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龙府邸，白相骖和一众辋川派弟子逐渐陷入重重包围。白随晚一跃而起，一刀砍翻两名扑过来的官兵，扭头对师傅白相骖低声说道：“师傅，您先走吧，我们几个再拖延一阵，估计时间也够了吧。”
白相骖不以为然，左闪右突，切断数杆长枪后，返身回到白随晚身边，面露愠色道：“哎，怎么能这样想，咱们多拖延一刻钟，吕师叔就多一分稳妥。有师傅在······”
话音未落，寒光闪烁，三把长刀同时从右后方剁来，白相骖陡然收声，使出一招去肉存骨，让过三柄刀尖后，身形一顿，出刀斜削，三声惨嚎过后，三把利刃同时掉落在他的身后。
不待白随晚从惊愕中回转过来，白相骖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有师傅在你们也不至于太冒失，是吧？”
听师傅如此说，白随晚怯懦道：“可是，师傅，我们······”
“是啊，掌门师叔您还是先行离开吧！”白随远一身血污，跃至两人身前，大笑一声，插嘴道：“这样我们兄弟也好放手一搏，吓破傅宗龙那老狗的胆子，哈哈。”
眼见官兵越聚越多，白相骖不想再与他们纠缠下去，随口敷衍道：“好了，不争了，再抵挡一阵咱们再看吧。”
明月如钩，在浮云之间时隐时现，始终无法露出完整的样貌。月光隐现间，无数只栖息在枯木之上的寒鸦，躁动不安地鸣叫了起来。叫声笼罩之下，是一座巍峨的古城楼，此刻正亮着无数支火把。
夜风阵阵，火把的光亮随之起起伏伏。借着这一片飘忽不定的光亮，可以望见城楼上兵士林立，垛口间寒光点点。
功夫不大，远远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兵士们循声望去，正看到裴副将铠甲鲜亮，纵马疾驰，带着几名亲随，直奔关口而来。
裴副将端坐马头，面色凝重，略略看清“潼关”二字，便一跃而起，纵身跳上楼头。
“皮老四呢？皮老四！”双脚稍稍站定，他便二目圆睁，对众将士吵嚷道：“皮老四快给老子滚出来！”
“回禀裴将军，我们将，将军······”一名将官模样人物，单膝跪地，战战兢兢报告道：“皮老四他出关巡查去了。”
“这还差不多，老子还以为他躲在什么地方当王八呢，哈哈”裴副将听完，哈哈一笑，接着问道：“闯贼的来了吗？在哪里？老子正想剁了他的脑袋耍上几日！”
跪在他面前的将官，眼睛紧盯着他背后的两柄钢刀，小心翼翼道：“这个目前，目前还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你们就瞎嚷嚷”裴副将眉毛倒竖，厉声斥责道：“脑袋不要了！”
一经斥责，将官更加胆怯，支支吾吾道：“不过，也不是，这个，您自己向外看看吧。”
裴副将见此人胆小懦弱，也懒得和他多说，冷哼一声，扒在垛口上向外瞭望。
只见城外二十里远近，星星点点亮着无数火光，看其分布情况，隐约呈一个扇面，向着潼关围拢过来。裴副将见此倒吸一口凉气，思忖一番，回头问道：“像这样的火光亮了多久了？”
没有裴副将允许，将官依旧跪在地上，此时听他问话，赶忙作答道：“约莫四更天的时候，陆陆续续就亮了起来。”话未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职，立即双膝跪道：“小的也没看清楚，小的知······”
他还未继续说下去，裴副将摆摆手道：“不用啰嗦，咱家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好！”
“哎，哎”将官连声答应，一脊背的冷汗这才淌了下来。这时一名随裴副将同来潼关查探军情的亲随，忽然插嘴问道：“皮老四去了多久了？”
“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将官这回学乖了，只捡紧要的回复。
“一个时辰了”亲随面带狐疑，追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五百多人吧，皮将军也确定不了那是不是闯贼，只是带了些兄弟去探探虚实。”半天跪下来，膝盖着实有些酸麻，将官一面回答问话，一面偷偷地前后挪动几下。
裴副将无意间眼瞥见他的小动作，眉头微皱，随口道：“起来说话。”
“哎，哎，皮将军往常出关巡查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将官忍着酸麻，从地上缓缓爬起，边偷瞄裴副将二人，边说道：“反正附近也没什么人烟，胡乱两眼就看清楚了。”
闻听此话，裴副将与亲随同时一愣，两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下眼神。
将官血液顺畅后，脑子也灵光起来，开口建议道：“裴将军，咱们要不要出关看看啊？”
“不用！本将去看看就好，尔等在此稍等！”说罢，裴副将手攀垛口，飞身跳出。
平稳落地以后，裴副将有如一头猎豹，三五个蹿跃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望着潼关外点点火光，几名亲随实在放心不下，扒着垛口，极力向远处看去。
过不多久，眼底突然亮起一道火光，好似一条长蛇，蜿蜒曲折，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城楼靠近。
“救命啊，闯贼扣关啦！”
众亲随还没看仔细，刺耳的喊声陡然传了过来。先前插话的亲随面沉似水，轻轻抬了抬右手，命令道：“弓弩手，准备！”
众人的神经也随着这条命令，立时紧绷起来，就在这个当口，城楼下乱木从中恍惚起了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黑影猛然蹿起，再看时裴副将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他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胡乱张望几眼，最后，万分沮丧道：“闯，闯贼来了，我看到了他的闯字大旗，我却，我却扭头逃了回来，我，我真是，哎······”
在场众人见他如此，有些不知所措，却听守城的将官叫嚷道：“回来了，皮将军回来了！”
“回来了？”裴副将脸色煞白，梦呓一般吩咐道：“就快，快放他进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着下城楼的台阶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们留下来守关，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城应战，我，我这就去向傅大人禀明情况。”
半个时辰后，长安城中人声鼎沸，人们在一片漆黑中惊慌失措地乱喊着。
“闯王来了！闯王来了！”
“夜菩萨给大家示警了，快逃命啊！”
“李闯过潼关了，长安城保不住了！”
“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
“真是喊什么的都有，咱们也只是散播了闯王已打到潼关的消息啊。”柳儿忍不住感叹道。此时她正与几名药王洞弟子，蒙着脸面，站着一处屋檐下，看着乱哄哄的人群不住咋舌。
“闯王来了，长安破了！长安破了！”有名弟子一脸坏笑，扯着脖子，对着人群高喊了几句。柳儿听他如此喊，面有愠色嗔怪道：“你就别再起哄了，咱们要不是迫不得已，真不应该大半夜折腾这些可怜的人们。”
城中喊声滔天，傅府之中早已听的真切，可是傅宗龙仍抱有一线希望，他在等，等着裴副将告诉他潼关外平安无事。然而没等多久，裴副将便跌跌撞撞闯入后宅，颓然跪倒在地，向他说了自己的亲身遭遇。
“闯，闯贼来了，阵连阵，营连营，就在潼关城外三十里，我亲眼看到了闯字大旗。”
“你亲眼看到了？”
“是，亲眼看到，皮游击也看到了。”
“这样啊”傅宗龙问明情况后，沉吟片刻，吩咐道：“快，前面开路，本府要亲自去潼关看个究竟！”
“快，准备人马”裴副将也不管前院情形如何，仰起头，高声喊喝一句：“随老爷去潼关督战！“
“老爷要去潼关，府中刺客还剿不剿啊？”
“管他呢，八成是闯贼打进来了，顾不上了。”
“是啊，你听城中的喊声，我的天呐，保命要紧！”
官兵们边打边小声嘀咕，没过多久，围在白相骖等人身边的人数已经少了七八成。
“随晚，随晚”白相骖面露喜色，高声招呼道：“通知随远他们，咱们走了！“
“是，师傅！”白随晚身中数刀，勉强站定身子，对打斗的人群高喊道：“随远，随远，撤，撤，撤！”
又厮杀了一阵，傅府渐渐没了声响，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城北某处军营，静悄悄一片，也许由于离城中心较远的缘故，在调走的官兵离开后，这里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大省带着为数不多的几名弟子，潜伏在一座土丘的后面。
“吕师叔，咱们还不能动手吗？”白入波身上衣衫早已被露水打湿，浑身潮湿的难受，又见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借机再次催促道：“天要亮了。”
大省仍旧没接他的话，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凉风，在潮湿之中又增添了几分冰冷，白随波下意识地掖了掖领口，却听大省沉声道：“好了，可以了，动手吧。”
众人听他发话，瞬间来了精神，提着各自的兵器向军营一步步靠拢。
白入波刚刚摸到一处营帐近前，大省便压低声音，吩咐道：“入波，点！”
白随波点点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烈酒，在营帐各角落悄悄倾倒干净，随即引火点燃。
“火啊，着火啦！”
“快救火啊！”
七八个营帐陆续被点燃，军营中顿时大乱。
大省趁乱劫持了一名将官，厉声喝问道：“囚犯在哪里？”
将官腿脚发软，指着一处土屋道：“那，那里。”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