷面容,缓缓镇静下来,或许是他自身修行『大魔经』的缘故,对于妖魔正邪之分自有定见,从那女子青灯相伴多年的举止来看,倒也并不觉得她身为武皇帝之辰妃有何太过不妥,略微吸了口气,淡淡说道:“依前辈所言,人魔设局的目的,也是为了那记载大魔真言的《般若大莲华》真经咯。”

  白衣女子颇为不屑地白了洛长安一眼,冷冷说道:“明知故问,若非佛陀当初斩裂心神之际强行禁锢了大魔之言,人魔何至于与我魔宗联手?”

  洛长安至此心思畅通,不过,武皇帝灭佛之谜虽于眼前自称魔宗公主的女子口中得以疏解,或许大体如是,但还尚需求证。

  当初苍山侯萧鼎只是提点了一句武皇帝灭佛起源于小南山寺,没想到行走一遭,却是大有收获。洛长安暗自感慨兴叹之余,淡淡然说道:“想必当初约战武皇帝结锁元阵下棋的不是真的佛陀,而是人魔吧。玄布禅师劫道还俗之后应该是姓布,乃是而今问鼎侯布公权的先辈吧。”

  白衣女子又是若有若无地白了洛长安一眼,大为不屑地哂然笑道:“先辈?你未免太过小看了玄布禅师了,以他的修为能耐,岂能千年之间就会殒灭!”

  洛长安本以为自己猜测无差,却没有想到事实相去甚远,心底不觉猛然一顿,听白衣女子的意思,眼下的问鼎侯布公权,便是当年的玄布禅师,这可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玄布禅师最初是佛门子弟,定然有佛宗修为在身,而现在的布公权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以武破道的武道强者,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曲折故事,方才有此造化。

  洛长安不觉念及布公权当初言及斩杀人魔之时的狰狞而又愤怒的嘴脸,念及化魔潭下两度见到人魔之际听到的戏谑之语,心中更加证实,在当年谋夺藏有大魔真言的《般若大莲华》真经失败以后,人魔与布公权师徒之间,乃至与整个魔宗之间,发生了不为外人所知的斗争和变故,致使布公权成了千百年间唯一的武道强者,致使人魔坐困化魔潭底。只是眼前这自称魔宗公主的白衣女子困居于锁元阵中,是否也有迫不得已之处呢?

  洛长安略含一丝疑惑地看向白衣女子,希望从她的眉目神色之间看出一丝端倪,然而白衣女子神色恬淡犹如止水,悠悠地回视了他一眼,冷冰冰说道:“棋也下完了,故事也听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洛长安感觉到白衣女子话语间隐藏着一抹极为冰冷而凌厉的杀意,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虽然还想逗留着多问几个问题,但是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无奈探腰起身,执手微微一礼,恭谨问道:“还望前辈指点,如何方能离开此地?”

  白衣女子秀眉微微一蹙,扫了一眼紧跟在洛长安身旁的白虎,冷冷说道:“这锁元阵乃献祭白虎所制,那畜牲既能带你进来,自然也能带你出去,何必多问?”

  洛长安暗自咋舌,心底暗自腹诽,魔宗公主未免太过喜怒无常,默默转身,往佛堂门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正待抬腿跨出门去,身后却又传来了白衣女子冰冷的声音:“回来。”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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