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霄今天特地陪着殷老爷子等人进了宫,故而看见他,萱娘也就知道殷老爷子他们从宫回来了。
“爹,今儿皇上说什么了?”
凌远霄自然知道萱娘想问的是什么,笑道:“真是一个性急的孩子,这种事情哪有这么快决定的,怎么也要等年后跟户部的人商讨一下。”
顿了一下,凌远霄又道:“殷家的宋锦即便成不了贡品,但是户部那三十万两黄金的丝绸采办殷家应该是能分一杯羹的,这对殷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
“皇上允诺了?”
“那倒没有,皇上直说殷家给你备的嫁妆太过了,说破费了。”
凌远霄到今天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也才算真的明白了一个成语,什么叫爱屋及乌,
从李锦对待殷家的态度来看,萱娘的后位八成是跑不掉了,剩下的就是怎么说服这些朝臣了,他凌远霄也该为萱娘做点什么了。
次日,便是大年三十,凌远霄一早领着家中男丁开了侯府旁边的宗祠准备祭祖,萱娘则领着几个婆子抱着一堆大红的对联,找了看门的小厮,把侯府的大门、小门、后门、偏门、角门等都贴上了,并同时挂上了大红的灯笼。
这些对联是前一天下午萱娘找大郎和七郎写的,他们两个听说是要张贴在大门上让外人参观的,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萱娘的苏苑至今还是一股墨香。
永定候府大门上贴了大红春联的事情一下便传遍了京城,有好事的还特地来侯府大门前观摩,他们只见过桃符,见过刻在木柱和石壁上的楹联,这样写在红纸上的春联还是头一遭呢。
不过谁也不否认,大门上贴上这样一副春联,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浓浓的年味一下就出来了。
于是,京城各家纷纷效仿,至晚间年夜饭时,几乎家家的大门上都贴上了一对春联。
李氏从祠堂回来,看见自己的院门上也挂了两个大红的灯笼,贴了一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对联,横批是“人寿年丰”。
这副对联正好应了李氏的景,故而李氏立刻笑开了怀,道:“这准是萱娘这孩子的主意。”
李氏发现,自从她放下了萱娘的成见,平下心静下气来思考,萱娘还是有不少优点值得称道的。
首先,萱娘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是真正的怜贫、惜弱、敬老、爱幼,每年冬天,她都要收留不少无家可归的鳏寡老人和孩子,把这些人送到她的庄子里去。即便她人不在京城,这件事情也有管事们和庄头们做,连着四年了。
其次,萱娘大度,朱氏这么对她,她没有迁怒到朱氏生的孩子,反而对七郎和茜娘关爱有加,这点是最难能可贵的。
再则,萱娘聪明,明明就是一个深山里的小尼姑出身,没有正经念过几天书,却学会了这么多本事,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李氏自动把这归结为萱娘的福报,是她积德行善的福报。
“母亲喜欢就好,我说过,她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值得疼爱的好孩子。”凌远霄站在老太太身边,看着院门上的对联,微微一笑。
“可不,这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总有这些古灵精怪的小主意,这下咱们凌家又是头一份了,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柳氏扶着老太太进门,也夸道。
“三太太是在说我吗?”萱娘正在老太太的上房带着丫鬟们摆桌,听到柳氏的话,笑着问道。
凌家的年夜饭摆在了老太太的暖阁里,一共六桌,连姨娘们也都请来了,是萱娘的意思。
“难不成家里还有谁有你这份巧心思?”
柳氏的话刚说完,便看见了桌数的菜式,跟往年还是有些不同,菜还是那菜,只是做法跟摆放不一样了。
“哟,说你心思巧,还真从这来了?”柳氏笑道。
“不过取个巧,有几样是我从南边学来的,想让大家换个花样吃个新奇,爱吃不爱吃的就请大家担待些,我来告诉大家,这些菜名是什么,第一道菜叫鸿运当头,主料是鱼头和豆腐,第二道菜叫欢聚一堂,主料是各种晒干的蘑菇。”
“五姐,这道菜我知道该叫什么。”七郎指着一道主料是栗子和鸡的菜说道。
“什么?”众人都看向了他。
“叫大吉大利。”七郎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萱娘。
“不错,孺子可教,五姐奖你一个红包。”萱娘说完,果真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七郎。
七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足足有一二两重。
“接着猜啊,猜中了都有奖。”
柳氏听了忙对着一道红烧鲤鱼笑道:“这叫年年有余。”
萱娘也给了她一个红包,是一个梅花型的金锞子。
众人听了,也纷纷凑趣,对着一道主料是大白菜、猪肚、草虾、墨鱼、海参的菜,七嘴八舌地猜起来,有说叫“大肚能容”的,有说叫“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也有说“百子千孙”的。
“我猜,这应该是叫五福临门吧。”老太太也来了兴致。
“到底是老太太,这也能猜出来。”萱娘笑嘻嘻地给老太太送上了一个红包。
“给孩子们玩吧。”李氏摆手不要。
“老太太,这是彩头罢了,你可一定得拿着。”萱娘把红包放进了李氏的手里。
“也罢,本来是该我给你们发红包了,怎么今年改成向小辈领红包了?”李氏托着手里的红包笑道,打开一看,也是一枚笔锭如意的金锞子,越发开心了。
年纪大的人本来就迷信,这一从祠堂出来,便看见自己院门的春联写的又是福又是寿的,这刚进门,萱娘又送一枚笔锭如意,李氏暗道,明年一定是一个顺心年。
“爹,这道菜你来猜,你是咱们侯府当家的。”萱娘指着一道主料是鸡蛋和虾仁的菜说道。
“这个,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叫财源滚滚?”凌远霄一边摇头一边笑道。
“勉强搭得上点边,还有更好听的。”
“那叫金山银山?”
“爹,这个更难听了。”萱娘笑着捶了他一下。
“大哥,你行不行啊?不行兄弟上了。”凌远霁在一旁打趣。
“德行,你来。”凌远霄斜睨了他一眼。
“这叫。。。”
凌远霁还没有说出来,七郎拍着手道:“我知道了,这叫金玉满堂,这黄的是蛋黄,自然就是金了,这白的虾仁就是玉了。”
“这就对了,来,五姐再奖你一个红包。”
“嘿,这本来是我要说的,你怎么还抢我前头去了?”凌远霁不服。
“三叔,这还有好几个菜呢,你再来,我保证不跟你抢。”七郎说完抿着嘴笑,悄悄地把那个红包放到了凌远霄的手里。
“父亲,我给你赢了一个彩头。”
“这样也可以啊。”大郎、二郎几个笑道。
“行啊,只要你们猜出来。”
“这个叫五颜六色?”凌远霏指着一道红的黑的绿的白的黄的五六样颜色凑成的菜问道。
“还差一点。”萱娘笑着摇头。
“五谷丰登。”大郎脱口而出。
“好,给大哥一个彩头。”
“嘿,怎么又抢了我的风头?不成,我今儿高低还就得猜一个,你们谁也不许捣乱。”凌远霁抻了抻衣袖。
李氏笑着瞋了他一眼道:“合着你自己没本事还不许别人比你聪明?”
“娘,连你也打趣你儿子来?你看着,你儿子今儿非赢一个彩头不可。”
“三叔,你就猜这道,这道简单。”萱娘指着一道海参豆腐羹道。
“这个,一黑一白,叫清清白白。”
“不对。”
“一清二楚。”
“不对。”
“黑天白日?”
众人听了哄笑,连李氏的眼泪都笑出来,指着凌远霁道:“真真你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娘,你还真当我不知道呢,我不过是哄你老人家开心,一会让你老人家多吃一些,一个豆腐一个海参,这道菜送给娘最合适不过了,叫福如东海。”
凌远霁说完得意地看着大家。
“笑啊,笑啊,你们还真拿我当那肚里没墨水的?”
“哪能呢?三叔你老人家才是真正的逗笑高手。”萱娘笑着送上了一个红包。
“我说萱娘,你那袖袋里究竟藏了多少个红包?”柳氏笑道。
“还有最后一个。”萱娘掏了半天,掏出了最后一个红包。
“最后一个机会,从老太太开始,一人猜一次,记住了,只猜一次。”萱娘指着一道芝麻汤圆说道。
“团团圆圆。”李氏笑道。
“不愧是老太太,一次就猜中了。”
最后一句“团团圆圆”由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好了,红包也发完了,各位入座吧。”萱娘笑道。
“我先说两句,这一年,可以说是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来最难熬的一年,个中缘由,我就不多细说。所幸,我们凌家挺了过来,我老婆子今儿要对萱娘说一句话,孩子,祖母错了,多谢你不计前嫌,挽救了这个家挽救了我们侯府,你是我们凌家的好孩子。”李氏拉着萱娘的手,拍了拍,几滴热泪落到了萱娘手上。
“母亲,今儿高兴,这些话我们就不说,萱娘明白的。”凌远霄亲自过来扶李氏入座。
“是高兴,我呀,以后啥也不操心了,就盼着你们给我添几个孙子曾孙子,我们侯府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李氏端起了杯子。 庶难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