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见情势急迫,也顾不上是否会暴露大伙,焦急嚷道:“旗,旗,大旗!”
众人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轻举妄动。沐风见此,无奈地摇摇头,一咬牙,矮身蹿到扛旗弟子的身边,一把抢过“闯”字大旗,在乱草丛中摇了几摇。
这一摇之下,不但是官军,就连被追赶的粉衣女子几人,全都愣在了原地。片刻后,一名官兵狂喊一声:“跑啊,闯贼!”,拉着身旁的同伴抱头飞跑,其余官兵也回过神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潼关方向飞奔。
官兵逃走之后,粉衣女子的几名随从的脸色更加煞白,其中有一人战战兢兢道:“小姐,闯贼,闯贼,咱们也逃吧。”粉衣女子却不为所动,只是一味盯着露出的“闯”字大旗反复观瞧,许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头吩咐道:“走!”
“哎,姑娘别走啊,有你这么做人的嘛!”见到粉衣女子一行人要离开,沐风陡然从乱草中站起身子,高声喊道:“咱们分明救了,你却连一句感谢也不说,就这么走了,真不够意思。”
粉衣女子见他从草丛中露出半个身子,没来由得微微一笑,风随草动,就在这紧要当口,正好有一股轻风拂起那女子遮住口鼻的纱巾,这微微一笑,恰巧全然落入沐风眼中。
“这女子真美,若是时常能够见到她的这张笑脸该有多好……”沐风嘴角带笑,心中默想着。
粉衣女子见沐风也回以自己微笑,不由得想:“这人倒憨直的有趣,只可惜随了闯贼,哎,可惜了。”
“哎,我说闯王麾下的义士,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帮我们吓退了追兵我们感激你们,可你们要再纠缠下去,就……”身旁亲随眼见举旗的闯贼蟊贼盯着自家小姐傻笑,忍不住火冒三丈,壮着胆子高声喊话道。
不等他喊完,粉衣女子赶忙摆手制止,紧接着眉毛一扬,指了指沐风手中高举的“闯”字大旗,咯咯笑了起来。
沐风起先不明所以,还以为这女子有些痴傻,继而想起自己手中大旗上“闯”字仅绣了个开头,尴尬地搔了搔后脑,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罢,顺手将手中大旗塞回扛起弟子手中,拱了拱手,朗声道:“敢问姑娘芳名?在下关西门杨沐风,严格来说算不得闯王的兵士,姑娘见笑了。”
粉衣女子闻听他自报家门,略一思忖,也提高声音问道:“杨沐风,关西门,是满门忠烈的杨家后人吗?”
沐风听粉衣女子声音婉转柔媚,竟有些心旌摇曳,脱口而出道:“正是。姑娘也听过杨家吗?真是太好了。”
“从太祖爷开始,杨家文武英才辈出,说是我大明朝的一根支柱也不为过,我又怎么能没听过呢。”粉衣女子见他痴痴傻傻,甚是可爱,正经八百回过一句话后,掩起口鼻兀自笑个不停。
沐风远远望见她花枝乱颤,一张白净的面庞霎时变的通红,支支吾吾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要是不嫌弃,咱们送你一程,省的你再遇到官军。”
“我们,不……”闻听此话,随从赶忙抢着回话,谁知他还没喊出声,粉衣女子倒高声应承道:“好啊,能有关西杨家的人送一程,那是最好不过了。”
“是嘛,嘿嘿”沐风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在原地,嘿嘿直笑。身旁的辋川弟子们听他自作主张要送些来路不明的人,一个个着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于是大伙同时伸手将他拽回草丛,悄声责备道:“杨少侠,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说要听吕师叔的不能冒进,这会儿就随口答应人送他们过潼关……”
“是啊,万一路上遇到官军的伏击,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别被那小妮子迷了心窍,说不定是傅宗龙那老小子故意设的圈套,正等着咱们钻呢!”
众人七嘴八舌,沐风原本兴奋的大脑,一瞬间便被他们吵的恍恍惚惚。
“怎么样,杨公子,咱们这就动身吗?”不待沐风冷静下来,草丛外传来粉衣女子催促的声音。沐风不假思索,大声回道:“好,稍等,马上就走!”
“你咱们就答应了,到底听不听劝啊,你……”
“好了,都听我的!”沐风大喊一声,循循善诱道:“咱们顺义盟兄弟从来都是侠义为本,遇到几个官兵就不敢仗义出手了,万一那姑娘半路被官军抓住或者杀害了,咱们良心过得去?!”
众人听他如此说,谁也不好再出言劝阻,相互间交换下眼神,同时从乱草中露出身子。
对面的粉衣女子一行人,这才看清与他们交涉竟有如此多人,眼神中尽是诧异。沐风却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迈着轻快的步子,向着粉衣女子一步步走来。
远远看去,这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身材高挑,体态婀娜,腰间挂着一柄短剑,长长的剑穗,一直垂到腿弯间,像极了一株待放的桃枝。
等沐风走到近前,偷眼观瞧,就见她肤色白皙,下颌略尖,一对樱桃小口在薄纱遮掩间别有韵致,再往上,是一只玲珑的俏鼻和两弯新月般的眸子。尚未多看几眼,已有些魂不守舍。
“杨公子,杨公子,看够了没有,咱们出发吧。”见他如此明目张胆,随从心中更加不快,没好气道。
“够了,够了,嘿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戳中心事,沐风嘿嘿一笑,转头对辋川派众弟子道:“兄弟们,咱们出发!”
听到两人对话,粉衣女子起初未觉察出什么,待众人行出几步后,终于咂摸出其中味道,一张俏脸立时变得通红,开始有意无意与沐风保持这一段距离。
沐风见粉衣女子越走离自己越远,索性三步并作两步,走在对方身边,没话找话道:“听姑娘口音,似乎不像长安人氏,敢问仙乡何处?”
“长沙府。”粉衣女子不假思索道。
“小姐!不要什么都对这小滑头说。”随从怒目圆睁,出言制止道。
“奥,原来如此。”沐风有意瞥了多嘴的随从一眼,继续问道:“那你们这是来长安城中探亲了?”
“不对,我们去北边办点事,这里只是路过罢了。”粉衣女子低头抚弄着剑穗,随口应道。
“小姐,你怎么,哼!”随从已经愤怒到极限,两只眼睛时时喷射着怒火。
“这样啊,那你大约不知道潼关的来历了?”
“潼关还有来历,不就是一处险要的关口罢了。”
“这就是你不懂了,潼关位于陕西潼关县北,北临黄河,南踞山腰。《水经注》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追溯起来,那可了不得,据说始建于东汉年间……”
沐风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粉衣女子偶尔也会赞赏地抬起头望上他几眼,可是一遇到沐风那双热辣辣的眼睛,她便再次低头抚弄起了剑穗。
众人一面听着沐风叽叽咕咕的卖弄,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早已行出潼关好长一段距离,望着陕州的界牌,粉衣女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我叫刘婉娘,杨公子咱们就此别过吧。”话音未落,陡然瞥见沐风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慌乱,赶忙低声补充道:“他日若是有缘,咱们,咱们再见吧。”
“听到了没有,我们小姐要走了,还不快闪开!”随从抱着一把钢刀,挡在两人中间,没有好气道。
沐风虽有万般不舍,也没有别的办法,对着粉衣女子拱拱手,一脸真诚道:“沐风能够在潼关碰到婉娘姑娘,实在是三生有幸,他日若是能再会,一定是上天的造化。”说罢,深深一揖,依依不舍道:“婉娘姑娘珍重,兄弟们保重!”
众随从象征性地拱拱手,算是对他的还礼,随即护送着小姐,匆匆疾行。沐风望着婉娘的身影即将被一丛林木遮挡,木然的挥挥手,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辋川弟子们本打算奚落他几句,却见他如此落寞,谁也没了兴趣。正在这时,粉衣女子忽然回过头来,猛然扯下半边纱巾,露出她盈盈的笑脸。沐风见此,拼命地挥手,泪水也跟着流了下来。
终南山深处,林木葱郁,山溪潺潺,溪水所经过之处,随处可见巨大的岩石。除了沐风那支小队以外,众人早已聚在一处,这时正三五成群地围坐在几块岩石之上。
“子午岭回不去,辋川镇又被官兵严防死守,杨家又不安全,咱们能去哪里呢?哎,想想也头痛。”古飞彪仰躺着身子,感叹道。
“对了,苏清溪不是说玄天观还在咱们自己人手中吗?要不咱们先去那里探探虚实……”柳儿凝思半晌,建议道。
“玄天观离长安太近,随时都有被围剿的危险,再说咱们要是去了那里,恐怕吴清岩费劲心思保存下来的玄天观,过不多久便毁于一旦。”大省考虑再三,叹息一声道:“那里绝对不能去。”
“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干脆和我们回兰州,嘿嘿”金鱼见众人吵吵嚷嚷半天也没个定论,嘿嘿一笑,插嘴道。小雷听他信口胡言,扭过头瞪了他一眼,金鱼知道自己又犯了错误,夸张地用手捂住嘴巴,示意自己不再多话。
“柳儿姐姐,咱们就不能回到妙应谷吗?”憨虎虽然没有去过妙应谷却时常听师傅八角说起过谷中草药如何丰盛,风景如何秀美,这时天真地建议道。
不待大伙儿细想,柳儿拍了拍憨虎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回不去了,妙应谷已经毁了,道路也不通了……”
“贤侄就没想过化身谷吗?陕西境内此时最为稳妥的地方,恐怕也只有这里了。”杨承露凝思半晌,缓缓道。
“化身谷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况且咱们已有破解瘴气的法子,入谷之后外人轻易进不去,瘴气就成了天然的屏障。简直就是易守难攻。”八角瞬间来了精神,出言附和道。
白相骖听完他们二人的提议,想想了,一字一顿道:“化身谷不但地貌特殊,另一个妙处还在于柳霸曾在此地经营多年,内里道路回环,处处营垒,外围又与诸多庄院、堡子相互勾连,形成一个缓冲带。如今回想起来,那地方着实透着股险峻。”
“化身谷?”大省凝眉沉思,喃喃道。
“对,化身谷。” 大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