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很晚,菜都凉了,仍未见莫汉成回来。
周景瑜担心,想给莫汉成电话。
要拿起手机,才记起她的手机被莫汉成拿了。
她走到外面,想让保镖帮她打电话,保镖没有莫汉成吩咐,不管周景瑜怎么恳求,不可能帮她拔打电话。
周景瑜只能等。
坐在门口,心里忐忑,只能抽烟。
深夜十二点,周景瑜只好让自己相信,莫汉成今晚在公司加班,不回来了。
郊外的天空,即使是夜晚,天也是一片乌蓝,澄清,星星分外明亮。
一片璀璨星空,周景瑜快抽完一包烟。
她望着山野下面的路,路黑漆漆,没有一点灯。
这里是没有路灯的,如果亮起一点灯光,那就是有车子开过来。
保镖换班,这回是那个年轻的保镖。
周景瑜望着保镖,很想告诉他,让他回去休息,她不会跑,也不会走。
她得让莫汉成答应她,想办法让她回到周氏企业。
晚上一点,四周树林静得能听到风经过树叶,树叶沙沙响的声音。周景瑜把烟抽完,转身要回到房子,就在这时,下面的山间小路闪过一点灯光。
灯光忽明忽灭,因为车子经过树林,会被丛林遮住车灯光亮。
周景瑜的心跳得快,光亮是朝这个方向过来,等了一会,渐渐听到汽车声音。
周景瑜跑到路边,保镖以为她想走,也跟着过来。
车停了,周景瑜奔过去,车门打开,一个人下车。
浑身是血味扑鼻而来,周景瑜一震,惊骇往后退几步。
这是谁?
衣服都是血迹斑斑,脸青一块紫一块,等他抬起头,周景瑜睁大眼晴,是莫汉成!
保镖急忙上前扶过莫汉成,他把他扶到客厅,周景瑜立刻说,“送他去医院。”
莫汉成像快要倒下,但望向周景瑜的眸子深幽,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一会,他摇头。
周景瑜仍然对保镖坚持,“快,我们送他去医院。”她立刻跑到房间拿起另一件干净大衣披在莫汉成身上,拿过他的车钥匙,要跑出去发动车子,让保镖带莫汉成过来。
保镖看看周景瑜,不知要听哪一位。
莫汉成又摇摇头,疲累中神情坚决,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
他要留在这里。
他受伤成这样,仍然回到这里,怎么可能又离开。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到诊所,回来这里,就是想知道,他被人打了,是不是跟周景瑜有关,是不是等他回来,她就不见了,就被别人带走了。
这个别人,当然是指秦青亚。
他这样固执,周景瑜只好让保镖帮忙,两人给莫汉成包扎。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两人包扎好莫汉成伤口,周景瑜让保镖去向医师拿点消炎药,担心莫汉成伤口感染。
保镖犹疑看向莫汉成,他能不能离开。
周景瑜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声喝斥他,“快去拿,我不会走!”
这么晚,她能跑去哪里!
保镖还是望着莫汉成,想征询他的意见,周景瑜着急,她站起来,语气灼灼喝令莫汉成。“快让他去拿药啊!”
莫汉成深思望着周景瑜,周景瑜又吼,“快让他去!”
莫汉成转过脸,对保镖点点头。
保镖离开后,周景瑜追问莫汉成,“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说,“你不是经常练习击剑吗,怎么还能被人打成这样?”
莫汉成很想告诉她,被人袭击,从公司下楼要拿车,就被人拿袋子罩住头脸一阵挥打,他能怎么还击?
不过,莫汉成没有出声。
他深沉凝视周景瑜,仿佛要把她看穿,要知道她心里此刻真正在想什么,有没有他的一点位置,还是只有秦青亚。
他的沉默像黑夜沉沉压向周景瑜,周景瑜紧张,她蹲在他身边问,“怎么了,”她说,“能不能说话。”
他这样深沉注视她,仿佛有心事,让周景瑜害怕。害怕的是,莫汉成是不是被伤到哪根神经线,不懂得开口说话了。
周景瑜心跳得快,“喂,说话呀!”
“随便说什么都行。”
“要不,你叫我的名字吧。”
周景瑜更慌,保镖又没回来。她快哭了,“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
她跑去找电筒,想看莫汉成喉咙是不是伤到了。
她打开电筒,让莫汉成张大嘴巴,莫汉成皱眉望着她,周景瑜以为莫汉成听不懂,她示意动作,张开自己嘴巴,啊了一声,再让莫汉成这样做。
莫汉成觉得她此刻的样子好傻,他不想自己看起来也这么傻,就不听从周景瑜这样做。
周景瑜以为莫汉成连脑袋也受到震荡,听不明白她的话了,她耐心解释,一遍遍张大嘴,啊啊啊。
真傻,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要是以前,莫汉成就要揶揄她,要取笑她了。
不过现在,他还没查清是谁袭击他,是不是秦青亚,他没心情,也就笑不起来。
他定定看着周景瑜,动也不动。
周景瑜见他这副模样,更加心痛,蹲在地上,头伏在他的脚上哭了。
相比这样的伤,她给他的伤害更大,莫汉成不明白周景瑜怎么会哭,越哭越大声,也能的u怕在他的眉眼下,不停抖动。
过了好久好久,周景瑜感觉到像有人在拍着她的肩膀。
周景瑜一味哭。
一只手又像在拍着她的肩膀。
周景瑜抬起头,莫汉成指了指他的裤子,被她的眼泪弄湿了一块。
周景瑜擦擦鼻子,呆怔怔望着他,莫汉成起身去拿毛巾,把毛巾递给周景瑜。
周景瑜哽咽,“你说话,叫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
莫汉成偏着头,以一种很怪的神情凝视她。
周景瑜又哭。
保镖这时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门口,不知要不要走过来。
莫汉成这才对周景瑜说,“擦把脸,太丑了。”
周景瑜擦着眼睛,瞪大双眼看着莫汉成。
是做梦吗?还是出现幻听?
她看向门口的保镖,问对方,“你刚才听见莫汉成说话吗?”
这话让保镖莫名,一头雾水。
看起来,此刻受伤的更像是周景瑜,说话语无伦次。
保镖看看莫汉成,莫汉成示意他把药放下离开。
保镖关门出去,周景瑜转回头看莫汉成。
莫汉成实在受不了周景瑜满脸都是眼泪,他拿过毛巾,没头没脑给周景瑜擦着脸,太用力,周景瑜呼痛,他简直是要把她脸上的皮扒下来。
她叫痛?
想到可能是秦青亚为她出面,莫汉成还想把她掐了。
周景瑜见他神情阴晴不定,对他说,“我自己来。”
擦完脸,放好毛巾,周景瑜回到客厅,不见了莫汉成。
李罗新给莫汉成电话,莫汉成不想李罗新听到,他反锁书房的门,接听电话。
李罗新告诉他,“监控没有拍到。”也就是,无法肯定是谁打了莫汉成。
莫汉成站在窗前,静默。
李罗新说,“会不会是张泽宇?”
张泽宇跑了,也有可能报复莫汉成。
莫汉成还是沉默。
李罗新犹豫着,支吾说,“让周小姐回去吧,她——”
他是离莫汉成最近的人,知道莫汉成不少事情。
要是秦青亚知道汉成囚禁周景瑜,秦青亚那样一个人物,会放过莫汉成吗?
莫汉成不想听,冷冷把电话挂了。
外面在敲门,一声急促一声。
莫汉成去开门,周景瑜一脸担心。她说,“不要反锁门。”担心他晕倒不会知道。
莫汉成望着周景瑜,深刻的眼神像箭一样,刺穿周景瑜。
周景瑜温和问,“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是,你会和秦青亚分手吗?
如果没有保镖,愿意留下来吗?
但莫汉成什么也没有说,周景瑜感觉到他心事重重,看她的眼神像冷漠又不像,像炽热但又不像,是一种很怪的神情,自从他刚才回来,就想有什么事情想询问她。
周景瑜问,“吃饭了吗?”
莫汉成不出声。
周景瑜作主,把他带到餐厅旁,把菜重新热过。
她热情给他盛饭,添菜,但莫汉成嘴角被打破,嚼着饭都拉扯着嘴角,痛让他微微拧眉。
周景瑜立刻把这些全撤下,莫汉成一脸莫名望着这个女人,她笑吟吟,“你等我一下。”
是她粗心,没有留意到莫汉成嘴角打伤了。
她很快做了一碗土豆泥,这不用太咀嚼。
莫汉成望了望她,眼晴掠过困惑。
之后几天,莫汉成没有回公司。
周景瑜每天的事情就变成做好早餐,叫莫汉成起床,为他挤牙膏,拧毛巾,再扶他到餐桌。用完早点,中餐晚餐都要想着菜色,因为担心莫汉成嚼不动。
每天她问得最多的,就是在纸上写着各种菜,然后问莫汉成,“这个怎么样?那个呢?”会不会想吃,要不要换过另一样。
再过几天,莫汉成脸上的青紫消去了,正当他想回公司,李罗新给他电话,挂完电话,莫汉成不回公司了,却是问周景瑜,“想不想去骑马?”
周景瑜笑,摇摇头。
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骑马可能会让他的膝盖受伤。
莫汉成坚持。“走吧。”他走到门口,回头叫周景瑜。
周景瑜跟上去,她小心问,“你是不是有心事?”她说,“是公司的事情吗?”
莫汉成像没有听见,大步朝门外走去,把马牵出来。
周景瑜上了马,走向众林,莫汉成跟在她身后,一声都不言语。
他又回到那天他带她来的路上,特别沉默。
周景瑜几次找话题,莫汉成都没有接话。
最后,周景瑜讪讪,只能往前走。
在河边的草地,周景瑜让马去喝水,她看着莫汉成从远处缓缓而来,跟着下马。
天空很高,树影在拂动,阳光从树上洒下来,干燥又明媚。周景瑜看了莫汉成一会,躺在草地上。
莫汉成躺在她的身边,仍然不说话。
周景瑜问,“你怎么回事?”
又说,“是公司有事情吗?”
再说,“要不要报警?”
莫汉成一句不答,眯眸望着蔚蓝天空。
周景瑜回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莫汉成,对他笑了笑。她说,“找到是谁打你吗?”她担心说,“是私人事情,还是公事得罪别人被打?”
莫汉成自从接了李罗新这个电话后,就觉得周景瑜好吵。
他的眸子一转,停在周景瑜身上。“你以前没那么多话。”
当然,她现在是有心让他说话,所以她才说这么多话。
周景瑜微微笑。“你以前也没这么沉默。”
她离他太近,笑太亮,莫汉成的心软了软,很想亲下她。
为了挥走这个想法,他避开她的视线,望向天空,嘴角涩涩一扬。
等下回去,她就要被秦青亚接走了,他能笑得起来?
李罗新刚才的电话告诉他,秦青亚的管家刚才来周氏企业找过莫汉成。深层的意思就不用李罗新对莫汉成解释了,这话让莫汉成明白,秦青亚已经得知周景瑜在他这里,不用多久,就会找到他在郊外这个住所。
等下他们回去,秦青亚也许就会派人在那里等着周景瑜,把她接走。
阳光慢慢移向树梢另一边,晚霞映满天空,莫汉成坐起来,叫周景瑜,“天黑了,我们回去。”
周景瑜居然看着天空,吹着风,听着河水清脆声,睡着了。
她睡了一个下午,莫汉成也看了她一个下午,等他叫醒她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像风灌时喉咙,每说一个字都艰涩。
两人上马往回走的时候,莫汉成忽然对周景瑜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只经历一次这样的感情就足够,他不想再这样狂热爱一个人,这样伤筋动骨。
周景瑜看了看他,莫汉成把视线转开,往前走。
回到住所,外面门口停着一辆车。
周景瑜骑着马过来,车门在这时候打开,周景瑜愣怔。
她认得他,是秦青亚的管家。
以前是秦青亚的司机开车,这次却是管家开车,可见这样私密的事情只能让管家知道。就在她呆怔的时候,管家绕到车另一边,打开门,秦青亚下车。
四周顿时一片静寂,莫汉成在马上,也不开口说话。周景瑜有种山雨欲来冷嗖嗖的感觉。
秦青亚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淡淡看周景瑜一眼,说了简短的一句话。他说,“景瑜,过来。”他的话一说,管家立刻给周景瑜打开车门。
周景瑜头皮发麻。
她第一个反应不是看秦青亚,目光而是寻找莫汉成。
莫汉成却不看她,骑着马走回院子。
周景瑜没有立刻就上车,她对秦青亚说,她先把马安顿好,说着不等秦青亚出声,她把花花带回车库旁边的房子,然后奔到客厅。
换作以前,她离开的时候是不会跟莫汉成打招呼,现在,她想跟他打声招呼再走,但莫汉成把自己锁在书房,周景瑜只好黯然离开。
秦青亚一路都不说话,周景瑜坐在他旁边,如坐针毡,他把她送回公寓,嘱咐她好好休息,就让管家把车开走了。
他比莫汉成更深沉,更难懂,喜怒不在脸上,周景瑜头皮一阵阵麻,她不愿意因为她给莫汉成带来麻烦,让秦青亚为难莫汉成。
她开门进去,就拿起座机话筒,要给秦青亚电话。
电话拔到后面一位数字,她又放下电话。
不能现在找秦青亚说这件事,只会火上加油。
还是得找秦青亚心情不错的时候,才能说起这件事情。
周景瑜在客厅走来走去,不知怎么办。
事情解决不好,她可能给莫汉成带来不小的麻烦。
直到现在,她不明白秦青亚这样一个男人,会不会大方放过她,还是会针对莫汉成。哪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事情,还未跟女人分手,就跟另一个男人在一所房子待了将近半个月。
越想越头疼,周景瑜只好给朱烟电话,朱烟谈了这么多感情,这种事情,应该比她有主意。
电话接通,朱烟比她更慌张。
“你到底去哪个原始森林旅游,手机一直打不通,是没有信号吗?”
不等周景瑜说话,朱烟说,“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
朱烟急急说,“回来了?我现在就过去!”
语气这么急,周景瑜感慨,难道她又跟叶洋海出了问题?
朱烟丢下一句,“不管谁找你,你都不要出去,我要疯了,冯素荷成了我的老板。”
什么情况?
她不在市区半个月,就发生这么多事情?
周景瑜解下外套,要搭在沙发,手一扬,口袋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周景瑜一看,是她的手机。
趁她下午睡着的时候,莫汉成把手机还给她了。
周景瑜呆了呆,拿起手机开机,里面有好些简讯跳出来。
梁承跃给她简讯,他和叶翠枝回国了。
朱烟的简讯,冯素荷收购电视台,成了她的老板。
她还发了好几个简讯,不能置信冯素荷怎么有能力收购这家电视台,周景瑜头疼,猜到是于建秀为了讨冯素荷欢心,给她收购了这家电视台。
母亲没有找她,周景瑜黯然。
她看了最后一个简讯,是最新的时间,今天下午给她的简讯。她打开,是一个录像,不由皱眉。
看下去,是她在吃面,被烫到,一面用手扇风一边狼吞虎咽的滑稽模样,脸上还沾有面粉,面条,番茄。
是莫汉成那天拍的录像。
怪不得那天莫汉成在哈哈大笑,她的这个画面实在是好丢脸。
不过,莫汉成不会是在笑她丢人。
周景瑜想也不想就给莫汉成电话,莫汉成看着来电显示,没有接。
周景瑜再打,莫汉成还是不接电话。
周景瑜想也不想,拿起外套就冲出去。
她跑到停车场,要拿车,才想起那天车熄火,放在秦青亚那里,她冲到街边,叫计程车。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下车的是朱烟,她叫周景瑜,周景瑜来不及跟朱烟解释,对她挥挥手就跳上计程车。
朱烟在后面大喊,“喂,景瑜,你要去哪里!”
“景瑜!”
去哪里?
她要去找莫汉成。
不知道见到他要说什么,但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找到他。 曾经深爱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