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滚滚,大雨滂沱,一道道闪电在天地间肆意游走。
人们在大雨之中四处乱窜,渐渐在几处临街的屋檐下挤作一团。屋檐之间的街道上,时不时经过一队官兵,他们一个个身着鳞甲,外罩蓑衣,腰间挂着腰刀,手中持着长枪,看起来还算整肃。
功夫不大,三匹快马溅着水花,匆匆赶上来,为首的汉子扬起马鞭吆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谁要是坏了老子的好事,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说罢,也不管士兵们有没有听进去,一鞭子结结实实打在马匹身上,那马一吃痛,发足狂奔而去。另两名汉子也不多话,同时甩了一个响鞭,赶忙跟了上去。
紧临这条街,另一条略显繁华的街道之侧,两男两女从一处高楼现出身影,一条闪电恰巧在天边闪过,勾勒出几人的轮廓。内中一名女子,呆呆地望了官军半晌,怔怔说道:“吕大哥,爹爹他们要被围了吗?可怜我爹爹重伤虽然痊愈,往日的功夫尚未完全恢复,怕是······”
不待她说完,另一名女子语气坚定地说道:“古老英雄他们对付这些个草包能废多大力气,不用瞎想了,咱们快些赶到就是了。”
“可是······”那名女子显然没有彻底信服,还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这时眉头一直紧锁的汉子,突然开口道:“相骖,交代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站在他身边的汉子拱拱手,沉声答道:“放心吧,吕师叔,随远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
听到他的答复,愁眉紧锁的汉子点点头,随手拍拍他的臂膀,转头对愁眉苦脸的女子说道:“凤儿,别担心了,古门主一定不会有事的。”
电光耀目,在浓密的云层中划出无数条横竖驳杂的线条,猛然看去仿佛将天空切出无数个窟窿。
那几人大约在楼头又停留了片刻,下一道闪电掠过时,已经没了踪影。
子午门总坛,古北漠表情坚毅,正指挥着几名弟子在第二道院墙布防。就在此时,余飞鹰迈过增高的门槛,跑了进来,看到他,立刻放慢了步子。古北漠看到徒弟又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忍不住斥责道:“百十个酒囊饭袋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老夫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听到师傅的责骂,余飞鹰扭头对师兄弟吐吐舌头,假模假样地低下头站在当地。旋即一拍脑门,说道:“哎呀,师傅,给你一骂我都把正事忘了。”说罢,快步走到古北漠身边,耳语了几句,古北漠脸色一变,问道:“人呢?”
古飞鹰下意识扫了四周一眼,答道:“就在那个地方,飞彪师傅正和他们一起布置呢。”听罢古北漠哈哈一笑,朗声道:“快带师傅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几道弯,走入一处屋舍,余飞鹰一声口哨,古飞彪和白随远同时现身,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十名辋川弟子分别在几间屋中现出半个身子。古北漠打量了众人几眼,询问道:“你们都过来,辋川派怎么办?”白随远拱拱手,一脸诚恳回答道:“古门主不用担心,相信吕大哥一定另有安排。”听到此话,古北漠点点头,在白随远肩头拍了拍,脸上的到神情有些复杂。
古飞彪发觉师傅有些落寞,转移话题道:“师傅,您再仔细看看,他们今时可不同往日呢”。一经提醒,古北漠重新将视线挪到辋川弟子身上,发现与他们人人身后背着一丈长短的奇怪物什,许久,圆睁双眼,激动道:“你们,这是火枪吗?!”白随远点点头,古北漠面露喜色追问道:“你们怎么弄到的?这东西可金贵啊。”
白随远带着几分自豪,说道:“这些火枪原本是终南赵家从海外购置,打算看家护院用的,可是带回来后,没人会用,结果只能原封不动存在库房中,时间一久,大家也忘记了。有次半痴闲聊说起,吕大哥出于好奇借了一把,数月前有个洋和尚在辋川镇化缘,吕大哥就把火枪拿出来给他看,没想到那人竟然会用,最后吕大哥索性收留了那洋和尚,又借来所有火枪,悄悄成立了这支,这支,这支······”
白随远支支吾吾怎么也想不起队伍的名字,这时最远一间屋子中有人用十分别扭的汉话说道:“火枪队!”白随远听到这三个字,终于松下一口气,重复说道:“成立了这支火枪队。”说罢,遥遥指着刚才插话的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那个洋和尚,我们都叫他小雷,他也是我们的队长。”
古北漠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发现那间屋中果真站着一名西洋人。由于此人身量甚为高大,古北漠又在昏暗中观瞧,因此初看时他以为是一截滚木,并没有特别留意。此时回想起来,不由得哈哈大笑。笑罢,对西洋人拱拱手,说道:“小雷兄弟,多谢啦。”那西洋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拱手,别别扭扭道:“我们都是朋友,不用谢。”
半个时辰后,几百名官军终于来到子午岭,为首的军官在马上摆了摆手,队伍停在原地。大雨如注浇的人睁眼都困难,那军官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轻磕马镫向前几步,立即看到两条道路,一条道路宽敞齐整,远远望去灯火点点;另一条是穿林而过的小路,路口堆放着土石巨木之类的障碍物,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遇到此种情况,军官多少有些犹豫,骑着马在两条道路前来来回回好一阵子,最后狡黠一笑,嘀咕道:“好个老匹夫,鬼点子倒不少,老子偏不上你的当。”回过头,指着小路的方向,命令道:“尽速清理路障,从这条小路进庄!”
功夫不大,路口清理干净,军官面露得色,挥挥手,兵士们踩着泥水进入林中。好在林子不大,整支队伍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军官望着眼前的开阔地带,再次抹了一把脸,眼前现出村落、庄院的轮廓,不由得心中一喜。扬起马背吆喝道:“听好了,逆贼就在眼前,给我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兵士们在滂沱大雨中被人一路催逼,人人心中带着怨气,刚才又走小路带出两脚泥,简直到了忍耐的极限。只见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拄着长枪,任凭上峰如何催促,始终没有人前进一步。
见此情景,军官不怒反笑,用马鞭在众人面前点了点,粗声大嗓说道:“瞅你们一个个生瓜蛋子,摆在眼前的升官发财机会没一个敢下手,爷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说道此处,军官脸上现出阴狠的神情,继续道:“看到没有,村中庄内值钱的东西,谁抢到算谁的,老子只抽你们三成,公道吧。还有,眼前不管老女老小,拿回来一个人头,大人我算你们一件军功,如何?哈哈”
听到这几句话,兵士们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人们摩拳擦掌,原有的寒冷和疲惫一扫而空,个个眼中放出饿狼才有的精光。军官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大喊一声:“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在他身后,兵士们蝗虫一般,拼了命涌向平静的村庄。
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排民房,房中正亮着点点烛火,远远望去分外惹眼,众人眼前一亮,脚底下的力气又多了几分。就在此时,一间民房的窗外忽然现出耀眼的光亮,紧接着是一声炸雷般的声响,冲在最前面的军官陡然从马鞍上滚落下来,惊得兵士们同时一愣,各自停在原地。
片刻后,突然有人呐喊道:“娘的!抢钱抢人!”兵士们的精神突然为之振奋,一个个嗷嗷叫着继续向前冲去。与此同时,民房窗外的光亮此起彼伏,在化不开的天地间绽放出一朵朵妖艳的花蕾。官兵们一拨拨倒下,新的一拨又冲了上去,他们仿佛一头头饥饿已久的野兽,非要撕咬一口眼前的肥肉,才能安抚内心的狂躁。
在他们脚下早已殷红一片,血水和着雨水在每一个沟沟壑壑中积聚、溢出,被人猛然踩踏,四下溅开。
然而官军毕竟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虽然扔下无数尸体,却也向前推进了不少,没过多久,已经开始围拢了那片民房。白随远眼见着官军越聚越多,再用火枪攻击已经显得十分迟缓,索性从腰间解下玄铁刀冲了出去,其余见他如此,也扔下火枪与官兵战作一团。
随着时间推移,整个战场的局势早已发生了巨大变化,白随远几人被围困包围圈中,渐渐只有招架之力。洋和尚小雷浑身是血,随手扯过一根扎向他的长枪,扔向远处,嘴中嘀咕道:“上帝啊,求你赦免这些罪人吧,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白随远见怪不怪,古飞彪却哈哈一笑,打趣道:“小雷兄弟,今天要是一个不留神,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的上帝了,怕不怕,哈哈”
小雷随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低下头十分认真地说道:“我的上帝时时刻刻都与我同在,他既然派我到你们国家来,就不会让我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官军队伍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