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如火,滚滚而走,所到之处升腾起无边的烟尘。
“嘶,烫!”傅庭玉闷哼一声,收回右脚,整个人也从昏睡中醒了过来。随着一阵烟尘起落,渐渐看清所处的环境,不由得眉头一皱,强忍着双臂的酸麻,重新合起双眼。
“虎头,你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过,答应过······狗头,你快帮我想想,小吕哥哥要生气了,快呀!”
“你自己答应过人家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啊,哈哈,真好笑。”
“好了,别嬉笑了,当年桑前辈临终之时将你们兄弟二人托付给在下,在下自当尽到自己的本分,可是你们要是一味如此,恐怕只能交代古门主将你们送回故乡了,哎······吕某无能啊”
另外两人闻听此话,似乎停止了笑闹,许久,才有一人开口道:“小吕哥哥,我们,我们不回去!”
听到这里,傅庭玉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记起刚才大约有过一声闷响,心中暗暗不屑道:“什么九流货色,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正当他思绪稍稍有些发散,只听第三人说道:“回不回去,先站起来说话,平心而论,这是虎头你可是立了大功的,只是虎头,哎,怎么总也收不起玩心,在下十分担心他日后会惹出更大麻烦······”
“弟弟,你听到了吗,还不快给小吕哥哥陪个不是,下次可要留心点······”
“我不,谁让那老家伙骂辋川派的!”
“虎头,你······”
第三人却不插话,只是对旁其它人低语几句,声音实在太小,傅庭玉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捕捉不到一个字。不由得在滚烫的墙壁上重重一靠,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感叹道:“怎么会有其他人,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出来!”不待他继续自责,远远传来一人的脚步声,不等那人站定,先前说话的第三人沉声质问道:“随远,你说说,吴虎头怎么就能听到马员外骂咱们辋川派?”
“什么马员外,那天那人姓胡,我知道的······”说完这句,来人大概明白了过来,立即咽下话头。就听下过跪的人抢着嚷道:“听到了没有,那人姓胡,姓胡,虎头,你看看你,让小吕哥哥怎么说你!”
扑通一声响过后,原先执拗的汉子,老老实实道:“小吕哥哥,虎头错了,要打要罚都随你,只是求你不要让我们回老家!”
“要达要罚都随你,求你别让我们回老家······”下过跪的汉子应该又跪了下来。这时又有一人,悄声说道:“师叔,吴家兄弟也知道错了,您就饶过他们这一回吧。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随远的错,要是······”
“是啊,都是随远的错,要是没有偷偷······”
听到此处,谈话声戛然而止。过得片刻,伴随着门轴的嘎吱声响,忽然有大团强光迎面袭来,傅庭玉实在忍耐不住,微微睁开双眼,恍惚望见几道人影。随着光晕的挪移,傅庭玉判断,那几人应该在自己眼前走动了一会儿。等他渐渐适应了强光,正打算仔细看清来人的面貌,耳畔再次传来刺耳响声,四周重又陷入明暗交错。
“这次就这样吧,师叔也派人打听过,那姓马的小子为官多年,欺男霸女,压榨百姓的事情也没少做,就当你们误打误撞,为民除害吧。不过,随远你没看牢吴家兄弟,终究有些失职,这样吧,你去傅家送一封书信,也算戴罪立功吧。”
“是!师叔。”
听到这里,傅庭玉心头一松,断定歹人只是勒索些财物,决计不会坏了自己性命。
第二日清晨,姚钦拖着宿醉的身子,使劲揉搓着惺忪的双眼,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突然迎面跑来一名风尘仆仆的汉子,也不知着急忙慌所为何事,遇到姚钦时收不住身形,两人便撞作一团。姚钦本来就情绪不佳,立即破口大骂起来。那汉子却不以为意,拍怕尘土,转身疾走,姚钦伸手抓了几次,始终没有拽住汉子衣角,望着汉子渐行渐远,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意识到往来行人开始增多,姚钦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吃力地爬起来,刚刚站定,马上有一封书信从他怀中掉落。姚钦眼睛一亮,谨慎地四下望了几眼,发觉没什么异常,迅速弯腰捡起,第一眼便看到“傅宗龙狗官亲启”几个醒目的大字。
“大人,大人,学生,学生······”
一路狂奔,终于穿过重重门禁,就要来傅宗龙面前时,姚钦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傅家的一处高大门槛前,到嘴的一句话也被摔了回去。傅宗龙望见他高高举起的一只手臂,本想斥责几句,猛然看到那只肥硕手臂的末端竟紧紧攥着一封书信,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地复杂起来。等了许久也没见姚钦从门槛外露出头,傅宗龙不耐烦道:“姚老先生,您这是······”
不等他说完,姚钦在门槛外嗓音沙哑道:“老爷,老相公有消息了”。说罢,使劲摇了摇唯一伸出的一只手臂。傅宗龙心中一震,眼睛略略一瞥,身旁的侍卫赶忙快走几步,从姚钦手中拽出书信,递到傅宗龙手中。
几行书信看下来,傅宗龙的眉毛早已拧作一处,稍加思忖,开口吩咐道:“去叫柳霸,要快!”
功夫不大,姚钦已经扶着门槛爬起,柳霸、月底鹞、浪头鲨三人也已来到傅宗龙面前。无故被傅宗龙传唤,柳霸的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些怀疑傅宗龙找不到儿子要拿自己撒气。没想到,在他打算跪拜时,傅宗龙竟罕有的伸手搀扶自己,和颜悦色道:“柳将军,辛苦了。近来府中事务繁杂,多有仰仗,还请柳老弟与兄弟我合舟共济,一同为朝廷尽职尽责啊。”
听到这句话,柳霸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中却信誓旦旦道:“承蒙大人抬爱,柳某纵是粉身脆骨,也要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好,好,老弟有这份心,做哥哥的我就更放心了。这里有封书信,老弟先看看,哎······”话到此处,傅宗龙的脸色一变,一双不大的眼睛开始从头到脚打量着柳霸三人。
柳霸恭恭敬敬接过书信,看到封面几行字后,下意识地抬头对傅宗龙笑笑,才十分小心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展开后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三四遍。又随手将书信递向月底鹞手中,月底鹞一愣,还是接在手中,正展开看时,一旁的浪头鲨马上凑了上来。月底鹞刚刚看到一半,就听浪头鲨摇晃着脑袋莫测高深道:“生来多坎坷,运命总弄人;造化在个人,命中皆注定······”
听到浪头鲨的尖声利桑,柳霸眉头一皱,月底鹞立刻斥责道:“少卖弄,有屁快放!”
“是,是”浪头鲨哆嗦道:“他们想要傅大人高老还乡,简直痴心妄想,给我三天时间,小人一定将老相公毫发无伤的带回来。”说罢,浪头鲨眼中现出满满的信心。
不等柳霸开口,姚钦抢先说道:“老弟既然自告奋勇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不知是否方便对大伙儿说说你的具体方案,也好让老大人放心,是吧?”
此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几乎同时望向浪头鲨,只等着他说出自己的计划。浪头鲨却在众人的殷切目光中冷冷一笑,故弄玄虚道:“小人用的是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江湖勾当,大人听不听都无妨,等着三日后相公回府就是了,嘻嘻”
话音落尽,浪头鲨竟然没经过柳霸允许,自顾自飞身而走。余下几人脸上各自现出尴尬,得到傅宗龙默许后,先后告辞离开。临到柳霸辞别时,傅宗龙突然拽住他的衣袖,语带恳求道:“柳兄,咱家侄儿的事情可就托付给你了,老兄可要上心呐”。柳霸顺势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一脸真诚道:“放心,放心。”
第二日晌午,天气依然炎热,不知是不是地面发烫的原因,人们的步伐明显比往日快了许多,胡乱看去,个个都是如此的行色匆匆。白随晚行走在人群中,亦有同样的感觉,只是除此之外另有一种莫名袭来的一股寒意,让他始终感到不舒服,可是四下查看了好几次,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白随远只好摇摇头,以为自己有些晒晕了。
转过几条街角之后,人烟开始变得稀少,白随晚没来由加快了脚步,然而行了一阵之后,那种不适感似乎在一瞬间全然消失。白随晚有些摸不着头脑,壮着胆子停在原地,日头低低悬垂在他头顶,仅有的暗影早已没了踪迹,除了不远处一处茶棚的篮布幌子偶尔被热浪撞上几撞,四周极静。
屏气凝神一阵之后,白随晚打算继续前行,侧后方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烈日中耀出大团光华,向着他的脖颈袭来。白随晚的心头下意识掠过一丝不安,随手摸向腰间的玄铁刀。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传出一阵怪叫,两人同时一惊。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