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啊。爹、救我、救我啊!”
在一个不知何处的山寨里,一个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俊俏少女,被几个如狼似虎的贼人给包围着,这些人这里摸一把、那里掐一下,已将少女全身摸了个遍。再仔细看这少女的脸时,却不是那日以身挑逗马跃天、妄图晋得华罗后妃之位的丁香又是谁?
那丁广垂头丧气的被缚在一旁,虽看着女儿遭众贼调戏,他却又有何办法?
“咳、咳。”忽然,坐在虎皮交椅上的贼头领“咳”了两声。丁广虽没有办法,他却不乐意了。
那群正在调戏丁香的小头目这才十分不舍的住了手,看向头领,纷纷抱拳陪笑说道:“大哥有何吩咐。”
那贼头笑道:“众位兄弟,那是做哥哥的压寨夫人,如今做哥哥的还没开荦,你们就在那里胡乱动手,这不合规矩吧?”
“大哥说的是,弟兄们知错了。”一帮小头目只好纷纷离开丁香周围,却兀自不停的回头望向丁香,显是心有不甘。
那贼头又哈哈一笑,忽然往另一处一指,说道:“那里还有不少好货色,那就随便你们挑了。”
众小头目顺着“大哥”的手看了过去,见数十个女人被小喽啰围在那里,其中虽没有胜过丁香的,却也有不少标致的美女,才又欢呼起来,争先恐后的抢着过去了。
那贼头也不管众人,忽然又看向丁广,悠悠说道:“丁大人,好久不见了。”
“你这败类,我那日就该杀了你的。”丁广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贼头却依然笑着说道:“我说过,我无论如何都会当上丁大人的女婿,现在丁大人总该相信了吧?”只见他手一挥,立即有个喽罗把丁香给拽到他面前。然后他一把就将丁香的衣裳给撕了一半,竟像是要在丁广面前奸淫丁香似的。
丁香吓得立即尖叫起来,丁广眼中都冒出火来了,大叫道:“你杀了我吧!”
那贼头摇了摇头,一面继续撕扯着丁香的衣服,一面仍是笑着说道:“那可不行,我怎么能这样对付老丈人呢?”他说完这句,忽然神色一变,恶狠狠说道:“我那日说过,一定要你亲眼看到香姑娘生下我的孩子,现在就要你死了,怎么能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这贼头名叫张盛唐,曾是河间郡最大富商张训的儿子。平日不学无术,只会花着父亲钱财游手好闲。
那张盛唐因在去年元月看灯时见了丁香一面,立即大为心动,虽打听到是太守家的姑娘。但他自觉家境殷实,当然也是“门当户对”,便带着三媒,备着六聘上门求亲。
岂料丁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但叫府中衙役将他乱棍打出。
丁广既想要丁香嫁入宫中,不肯要丁香嫁予张盛唐,也是人之常情。但要知有些皇帝会担心被求亲的女子会有不检点之行,只要女子被求过亲——哪怕是立即拒绝了对方——就不会将这名女子再纳为妃子。丁广生怕李贤也是这种皇帝,竟买人暗中杀害张盛唐和那几个媒人以求灭口。
怎知那刺客又不是十分高明,却阴差阳错杀了张训。于是这张盛唐连夜逃亡,使尽家资,落草为寇,又命人混入丁广府中当下人,伺机报复。
丁广等了一年,岂知李贤非但没有挑妃子,反倒把皇帝宝座给丢了。丁广与冀州众官降了马跃天,这才保住了乌纱帽,后来马跃天选妃,榜文才到冀州,丁广便想把女儿送上去,不一时却又被告之皇上已选好妃子,他虽觉得莫明其妙,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马跃天数日前率御林军来到河间,他这才又觉是个机会,便要丁香侍酒,没想到反倒惹得马跃天不快,他又错估了新皇帝的脾气,于是便要心腹下人向郑传忠献上“降书”,却没料到这“心腹之人”正是张盛唐派去丁府当下人的“佯装心腹”了。
于是丁广没把郑传忠的秘使等来,却等来了持着“降书”的张盛唐喽啰,喽啰以“降书”为要挟,丁广不得以,只好依这群喽啰之命,先将家中男丁下人与不甚标致的丫鬟杀之灭口,又率家人和其余丫鬟跟着这群喽啰偷偷出城,众人走到张盛唐派人事先埋伏好的偏僻之地,便皆被打晕了带到这不知是何处的地方了。
张盛唐恨这丁广入骨,当然要在其面前奸淫丁香,至于丁广的侍妾、其余女儿以及标致的丫鬟,自然也被他当作物事赏赐给了小头目们。
张盛唐命人将丁府布置成“带家眷投奔郑传忠”的模样,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他抓到丁广把柄,得意忘形,竟忘记吩咐喽啰记得把那封“降书”带回来,于是喽啰便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将那封“降书”给随手丢在了丁府之中。
于是就在张盛唐正要奸淫丁香之时,那河间郡佐就带着兵马杀了进来。
……
诗曰:
波青涛白处,剑舞二人惭。
一学何逃雁,一遮无用帘。
休说珠向北,倒似玉离南。
不慎入郎口,砂磨浪亦咸
南海郡中,步盈芳与刘淳杰傍海而立,此处波涛汹涌,只见一个比刘淳杰还要高的大浪打了过来,二人一人使了个“落梅横笛”、一人使了个“鸿渐于陆”,想要将大浪全部阻挡在身前。
但很显然的是,就凭二人各一把长剑,想要把这一丈高的大浪完全挡住是不可能的。所以刘步二人虽是俊男美女,立即就变成了两只“落汤鸡”。
“呸、呸、呸。”刘淳杰喝了一口还带着砂砾的海水,只觉口中又咸又硌,赶忙在那乱吐起来。
步盈芳也喘着气,向着步漫芳问道:“姐姐,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实在不明白我使得和你使得有什么不同?”
步漫芳摇头道:“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落梅横笛’有守无攻,但这海浪劈面而来,你只守不攻,焉能将其全部挡下?所以你的‘落梅横笛’必须要变化出攻势,将其全数给震回去。”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你现在既已理解了各诀的精妙之处,根据实际情况细微变化,没有这么困难吧?”
步盈芳苦笑道:“姐姐无拘无束惯了,觉得这种随心所欲的变化没什么困难的,可我只要稍稍使出攻势,就觉得‘落梅横笛’不是‘落梅横笛’了,这可要怎么变啊?”
步漫芳叹了口气,回过头看向好不容易将沙水吐完的夫君,问道:“那你呢?”
刘淳杰也苦笑道:“‘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于仪’,‘渐卦’讲的是不可妄进。我既已答应了你不会勉强,当然也明白这道理。”他顿了顿,又摇头道:“可大浪打来,即便后发渐进,也不可能全数震开啊?”
步漫芳摇了摇头,“雌鸣雁”一展,走到水中,说道:“你们再看好了。”
于是刘淳杰与步盈芳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步漫芳,过得了一会,竟有一个比方才还要高的浪,朝着步漫芳整个身子卷过来,只见步漫先是一手看似和方才步盈芳没什么区别的“落梅横笛”,以“雌鸣雁”在自己面前画出一道“帘子”,但待浪打过来时,只见她剑尖微挑,就像是将“帘子”向前挑出似的,一下便将向她扑来的浪全数给挑了回去。再看她身上,竟只沾到了零星半点水花——而且这些水花还是沾在她长剑之上,收剑时才溅回来的。
步盈芳若有所思的看着姐姐,步漫芳先前给她做样范时,她自是没能注意到这等细微的区别,但此时她自己也已使过一次,自然也明白了二者之间有何不同。
但这“不同”究竟该怎么做到,她一下还是没能想通。
步漫芳回过头,看向二人,就像是“师父教徒弟”一般说道:“你二人先不用下水了,先将方才自己使出的招式使上五百遍,再将对方的招式也使上五百遍。”
步盈芳恍然大悟,姐姐方才“落梅横笛”的最后那一“挑”,用的正是“鸿渐于陆”的循序渐进之意,鸿渐于陆,不可操之过急,却也不能止步不前。
步盈芳忽然觉得,姐姐的功夫,可能其实已比她二人先前的师父、不能再认的姑父梅弄玉还要高了。梅弄玉不过靠自行悟出的“梅字诀”威震江湖,但步漫芳不但学得了“梅字诀”的真髓,又推此及彼,从回雁大小九式的功夫给悟出共性的“雁字诀”来,最后还能将各诀所长随心所欲相结合,其悟性当真不可限量。
步盈芳咬咬牙,依着姐姐的指点挥起剑来。她绝对不能要自己被落下,绝对不能要自己成为姐夫的累赘。
……
沛郡郡府,梅兰竹愁眉不展,她已高挂免战牌十日,若再这样避而不战,对众将士气而言实非好事。
“少庄主!”只听柳秋风的声音叫道,“符刺史那边回消息了!”
“快,快告诉我他怎么说的?”梅兰竹急问道。
“符刺史说,他可以牵制司州,但广汉、汉中二郡防备都厥的兵马却不能少,所以得等他把益州、荆州南部的守军北调之后,再发兵司州。”
“那他有说需要多久?”梅兰竹又急问道。
“据他信上所说,尚需要十一、二日。”柳秋风说道,“但此信路上已花了五日,所以大概只需六、七日了。”
“好吧。”梅兰竹咬牙说道,“告诉各军将士,只需再坚守十日,必有转机。”
……
就算完全不考虑“儿女之情”,步漫芳也觉得自己是将胞妹“骗”来得实在太对了。
第一个“太对”之处便是,胞妹“回雁大小九式”只是入门,郎君“梅字诀”尚未精通,二人很多地方便可相互取长补短。
若要步漫芳自己给郎君做样范,最多能让郎君发觉自身的不足,但若要郎君和胞妹比较,那他便可以既看出自己的短处在哪里,又可以领悟到自己的长处是什么了。
第二个“太对”之处便是,步盈芳于“惊鸿”一道的悟性又实在太厉害了,不但此时远在步漫芳之上,甚至已超过了刘淳杰。
步漫芳知道,她的郎君向来习惯施展绝顶轻功使得对手反应不及,这虽是回雁门弟子的优势,却也容易限制郎君的路数,此时要胞妹和郎君拆招较量,正好可以使郎君明白,遇上轻功比自己还要高明的对手,究竟应该怎么应付才是。
修习功夫虽要需先一精再多杂,但临敌方式却从来都需变化多端,不得拘泥于一种才好。
第三个“太对”之处便是,若是胞妹和郎君较量,步漫芳便能“旁观者清”,对郎君每一招每一式的变化,看得当然比她自己与郎君拆招时还要明白。
要知她自己与郎君拆招之时,倘若郎君一但露出破绽,她必然会立即出招得手。这样一个破绽一个破绽的指点,不但事倍功半,更容易“顾此失彼”。但若将二人较量时出现的所有破绽,以及对方出现破绽时没抓住的机会,在二人较量完之后一并说给二人听了,不但可以一次解决更多的破绽,而且更可以教二人从整体考虑,而不会出现“为了弥补一处破绽却露出另一处破绽”的尴尬。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对”的。
最对的是,步盈芳固然是不服输的牛脾气,刘淳杰也不愿意还输于妻妹,二人共同切磋又暗中较劲,使得二人的进境远比步漫芳料想的更快。
正所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步漫芳忽然想起,自己的轻功本就已是三人中垫底的那个,此时若再只顾指点二人而不求进境,用不了多久功夫最差的也会变成自己了。
……
“丁姑娘,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比较好?”乐成县内,马跃天看着被救回来的丁香说道。
“陛下、小女、小女……”丁香战战兢兢的说道,如今她的父亲已与想要点污她的张盛唐一道被处斩,她已无所依靠。她父亲为将她嫁入宫中,在她幼时便将她训练得只有哄得男人开心的本事。此时圣上虽更不可能再纳她为妃了,她除此之外也别无长技。就算圣上饶她死罪,除了沦落风月场所成为风尘女子之外,她也没有其它活下去的办法了。她并不想沦落至此,可若果真要她去死,她又如何敢去死?
但丁香也知道,自己父亲犯的是通敌的大罪,就算她事先毫不知情,此罪也足够“株连九族”了。所以她就算想要求饶,却又如何敢说得出口?
可丁香不知道的是,马跃天江湖出身,功过赏罚虽重,却绝不喜欢牵连到无辜之人头上。丁广有通敌之罪,那是丁广自己的事情,丁香只不过是想要嫁入宫中,他虽然不愿意纳丁香为妃,却也说不上这有什么罪。
马跃天又盯着丁香半晌,忽然又问道:“丁姑娘是否真的很想嫁入宫中?”
丁香头点得跟捣葱似的,她本对此完全不敢再抱期望了,但此时听得圣上如此之问,她也不免心怀幻想:难道到了这个时候,圣上反而会可怜她,纳她进宫吗?
马跃天微微一笑,说道:“好吧,那朕就封你为‘平梅郡主’,你南嫁排夷,代朕请排夷王发兵扬州,以讨梅贼。” 雁过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