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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奔雷箭下,万道光牢笼罩十数尺的虚空,宛若荆棘直刺苍穹的槐树,再无半分坚韧,刹那间分崩离析,随风而散,身在边缘地带的凌阳和宋行,也不禁一阵心惊魄动,看着前方首当其冲的洛长安,神色愈见凝重。
洛长安只觉身外的整个天地霎时间变得狭窄逼仄,只剩下眼前这一支破风而来的长箭穿行的道路,而他则像一株老根深种的刺槐树,伫立于道中,无可退避。
双眼静静地盯着寒光熠熠的箭锋,右手紧握腰间的天子剑,眉尖微蹙,岿然不动,眼前这一支千羽奔雷箭,相较于去年秋闱狩猎大典之上李归云朝他射的那一箭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并不是李归云的修为不及周一帆,而是那双龙绞丝混元弓配合凤尾箭远远不及这水云间的至宝。
长箭锋锐如电,破风无声,数丈间的距离,一息即至。洛长安笃志笃行,早已于胸怀之中吟咏无数遍的千叶千言伏魔印脱口而出,声如惊蛰之雷,舌尖隐有红莲轻绽,握着天子剑的右臂陡然长扬向上,比黑夜还要深沉的剑芒如同弦月弧光,铮铮颤鸣,穿过千羽奔雷箭外白片儿如花的真元,斩进冰冷沉硬的寒铁之中。
叮的一声轻响脆如风摇铜陵,洛长安坚定前行的脚步猛然顿住,踏碎地上断折倾覆的白草,破开冷硬如石的土壤,深深陷入地下半尺有余,挺拔如枪的身形猛然僵立,衣衫猎猎,长袖鼓荡,如大风中的旗子,棱角分明的脸上血气潮涌,艳如红布,双眼微缩轻颤,无比的坚毅决绝,口中佛音梵唱不歇,催动体内真元,竭力抗击。
千羽奔雷箭与洛长安一样,猛然停顿,随即剧烈震颤嘶鸣,箭身缠绕如花的真元飞速崩裂,如同汝窑的白片儿一片碎成万千,继而轰然爆破,宛若洪流一般朝四周汹涌扩散,白芒片刻间由十数尺壮大到数十丈,飞旋如同羊角飓风,所及之地,石走沙飞,刺槐树棵棵尽成齑粉,余势不消,更远处槐树嘶嘶,枯草索索,俨然潮声归去,久久不歇。
真元尽数褪去的千羽奔雷箭,看起来不过就是一支普通的三尺雕翎,天子剑由箭锋而入,宛若利刃行纸,又似流泉走石,顺畅毫无凝滞地一划而过。长箭分毫不差地分成了左右两半,忽忽跌落于地。
类似长箭分裂一样,凌阳、宋行与周一帆彼此间的神色也呈现出一种分裂状态,凌阳、宋行脸上俱都是舒缓之中带着一丝惊喜,周一帆脸上却是一片冰冷肃杀。在水云间的宗门之中,乃至整个南国境内,鲜有同辈中人能够抵挡千羽奔雷箭的一击,然而此番初入大乾,于此边境小沛荻城之外,一个略显瘦削憔悴的洛长安便只身一剑破了神箭,周一帆着实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洛长安斩裂千羽奔雷箭之后,不着痕迹地深深沉吸了一口气,压下周身沸腾汹涌的血气,弹腰从地下拔出双腿,前后一点一错,飘忽宛若鬼魅一样扑到周一帆身前,此前长扬而起的天子剑顺势斗转直下,凌厉无匹地朝着周一帆的头颅斩去。面对欲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尚有反抗的余力,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斩杀回去,这便是他多年与野兽为伍从而在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生存哲学。
宋行在洛长安斩落千羽奔雷箭的时候已然大吃一惊,此刻见他挥剑决绝斩向周一帆,更是大为震动,同时又暗怀隐忧,不管怎么说周一帆都是水云间的高徒,更是南国皇室中的宠儿,与这样的人结下死仇,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默默转眼看了看身旁不远处的凌阳,见她神色一片舒坦轻松,其间隐隐还有赞许期待之意,不觉心思暗沉,越发好奇洛长安的来历,可转念之间却又猜不到半分端倪。
周一帆看到洛长安冷漠一剑劈斩而来,心中的怒意更甚,眼底暴起一抹狂热的残忍之色,嘴角微撇,嘲弄戏谑而笑,抖手之间,黝黑如墨的长弓翻转于外臂之上,左手飞快扣指于弦,稍稍抹动,勒出一缕精血,血珠顺着弓弦飞流滚动,眨眼间没入弓角两端,激起两条纤细如发的暗红色长线,如同龙蛇一般串流交汇,整张冰冷沉寂的长弓宛若沉睡中的凶兽猛然醒转,暴起一股滔天的嗜血之息,弓眼之中暗光上涌长飞,搭上弓弦,一支血芒长箭悠然而成。
长弓张,血箭起,霎时间天地色变,原本高远宁静的夜空风起云涌,震颤未止的槐花林鬼哭森森,天子剑势如长虹,龙吟细细。
眼见两件神兵就要交锋,忽而一阵风吹衣衫的飒飒轻响自低沉如墨的云端而下,眨眼间就到了二人头顶。洛长安不觉微抬眼角,只见裙角仿似遮天的大幕一般舒展张扬,头顶的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月光,遮住了漫无边际的槐花林,却没能遮住那一张清冷而略带威严的面容,竟是大乾王朝的皇后周一蘅。
周一蘅突然从天而降,于间不容发之际甩手抖出一条长练,卷上周一蘅的雄腰,拖着他疾疾向后长退三丈有余,避免了与洛长安的正面交锋。
洛长安在看到周一蘅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知晓,今日与周一帆这一仗打不起来,是以一剑落空之后,也不再徒劳进击,悠然止住身形,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一蘅,显然对于她一路尾随在后的情况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想到过,周一蘅的修为竟然已在大阳初照之境以上。
周一帆的神情并不如洛长安那么轻松,在他认为,自己以精血沥弓成箭的一击,洛长安必然束手待毙,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可好事未成却被人从中阻拦下来,心中大为忿恨,转眼间看到拖自己后退的人竟是自己那已成大乾一国皇后的亲姐姐,又不禁大为诧异,急急问道:“阿姐,你怎么回来了?”
周一蘅略略侧身站在周一帆前方尺许有余,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冷着脸寒声反问道:“你既不在水云间待着,也不在阳城陪着父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周一帆对周一蘅素来敬畏,见她冷言责问,脸上浮过一丝忌惮之色,双眼微微一转,讪讪说道:“朴长老前些日子接到朴柳师姐的急信,说有要物交托师门管理,朴长老得信后,亲点门中好手到此迎接,师父便让我跟了来长长见识。”
周一蘅对朴柳和洛长宗联手劫持白虎以及洛阳明之事早已知晓,周一帆这几句话无疑是当着洛长安的面坦然承认了自己牵涉其中,看着洛长安脸上冰冷的笑意渐浓,双眉不由得微微蹙动,冷冷又问道:“既是跟着朴长老来长见识的,又怎么就你一个人单单在此,朴长老以及其他人呢?”
周一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着痕迹地微微转头朝着槐花林深处遥望了一眼,说道:“我们两日前便接到了朴柳师姐,不想同时又遇上了李归云师兄,双方都是多日未见,于是就在这里多盘桓了两日。”
周一蘅见周一帆说话之际略微有些吞吐,便知其所言不实,微蹙的双眉又凝缩了三分,回头看了一眼,冷然问道:“朴长老当真在这林子里?”
周一帆在周一蘅锐利目光的逼视之下,双眼有些心虚地躲闪了一下,点头讪讪笑道:“嗯,朴长老和李师兄都还在黑水河畔。”
周一帆的话音刚落,眼角便又看到洛长安再次抬腿迈步,径直欲往山林深处而去,双眉不觉猛地一抖,愤然低哼了一声,抬起尚未散去真元的长弓,转而向着洛长安平举,大有一箭将他射杀的架势。只不过他的手臂刚刚抬起,却又被周一蘅探掌压了下去。
周一帆不明白周一蘅为什么两次三番地阻止自己对洛长安动手,剑眉微锁,颇为不耐地问道:“姐,你为何护着这小子?”
周一蘅修眉微扬,狠狠瞪了口不择言的周一帆一眼,沉着脸寒声说道:“我早就告诫过你,让你不要动不动就和人动手,就算迫不得已要动手,也该弄清楚对方的来历和实力。今日别说是这区区一片槐花林了,纵使是水云间的流岩画壁,凭他们要去也无人可挡。”
周一帆闻言微微一愣,洛长安的修为他虽看不透究竟,却也能够猜度得出个八九分准,大概是在腾龙秘境,很显然并没有强大到无人可挡的程度,至于凌阳,虽然不知其修为深浅,但是既然跟在洛长安身边,那么修为只怕也高不到哪里,然而周一蘅却对二人的评价如此之高,分明是在暗示他们的来历极为不凡。可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背景,能够随意参观承载水云间道基而从不对外开放的流岩画壁呢?
周一帆想来想去,一时想着洛长安或许是大乾皇族中人,甚而是大乾王朝新晋的成丰皇帝姬无忌,可看着他与周一蘅漠然相对的神色,又极为不像,再者说纵使是姬无忌,也不是说去参观流岩画壁就能去的。一时又想着洛长安或许是大乾境内其他大宗门的少爷,可是大乾境内可数的几个大宗门,与水云间也没有那么深厚到足以向对方公示自家道统根基的交情。或许是到底见识不广,终究没能想到三阳宫以及书道两院。
宋行听到周一蘅的话,又看到周一帆的情状,心中也是大为震动,脑海中忽而掠过一个世人无不敬畏的所在之地三阳宫,刹那间仿似抓到了什么根本,恍然醒悟得惊疑不定,悄然转头看了看凌阳,见她对周一蘅和周一帆两姐弟漠然不顾,自顾驱马朝着洛长安跟了上去,对自己心中的猜想更为坚定,深深长吸了一口气,颇为谨慎地驱虎前行,越过周一蘅和周一帆,随二人朝黑水河畔的方向而去。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