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组组长上队部”
听到小郎这声吆喝整个女劳教队成了麻雀窝吱吱喳喳每个囚都兴奋得无法形容休息日叫组长潜台词说明有喜事啦
女囚们的“喜事”决不是过节每逢佳节反而要赔上不少眼泪牵肠挂肚想念亲人佛教八苦其中之一是“求不得”亲人的影子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悠就是不能相聚这种折磨比打骂还难受发明监狱的人的确高明让你自我熬煎当然如果关押的是个石头里蹦出來的六亲死绝的家伙又当别论不过这种人很少因此囚们的大欢喜为“接见”;二欢喜为“发邮件”信件邮包都要检查队长们又极忙常常攒到一定数量才查这里的规矩:每月第一个星期日发邮件但是清明以后的几个星期日用來灭虱体检接着就是春耕插秧取消了星期日将近一百天沒休息当然也不发邮件女囚们个个盼得眼发蓝方队长真圣明知道女囚最需要的是什么
一组、二组、三组……烧鸡抱着背着一大堆邮件骆驼似的回到鸡窝组谢萝调回五组以后烧鸡荣升组长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差事贵族家庭的教养使她不屑充当芦花鸡式的告密角色;上次接见女儿带來的噩耗一直盘桓在她心头女儿回去以后杳无音信不知那个破碎的家怎样了她惦记着孩子又担心小老板卷走她的私蓄心里乱糟糟地像长满了蒺藜实在沒心思去管组里的事务鸡窝组松松垮垮地过着倒也沒出什么大岔子
见了邮件群“鸡”顿时乱了营饿“鸡”扑食一拥而上抢夺自己的信和邮包放在炕上的一大堆顷刻之间全部分散大伙忙着检视自己的偷窥别人的这是寂寞女儿国里的一大“乐”
烧鸡从开了口的信封里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笺以前每次分邮件她的邮包总是最大最重内容最丰富高级是女囚们眼馋的对象方队长曾经两次警告她:不准向家里要东西叫她考虑号子里的影响否则原包退回这一次沒有邮包了只有一封家信女儿用细小的字向母亲倾诉:
“……法院已经判了离婚爸爸搬出去住了和xxx阿姨住在一起(烧鸡对这位阿姨太熟悉了她原來是家里的保姆烧鸡早就发现小老板和她之间不对劲但是自己不干净张不开嘴说别人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当时他俩还偷偷摸摸的现在到底走了明路了)……姑姥姥死了……(这里用墨涂了两行不知是女儿涂的还是队部的杰作估计写的是死的经过姑妈的成分是地主沒准是被红卫兵造反派打死的烧鸡举起信笺冲着窗户射进的阳光照了照勉强认出一个“吓”字那么是吓死的抽了一辈子大烟的姑妈弱得像个纸糊的人灯是经不起吓唬)……弟弟病重爸爸不给钱医院住院处就不让住院医生说是先天梅毒……”
烧鸡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先天梅毒难道是自己作下的孽苍白孱弱的儿子闪现在她眼前塌鼻梁成天淌着两行黄脓鼻涕说话嗡嗡的;两眼长着白色的萝卜花见风就流泪;门牙稀稀拉拉上比下小像几个歪歪倒倒的瓶塞儿子不如女儿长得俊可是小老板偏爱儿子对待眉眼极像“吕布”的女儿从來不给好脸子儿子出生的时候小老板一见那双分得极远的眼睛就拍着巴掌兴奋地叫:“咱家有后了是咱的种沒错儿”从小到大一说给儿子买东西立刻掏钱从來不说二话怎么现在连这条根儿的死活都不管啦对了肯定听说医院诊断是梅毒但是儿子出世以后身上光溜溜的沒发现烂疮啊十三年來这孩子只不过笨一点出气儿有股臭味那是他的鼻子发炎怎么会是梅毒呢薄薄的信笺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烙着她的眼她的心老天爷的惩罚真狠啊一阵眩晕她几乎倒下
“瞧着点瞧着点”白勒克推了烧鸡一把生怕压着自己的东西她沒注意烧鸡的神色收到一个大邮包她得意极了邮包里除了两包饼干一个猪肉罐头以外全是夏季服装队长检查邮包一般只注意食品的数量别过分“进口货”是劳教队纠纷的根源饥饿贪馋使囚们由人变鼠出了窃案失主会拼命大闹;偷嘴的为消灭贼赃全部塞进肚子又会上吐下泻为了天下太平只能控制食品数量大家手里的“进口货”都不多“耗子”必定减少平均主义永远是人类安定团结的基础白勒克的姐姐摸准了队长的脉寄來的邮包便囫囵个儿到了妹子的手里
柴鸡什么也沒领到她妈是文盲不会写信又沒余钱给她寄邮包一年接见两次就够她妈为难的了她两手空空坐在小铺上眼珠子滴溜乱转偷看左邻右舍的“货摊”看得她两眼发直脸儿煞白:世道真不公啊都怨自己命太苦托生在山沟沟里摊个穷爹穷妈……
阳光照到大炕上照得白勒克的包里不知什么贼亮贼亮地一闪柴鸡來了精神:什么玩意是金首饰吗还是小时候见财主家的儿媳妇戴过解放以后就沒见过这种东西她刚想凑过去细看白勒克已经包好包裹塞进箱子咔嗒一声上了锁柴鸡懊丧得长长叹了口气这个谜团害得她翻來覆去捉摸了一夜朦胧中看见白勒克那只深蓝色四角包黄皮的帆布箱忽然打开了箱里金光灿灿满是戒指、项链、镯子跟财主家那胖娘儿们戴的一模一样白勒克傻呵呵地说:“柴凤英拿去吧我都不要了”她乐得忙伸出两手去抓哎呀一阵剧痛金戒指还扎手
芦花鸡早已醒了正躺着策划一个秘密行动不提防脸上被柴鸡的尖指甲抓出几道血印气得她对准那只粗糙的大手猛咬一口这是芦花鸡的宗旨:决不吃亏她不像某些娘儿们吃了亏只会咋呼她不叫也不嚷只是伺机还报干了再说或者只干不说谁欺负她她就以牙还牙
“哎呀呀你干吗咬人变狗了吗”
“你干吗抓我谁是狗”
“不是故意的做梦了嘛”
“我也在做梦梦见狗抓人还不咬它”
柴鸡沒词儿了本來自己抓人就不对她讪讪地爬起來眼睛突然亮了:白勒克披上一件闪光的衬衫丰腴的身子一动点点金星便在嫩绿的纱衣上眨眼她可开了眼这比金戒指还气派戒指镯子不伸手别人瞧不见又不能整天投降似的举着手叫人看金线织的衣裳肯定是昨天寄來的不知白勒克的邮包里还有什么宝贝从起床开始柴鸡的眼珠就粘在白勒克身上挪不开了
白勒克不仅上衣发光连裤子都会变色在阴暗处是灰蓝色的到了阳光下粼粼地闪出粉紫的光戴上刚寄來的软檐白布帽走在褴褛的女囚行列中像条葡萄园里的蝴蝶毛虫十分刺眼三王队长死死瞪了她一分钟忍不住骂道:“成天给你们讲道理嘴皮子都磨破了资产阶级劣根性还是改不了到这儿來还臭美想勾搭谁”
“报告队长这是家里寄來的”
“就不会让家里寄些布衣裳來”
“姐姐说布票不够让我对付着穿旧衣裳”
三王队长想起这帮“洋鸡”的服装都是奇奇怪怪的幸亏姓白的衣裳式样还一般沒有太出格沉着脸喝道:“快回队去要在社会上红卫兵不把你揍扁了才怪哩”
当时正值大批封资修的年代这套“旧衣”肯定不是国产的要不是禁止红卫兵和造反派冲击公检法机关及劳改农场白勒克这号人铁准被那些绿衣红箍的小将收拾了三王队长有心把这身亮光光的衣服扒下來但是转念一想:姓白的沒有夏衣仓库里的存货不多不能随便发万一收容一批赤条条的盲流进來怎么办算了放她一马
队长高高手放过白勒克女囚们却饶不了她羊群里跑出个骆驼來女性的嫉妒促使她们个个斜着眼瞪白勒克穿得最破的澳洲黑最憋不住三王队长已把借给她的那套死囚服装收回为了应付越來越热的天气她刚把棉衣扒了膛改成夹衣肘弯膝盖破了都沒法补看见白勒克闪闪发光妖妖娆娆走在前面她的肚皮都快气爆了她认得那件金线织的绿衫因为她也有一件这种料子产自锡兰用金属线夹在麻纱中织成送礼的是同一个人黑黢黢的像抹了皮鞋油跟她相好时着迷得赌咒起誓一定和她结婚一定带她出国一定……为了他澳洲黑冷淡了所有的“男朋友”突然他失踪了一个星期再次在“吓三跳”的客厅里见面时他挽着白勒克的腰闪闪发光的绿衫把那张白脸衬得更白澳洲黑在酒柜前堵着他这时他端着一杯掺白兰地的咖啡正是白勒克最爱喝的不等澳洲黑开口他潇洒地道了歉不错他遇见了更好的在公园里尝到滋味这很合情理上市场买东西都挑好的何况找情人小姐你也一样我们并沒有什么法律手续口头上的允诺怎能认真逢场作戏嘛澳洲黑气得发昏为了顾全“吓三跳”的面子她不能大闹告辞的时候不在意地动了动胳臂撞了他的肘弯一杯咖啡全泼在那件崭新的西服上她也很潇洒地道了歉但是这口气咽不下要是沒有白勒克**來她这时候已不是中国人了
“显摆什么公园的长椅上挣來的”
澳洲黑的声音不大被旁边的芦花鸡听见了推了推柴鸡:“听见了吗”
“听见啥”柴鸡的魂灵早已出窍粘在那片亮光上什么也沒听见芦花鸡凑在她耳边告诉她这个最新消息
“哈哈”柴鸡忍不住笑出声來再不济咱也在床上“公园的长椅上太下三烂了”
“笑什么”九斤黄的脑袋也凑了过來
“金衣裳是公园长椅上卖x挣的”柴鸡的嗓门儿像喇叭顿时前后左右的眼睛里都射出轻蔑的光一片嘻嘻哈哈都从这句话里取得了心理平衡:什么了不起还有脸穿出來白勒克涨红了脸心里明镜似的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件衣裳的底细要是她那件在手边也会上身的有几天她几乎天天是这套行头嚼舌头干吗不是同样卖x挣的吗白勒克有心扇澳洲黑两巴掌看看队后的三王队长忍住了犯不上在队长面前表演回头掀出臭底被这位二愣子队长各打五十大板咱们走着瞧细长的眼睛狠狠剜了澳洲黑一眼
烦闷的劳教生活中出现一个话題女囚们吱吱喳喳大发议论她们谈自己的案情时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有想象力的还会吃柳条拉筐编上一套美化一下自己触及别人那就不客气了怎么刻毒怎么说闭上眼一听仿佛一群三贞九烈清清白白的良家妇女在批斗抢了她们丈夫的**议论越來越淫秽难听三王队长大声呼喝都压不住金线衣像无数钢针刺着白勒克她再有涵养再顾全大局也受不了猛地站住脚准备反击
咦怎么大家都站住脚都住了嘴都往前看出现了什么更值得注意的事物吸引了这队女囚
前面荡漾着一片碧波她们辛苦一冬抡镐抬筐挖的方池放满了水岸边满布茸茸的细草几株新生的柳树摇晃着青翠欲滴的枝条女囚们可沒有闲情逸致赏景她们注意的是春天动物最关心的异性
喔喔吁吁普噜噜噜噜……哗啦啦啦啦……
一个慓悍的男子光着古铜色的上身正在水花四溅中刷洗一匹马
全农场就这一匹种马纯种细长的脖子强劲有力匀称的四条腿安了弹簧似的不停跳踏长长的灰白色的马尾像姑娘的发丝一般扫拂着浑圆饱满的屁股一块块腱子肉凸现在胸脯背腹说明它的伙食相当不错这时它摇晃着瘦削的头转动着尖尖的双耳两眼半闭舒服地享受竹帚的扫刷马蝇营营嗡嗡围着沒法下嘴它的毛色很少见浅灰的底子上撒满白色的斑点像秋天的芦花摇落在黯淡的霜空脖子上的鬃毛犹如电烫过一般卷曲纷披使它获得一个名号:“卷毛芦花”
马蝇到底钻了个空子俯冲下去在天鹅般的长脖上只一挨立刻出现一块血迹卷毛芦花浑身一哆嗦仰起头“唏律律”一声长啸前蹄腾空而起打算上岸逃避恶毒的马蝇女囚们惊呼起來队形马上乱了连三王队长都掉头后撤卷毛芦花的蹄子碗口大蹬一下可不是玩儿的
刷马的人哪能容它那么自由好吃好喝好伺候是为了让它传种接代不是让它由着性子驰骋的双手一勒马缰身子一跃上了湿漉漉光溜溜的马背岸边的卷毛芦花焦躁地抬头长嘶一声原地转了个圈子甩出一片小雨四蹄翻飞得得地往马厩奔去“骑士”的眼睛在女囚队中搜寻到他的目标深深看了一眼
能骑沒有鞍子的光背马能叫桀骜不驯的卷毛芦花乖乖地听话真了不起女囚队里又嗡嗡地议论起“骑士”九斤黄乜斜着眼说:“嘻不知他叫啥解除劳教跟他对个象”
“春节台上的李玉和呀”老母鸡一眼就认出了是谁“人家能等你”
“喔是那个老帮萃”
“嫌他老老也能对付得了你你比卷毛芦花的劲还大”老母鸡最不待见“老”字无论是说别人还是说她
“一个唱戏的从哪儿学会骑马”
“谁知道树林子大什么鸟沒有”
烧鸡低着头随着队伍往前走心想他怎么不会骑马唱戏不过是玩票人家正经行业是在马背上内蒙古察哈尔一带到处是茫茫大草原靠两条腿去收税一分钱都收不來就得学会骑马人家可不姓李姓吕外号“吕布”不过她沒开口不想跟这帮蠢“鸡”多嘴默默地只顾想自己的心事:两次相逢无声的交流使她觉察到对方旧情难忘解除劳教在农场安家九斤黄的话启示了一条出路“吕布”肯定会等我的她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摆脱了女儿來信的重压但是心灵深处却有一个声音模模糊糊说道:“不可以……不能……”
回到马厩把卷毛芦花拴在槽头“吕布”麻利地背起一个筐抄了一把镰刀扔下一句话:“我去割些青饲料”
劳改农场不养闲人演员除了排戏需要集中其他时间该干嘛干嘛不能像正规剧团那么自在“吕布”的正业是喂马唱戏是副业今天他走的路线有点怪卷毛芦花最爱吃刚灌浆的青玉米他沒上北面的玉米地却掉头往南进了葡萄园脚步随着心跳捯腾得飞快像十几年前一样激动他完全沒有注意岁月在那张姣好的脸蛋上刻下的痕迹更沒有看清她的打扮在他的心目中她永远是个披着粉红条子梳妆衣的少妇弯弯的眉弯弯的眼笑哈哈羞怯怯第一个印象常常深深烙在痴情人的记忆里时间越久越清晰1957年以后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他那个年头这么做非常聪明当了右派就像得了传染病一定要隔离谁沾上都要命离婚划清界限至少可以保护她们娘儿俩解除劳教后听说妻子再婚了他死了心留场就业夜晚出现在光棍梦境里的不是朴实的妻却是清丽的她顶着高高的发卷粉红乳白的条纹布一寸一寸现出女性肉体的曲线撩拨着单身汉的心弦每一次他扑过去手指还沒摸着疙疙瘩瘩的毛巾布她便消失了留下一片黑色的遗憾其实从见她第一面时他的感觉就是遗憾:小老板无论相貌教养为人都配不上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舍不得那个家离别前夕他约她在小酒店相会本來是打算劝她一起走酒店的白桌布上小花瓶插着一支石竹花娇嫩的粉红是她那件梳妆衣的颜色可是一直等到烟碟里堆满了烟蒂她仍沒有出现店堂里的收音机播放着周璇哀怨的歌声唱出了他的心情:
“当明月上天空
形单影孤
人儿她骗了我去向谁诉
假如有人问我
相思的滋味
我可以告诉他:
最苦”
苦涩伴了他十几年今天能尝到甜了吗他心里沒底但是在她的眼睛里跳着两点光亮她认出了他要找到她要劝她离开小老板她落进笆篱子一定又是因为替那吸血鬼去卖命他不了解她目前的处境她的想法她的态度背负着许许多多问号他拨开一架又一架密密的葡萄叶寻找老相识
要在五六十亩葡萄园里寻一个女囚还要避开公安人员几乎是不可能的“吕布”居然找到烧鸡证明他俩到底有缘分当他像只大猩猩似的弓着腰出现在白勒克和烧鸡面前时胆小的白勒克吓得又要尖声大叫亏得烧鸡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那张嘴:“别嚷”烧鸡也吓了一跳想不到他胆子那么大敢在队长眼皮底下來找她心里深深被感动了:他还记得我不因为我落到这步田地嫌弃我比过河拆桥的小老板强多了他现在过得怎样成家了吗犯了什么來到这里烧鸡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旁边有个白勒克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们上那边去说几句话行吗”“吕布”的脸冲着白勒克眼睛却瞟着烧鸡
“你们认识”白勒克认出了这位男“明星”心里不是滋味她还以为“明星”是被她的漂亮衣裳吸引來的呢谁知人家惦记的是老相识
烧鸡点点头:“白子行吗”一向高傲矜持的她窘得满脸紫涨眼睛水汪汪地几乎掉下泪來
“好吧我在这儿看着”白勒克勉强同意了这对老情人也实在可怜得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以后我有点什么事烧鸡也会掩护小辫子攥在我手里她再也不能摆长辈的架子了
两双眼睛同时向白勒克表示感谢一前一后钻向不远处一架疯长得刺猬似的葡萄底下白勒克怀里揣着个鬼胎心神不定地东一把、西一把揪着副梢眼珠四面八方巡视隔几分钟便轻轻说:“快点儿快点儿”暗暗祈祷:上帝保佑千万别來人
怕鬼有鬼远远出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芦花鸡和柴鸡干完了一行往这边來了慌得白勒克紧着催促:“快点快点來人了”
“烧鸡呢”她俩走到跟前芦花鸡发现少了一个
“解大手去了”
“上厕所了吗”芦花鸡抬腿准备往排水沟边的厕所走去
白勒克怕这个“事儿妈”在厕所里扑了个空大惊小怪惊动三王队长赶紧说:“厕所太远她就在前边你找她干吗”
“我们干完一行了告诉她一声”
“干完了自己倒地段去得了人家在拉屎你去凑什么份子”白勒克希望她快走
“说的是臭气烘烘的找她干吗烧鸡真次拉屎不上茅房上葡萄架下赶明儿谁不当心踩一脚多恶心”柴鸡推着芦花鸡走路
“她不是组长吗不告诉她还行”芦花鸡被推得一面跌跌冲冲往前走一面醋劲儿十足地嚷嚷柴鸡哧哧笑道:“走吧走吧当不上‘猪头’别酸啦”
瞧着她俩走远了白勒克往前边扔了一捆副梢低低唤道:“出來吧太危险”
烧鸡先钻出來掠着纷乱的发丝警惕地看看四周无人招了招手“吕布”跟着站起身悄悄说:“永远等着你”顺着葡萄垅一溜烟走了
烧鸡一言不发板着脸刷刷地打着副梢一点沒有幽会后的欢喜和甜蜜白勒克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敢问心想她见的世面多当然不会在乎倒是“明星”的话真扎实“永远”谁知道明天的事再说烧鸡有儿有女有丈夫你等到哪辈子白勒克不知道烧鸡正努力用沉默掩盖汹涌的心潮十來分钟说不尽十年的事她刚告诉他:“小老板提出离婚”他就兴奋得不知所以多么巧可以厮守半辈子呆子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但是怎么对他讲双手机械地活动着心不知上哪儿去了
“哎呀你怎么把果穗都揪下來啦”白勒克又在一惊一咋烧鸡回过神來发现手里抓着一把青葡萄她苦笑了笑果子揪下了再也长不上了人呢缘分断了还能续上吗全本书-免费全本小说阅读网wWw.QuanBen.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