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省见那名将官眼珠子滴溜溜转,似乎不是实诚人,于是将兵刃架在他脖子上,威喝道:“走!前面带路,要是敢欺骗我们,一刀宰了你!”将官闻听此话,腿脚直发软,又时时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寒意,没走几步,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哭丧道:“好汉,好汉,饶命,人其实不关在那边,在东边那顶军帐里,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好汉,饶命呐······”
此人说话忽东忽西,真假难分,大省略一思忖,喝问道:“那你为何要将那间土屋指给我们?!”
“说!老实点!”弟子们也恼怒异常,扬起手中刀剑,恨不能将此人砍翻在地。
将官眼见这伙人有如凶神恶煞一般,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面左右开弓抽打起了自己的脸颊,一面呜咽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呜呜,这营中早就设下六座陷阱,等着你们,等着你们,那土屋只是其中之一,小人刚才被恶鬼迷了心窍,这才···呜呜···我家老母今年八十了,没有我···”
“好了,别来这一套!”火势越来越大,大省也懒得和他废话,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催促道:“起来带路!”
“哎,哎,好!”将官屁股吃痛,哭声戛然而止,贼忒忒瞥了众人一眼,赶忙爬了起来,拍了拍灰土,径直向东走去。大省仍旧不放心,暗中吩咐白入波几人在其他军帐和屋舍中也搜寻一番。
风势渐长,火光滔天,军营中处处都可以闻到一股焦臭味,耳中听着哔哔啵啵的声响,眼前尽是些胡乱逃命的官兵,大省每迈出一步,心就愈发提向嗓子眼,他真担心老爷子他们八人早已命丧火海,同时,多少有些后悔放了这把火。
“吕师叔,吕师叔,找到了,找到了!”
正行进间,耳畔忽然传来白入波兴奋的呼喊,大省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七八分。就在他打算奔着声音的方向疾行时,手腕陡然吃痛,那名将官早已挣脱他的兵刃,夺路狂奔。忽然意识到自己险些中了此人圈套,大省异常恼怒,挥动手中兵刃全力劈砍,不待那将官再多跑出一步,立时被拦腰斩为两截。
“走!咱们去找入波他们。”大省一声吩咐,大伙有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向白入波呼喊的方向。
望见大省几人跑了过来,白入波眼中带泪,远远高喊道:“吕师叔,吕师叔,人没事,人没事,嘿嘿!”大省听他如此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众人不敢耽搁,趁着一片混乱,有背有搀,片刻间便将杨承露、古飞彪等八人带离了兵营。
已经行出长安城七八里远,火光依然在黎明中显得格外刺眼,白入波回头望了几眼,有些迷茫道:“吕师叔,咱们还回长安城吗?”
“不回了,今晚这一闹,傅宗龙恐怕会彻底发疯”大省背着重伤昏迷的古北漠,若有所思道:“长安城咱们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
“哎······”白入波叹息一声道:“回不了,咱们能去哪里啊?
“小伙子,莫要如此说”杨承露一路不发一句话,此时却插嘴道:“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立足的地方。”
“对,杨门主说的对!”大省目光灼灼,摇指绵延数十里的终南山道:“咱们先按原先商量好的,往终南山中走,与沐风、柳儿、相骖他们会合了再做打算!”
“可是,眼看着天已经大亮,咱们又有···”白入波仍旧愁眉不展,小声嘀咕道:“能赶到终南山吗?”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嘿嘿傻笑道:“嘿嘿,果然从这里经过,夫子,快出来,他们来了,嘿嘿。”
众人一愣,以为遭遇官兵堵截,立刻抽出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声音传出的三棵大槐树。大省却心头一喜,高声叫道:“小雷,金鱼,是你们吗?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我们不能来吗?吕大哥,你这人越来越滑头了,迷倒我们之后,还想着法子欺哄我们”小雷面有愠色,从槐树背后缓步踱出,见到大省,劈头盖脸质问道:“这分明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
“是啊,要不是那小娃娃要搬家,我们这会儿还在长安等你呢”金鱼从一棵槐树上跳下,也跟着掺和道:“哼,不老实!”
“吕师叔也是为了你们安全”白入波见场面尴尬,主动打圆场道:“昨晚的情形,也太······”
可是不等他说完,小雷眉毛倒竖,愤愤道:“不用你插嘴,让他自己说!”
从未见小雷发如此大的火,大省赶忙放下古北漠,弯腰拱手,一脸真诚道:“两位兄弟,都是吕某考虑不周,这才······”
不待大省把话说完,小雷立即打断他的话头,继而板着脸孔道:“好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下次若要再如此,我们两人就直接回兰州,从此不再踏足长安半步!”
“哪有下次”白入波见几人话已经说开,伸手拉起小雷衣袖,扭头对大省道:“是吧,吕师叔?”
大省尴尬一笑,不知说什么好。小雷闹也闹了,心绪渐渐归于平静,抬眼扫了众人几眼,转头对金鱼说道:“鱼儿,还愣着做什么,把那几辆车和几匹马牵出来啊!”
“哎,哎。”不知何故,金鱼显得心事重重,答应几声后,木木地走向树后。
功夫不大,在几名弟子的帮助下,三辆马车和七匹马先后出现在众人眼前。齐飞雁原本迷迷糊糊,此时见到这些马匹车辆,眼睛一亮,惊诧道:“你们就两个人,怎么能从长安城中带出如此多的马匹!”
“哪里是从长安城中,我们也是趁火打劫,跑了好几趟”听到这个话题,金鱼立时从不快中回过神来,得意洋洋道:“都是军营里的好马,好车,嘿嘿。”
“好了,别显摆了”小雷淡淡一笑,插嘴道:“再聊下去,官军真的要追上来了。”
经他提醒,众人这才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一路疾驰继续朝着终南山赶去。
不知行了多久,已经由北转南,来到终南脚下。金鱼忽然一本正经地向小雷问道:“夫子,你刚才说如果吕大哥再骗咱们,咱们就回兰州,是真的吗?我不愿意,我要一直跟着吕大哥······”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弄明白他为何一路闷闷不乐。小雷有些哭笑不得,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嗯,这个要看吕大哥的表现了,是吧?”大伙听他两人如此对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巳初时分,红日已经在天空中走了很远,大地之上尽是一片耀眼的光晕。暮春时节的山花和草木,便在这一片光晕中肆意而活。山花绚烂,漫山飘飞,春草青葱,生机盎然,不知名的树木高高低低,随风摇曳。
沐风带着一小队人,全身而退,抬眼间又见风光如此秀美,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忍不住吟诵道:
“天北天南绕路边,托根无处不延绵。
萋萋总是无情物,吹绿东风又一年。”
还未等他继续骚情下去,一名辋川派弟子搔着脑袋,打断他道:“杨少侠,有几个问题我想了一路了,就是想不明白,还劳烦您给咱解释解释。”
“什么事情还能难倒你这辋川派能人,说来听听。”沐风打趣道。
“哎,可不敢这样说”辋川弟子憨憨一笑,道:“我们明明就只有缝了几针的闯字大旗,怎么就能骗的过哪些当官的?”
听他如此问,沐风也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扛在另一名弟子肩头的“闯”字大旗,就见那面大旗猩红的旗面上,大大的“闯”字仅仅绣了个开头。
“这面旗啊,也只能在夜里唬唬哪些提心吊胆的怂包软蛋,哈哈”沐风拍了拍辋川弟子的肩头,一脸得意道:“要是放在大白天,或者遇到胆子稍大些的人,只要仔细瞧上几眼,立时就能戳破,可惜啊,他们见了那些火堆,早就没有七魂六魄,怎么能看出来呢,呵呵。”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面旗做的仓促,你找人施了什么法咒呢,嘿嘿”辋川弟子嘿嘿一笑,又记起另外一个更大的疑惑,随口问道:“还有,昨晚明明那个干瘦的将军都摸到咱们身边了,你怎么就没让大伙儿下手呢,要是一刀结果了他,嘿,咱们回去后就更有得吹嘘了。”
“你呀,就这点出息,忘了领任务时吕大哥是怎么说的吗?不但要有勇气,还不能冒进,你一刀结果了那当官的不算冒进吗?再说他要死了,谁去给咱们散消息啊,是吧。”沐风说道畅快处,不由得又在那名弟子肩头拍了几下。
正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莫要放过了闯贼的密探,一定要抓活的!”
听喊声似乎像是官军的声音,沐风赶忙摆摆手,示意大伙四散隐藏。
过不多久,一名蒙着脸面的粉衣女子,在几名包头遮脸的汉子保护下,向着沐风等人身边跑来。
“在那里,追,快追!莫要让他们跑了!”
官军又是几声大喊,眼看着就要围拢过来。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