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傻人有傻福,死到临头还能睡得像头猪一般,就是让人一刀切下脑袋来,只怕也不知道疼!看来这不花钱就能弄到的东西就是有问题,虽省了银子,却一点屁用也没有。
孟小强在心中将周五骂得稀烂,见他醒了过来,这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那瘦脸伙计手里端着食盘,一脸假笑站在门口:“客官,这是您要的牛肉,还有一壶酒。”
孟小强端过食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明日一并跟你算钱。”
瘦脸伙计躬身答道:“好嘞!客官您慢用,有什么事吩咐小的一声便是。”他顺便扫了周五一眼,却见这傻跟班投向自己的眼神竟然甚是锐利。
伙计心里疑惑不已,复又抬头看了看。周五却仍是一副痴傻模样,眼睛死正盯着那盘牛肉,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孟小强心中焦急,正盘算着如何脱身,懒得跟他罗嗦,点点头把门关了起来。还没等他把食盘放下,周五那饿死鬼立刻凑了过来,伸手抓起盘中的牛肉就往嘴里塞。
孟小强暗骂一声,抬手就要抽他,心念电转之间却到一个主意。那只伸出去的手没落到周五身上,却顺势拿起筷子夹起几片牛肉,放在嘴里大嚼,吃得津津有味。
他心中暗自冷笑,那瘦脸伙计此时定躲在门外偷看,如果不作一场戏,断难骗那伙计上当。
果然,周五咂吧着口水只吃得三五口,顿觉一双眼皮沉重如山,脑袋更是晕晕沉沉。身子摇了几摇,两眼一翻,倾刻间便一个跟头扎倒在地上,摔得“扑嗵”一声。
孟小强眼见周五那贪吃的蠢材被放倒,学着他的模样佯装不支,扶着脑袋站起身来叫道:“伙……计!你他娘的给本少爷……吃的是什么牛肉,怎么……”断断续续一句话没说完,他已蜷着身子歪倒在床上,顺手将床头的蜡烛打翻在地,房内立时一片漆黑。
小土匪戏演得很是逼真,却故意找了个软被子倒下,若真把自己摔个七昏八素,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他伏在床边,黑暗中悄悄伸手摸出插靴中的匕首,压在腹下。心中祈求道:老天爷呀老天爷,若是你保佑本少爷逃出这家黑店,本少爷定买上三牲供品给你打打牙祭!
此刻只听见门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咯吱之声,孟小强知道是那伙计正用刀拔开门栓。只是片刻,房门便被打开了,伙计冷笑几声,提着刀走进房中。
孟小强心中万分紧张,眯着一只眼睛偷偷瞧去。那伙计取出火折,从地上捡起蜡烛重新点燃,径直走到孟小强身边,抬腿便是一脚踹在他背上:“狗日的东西,瞧你那副欠揍的德性,居然还敢跟老子吆五喝六的……!”
装作昏迷不醒的孟小强险些被他踢得疼昏过去,憋着口气愣是连哼也没哼一声。那伙计走到床前翻了翻包袱,只找到一身换洗的衣服,却是一文钱也没有。
伙计没扒到钱财,气得啐了一口,正待转身去搜孟小强,突然间身后黑影一闪,他只觉得后心一阵冰凉,紧接着是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浑身力气都从那痛处泄了出去。他刚要喊出声来,一只干巴巴的手已经按在了自己的嘴上。
孟小强一刀正扎在他的心窝,再一用力拔出刀尖,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小土匪怕他反抗,毫不迟疑地挥动胳膊连捅数刀,刀刀致命。
眼看这伙计如烂泥般瘫软下来,孟小强不再捂住他的嘴,脸上坏笑道:“嘿……嘿,你才踢老子一脚,老子便送了你好几刀,算起来还是你这狗日的赚了。”他第二次亲手杀人,虽有些紧张,却再不觉得血溅三尺是件多可怕的事了。
若真是单打独斗,孟小强根本就不是这伙计的对手。他虽以英雄自居,却绝没有半点英雄的气慨,上次杀陈彪全凭偷袭得手,更是得了天大的好处,现在越发喜欢背后捅人黑刀。
那伙计的后心被他扎得像蜂窝一般,别说挣扎,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怨毒地眍了他一眼,抽搐几下便气绝身亡。
孟小强放开尸体,立刻将他浑身上下搜了个干净,却只找到几块碎银,加起来还不足二两。气得他用力踢了尸体几脚低声骂道:“他娘的,开黑店才这点身家?还不如个卖番薯的,也不怕丢了你祖宗的老脸!”
骂归骂,他却片刻不敢耽搁,抬手抄起酒壶,将酒倒了一些在昏迷之中的周五脸上。死猪般的周五受了刺激,激灵灵醒转过来,眼神一片茫然,像是还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孟小强怕这痴儿说话惊动了别人,一把捂在周五嘴上,鲜血糊得他满脸都是:“别吭声!这是家黑店,要不是你命好遇上老子这等盖世英雄,只怕小命就送在这了。”接着,他啐了一口忿然骂道:“他娘的,那吴圩镇的胖掌柜和这帮贼人是一伙的,故意给咱们指了条错路前来送死,日后定将他宰了!”
周五点了点头坐起来靠在床边,孟小强这才松开手。周五回过神来,烛光中忽然瞧见倒在血泊之中的店小二,惊得瞪起眼睛张大了嘴吧,指着尸体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显然是被吓坏了。
孟小强见状气得直咬牙,举起匕首抵在他喉咙上,低声威胁道:“你个**长疮的蠢货!要是敢吭出一个字来,老子就宰了你!”
他这句话并不是吓唬人,要是周五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他定是一刀便割断周五的喉咙。在孟小强看来,别人一万条性命加起来,也不如自己这个大英雄的命要紧。
周五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尸体,大气也不敢出,只是连连点头,一不留神险些撞在刀尖上。若不是孟小强及时收刀避开,这傻小子刚巧能把自己给戳死。
孟小强没见过如此蠢笨之人,心中气得呼天抢地,止不住骂将起来:“老子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你这么个活宝。我问你,杀过鸡狗没有?”
周五摇头道:“没……没有。”
孟小强抬手给了他一下,气骂道:“操你二大爷的小姨子的妹妹!你老娘养你这么大,难不成只教过你如何吃饭拉屎吗?”说着他捡起那伙计的钢刀操在手中,将匕首强塞给周五:“拿着,跟老子走!”
周五惧怕地看了一眼孟小强凶神恶刹般的面孔,战战兢兢接了过来,两只手紧紧握住匕首举在胸前。
孟小强拉下粗布床单,将倒了半壶酒在上面,然后搭在肩头……。收拾停当之后,他轻轻打开房门,带着心惊手抖的周五来到院中。
厨房后窗中仍亮着灯,孟小强走到近前听了片刻,并没听见有人说话。他小心翼翼折返回来指着那扇窗子,细声对周五说道:“你守在窗下,但凡有人从窗中逃出,你就用这匕首刺他。若是无人逃出来,你只要听见我在前院的大喊,便照样学着喊,明白吗?”
周五傻呆呆地点点头,孟小强信不过,又让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才信他真的懂了。不过就凭这蠢货刚才那副吓破胆的脓胞样,孟小强并不指望他能伤到贼人。
他左手举着蜡烛,右手提着钢刀,绕到厨房门口,将刀尖插入门缝,捏着嗓子学那死鬼伙计的声音说道:“大哥开门,点子已收拾妥当了!果真如赵掌柜所言,有一百好几十两银子呢!”语气言辞之中甚是开心。
孟小强刚刚成年,声音尚未像男人般粗暗浑厚,偏巧那伙计又是个尖嗓子,模仿起来当真极是相似。况且这两句话又说得天衣无缝,厨房中之人果然毫不怀疑。
只见人影晃动,有人答应了一句过来开门,走到门前,举手便要拉开门栓……。
说时迟那时快,孟小强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钢刀向猛得一送,只听“扑哧”一声,已是深深扎进了那人的胸口,对方惨呼一声便倒了下去。
孟小强心知已经得手,咧嘴偷笑几声,却并不冲进去,只是拔出钢刀大声喝道:“兄弟们!快将这黑店围将起来,一个贼人都不要放走!!”
说着,他拿起蜡烛点燃带来的粗布床单,在客栈中放起火来。这时,他隐约听见后院的周五也学着自己大声狂喊,更是开心不已,围着客栈前厅大呼小叫四下里点火,那点未泯的童心全用在了烧店放火的勾当上。
周五手里握着匕首等在窗下,目光中闪烁有神,却不似先前般痴傻,刚一听见孟小强的声音,便跟着大喊起来。谁料他一句话还没喊完,那窗子“哗啦”一声被人撞开,紧接着一条黑影跳了出来。周五上前一步挡住了来人的去路,那歹人目露凶光,挥起手中钢刀便劈了过来。
周五冷笑一声,也不用刀挡架,只是抬起手指头冲他隔空一指,那人竟定在当场,硬生生抬着一条腿,摆出一个作势欲劈的姿势。
周五挠挠脑袋,低头说道:“自以为是的臭小子,居然派你家道爷干这种断人后路的苦差,回头定让你吓出一身屎来!”他嘴上在骂孟小强,却着实佩服这小子机灵。
那歹人虽会粗通武艺,哪遇到过这种骇人听闻之事,口中喘着粗气,一双眼睛里尽是恐惧之色。却不知周五这句话是在跟谁说,吓得一连放了几个屁,当真险些拉到裤子里。
不料周五说完,随手又是一弹,冲他骂道:“滚远点!再遇上道爷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突然又能行动自如,失去重心摔了个狗啃屎,连忙翻身爬起来慢慢向院墙边的侧门退去,眼睛却不敢离开周五,待摸到院门,转身飞似的逃走了。
周五也不追赶,看着歹人的背影暗笑两声,走了两步靠在墙边坐下来。见四下无人,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寸许的小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隙,盒中顿时泛出一蓬黄灿灿的光芒,映得他的脸也变成了黄色。
见盒内宝物完好无损,周五这才放心盖上。骂了两声孟小强这小兔崽子,昨日竟一脚踢在盒上,害得他担心了两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取出来查验。
此时孟小强已将店中点得四下火起到处冒烟,仍未见再有人露面,猜测这店中并无第三个人,心中更是踏实下来。他躲过周围“哔哔剥剥”燃起的大火,推开门跑进厨房查看,一不留神险些被绊倒。低头看去,脚下一个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的汉子,倒在门口一片血泊之中,却是被自己一刀**胸口要害气绝多时了。
孟小强料他定是适才和伙计秘谋那人,得意地笑道:“嘿嘿……哈哈哈,想跟老子斗?老子宰了你再烧光这你黑店,看你指望什么翻本!”说话间他又将这死人搜了一遍,却也只有十几两银子,还有个纸包。
孟小强把银子收好,打开纸包看了看,又闻了闻,估计是那蒙汗药。本想随手丢了,转念一想说不准啥时候还能用得上,于是又揣在怀里,顺便在死人身上狠狠踩了几脚。
厨房内除了锅碗瓢盆、案板灶台等物,再无一人。孟小强却看见那扇通往院内的窗子大开,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向院中望去,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周五竟歪倒在院墙边上。
孟小强看那窗上破碎的木窗棂,立刻明白是有人逃了出去。暗叫一声乖乖不得了,翻身跳出窗外,三两步跑过去按在周五肩头喊道:“他娘的!你怎么了?”
周五揉着后脑勺结结巴巴地答道:“我……,他……”
这小子真的被吓傻了,居然说不出一句整话。孟小强这情形心中已明白了个大概,催问道:“是不是有贼人从这窗中跳出来,将你打倒之后从这侧门逃了?”
周五故作惊讶地看着他,重重地点点头:“你……你怎么知道?”
孟小强被这句话气得直翻白眼:“你他娘的,以为老子像你一样笨吗?”
此时店内大火越烧越猛,孟小强懒得跟他罗嗦,一把将周五拉了起来:“快走!”
他手里握着钢刀,却不忘将周五手中的匕首拿回来插在靴中收好。这匕首虽是普通货色,却帮他两次躲过劫难,孟小强已将它看得如救命稻草般重要。
两人从院中马厩牵出坐骑,打开侧门上马便走。周五骑着毛驴跟在后面,赶着那驴子一路小跑,却也能远远跟在孟小强后面。
孟小强跑出十数里,未见有人追来,才慢了下来等周五那痴儿。回头再看客栈方向,大火烧得正旺,已将半边夜空映得红彤彤一片,夜幕之下很是显眼。
孟小强确信无人追来,这才放声大笑起来。心想自己今日又干了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英雄好汉这四个字用在自己身上,再也不是浪得虚名了。
周五追到近前,傻呆呆地问道:“咱们这是要往哪走?”
孟小强前后辨了辨方向,正是回吴圩镇的路。仔细一想,现在便是去京城也不知往哪走,也只能回去:“咱们先回镇上,老子还要去找那胖掌柜算账!”
提起吴圩镇,孟小强立时想起酒楼那胖掌柜。自己虽又当了回英雄,却也险些送了性命,他咬牙切齿地将胖掌柜全家骂了个遍,发誓定要找机会报了此仇。
不过想到自己这两次放火烧杀的本事,他不禁又得意起来。自己这个大英雄聪明绝顶,遇事机变百出,只怕三国的诸葛亮放起火来,也要比自己差上几分,尤其那使诈吓唬人的办法,更是百试百灵。孟小强越想越是得意,觉得今后若是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还真委屈了自己这盖世无双的聪明头脑。
想到这,他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嘴脸训斥周五道:“你小子以后学着点,胆子小就罢了,却又笨得像头猪。你若是学到我一半盖世英雄的样子,也不会成个乞丐!”
周五木然答道:“你很厉害吗?”他心说本道爷此行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又怎会跟你这种小流氓为伍。
孟小强撇了他一眼,昂着脸答道:“当然,刚才若不是教你跟我一起喊那几句话,客栈中那歹人必不会害怕逃走,那人若是跑出来跟咱们打的话,咱们二人此刻已经被他打死了!”
周五心中一动,似有所感觉,故意傻傻地看着他问道:“打死……。不过若是逃走那人此刻带人赶来,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孟小强被他问得心中气恼,连声骂了几句乌鸦嘴便再不理他。二人趁着夜色继续前行,可没过多久,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远远在身后大声喊道:“前面那两个小畜生,看你们还往哪跑!”
孟小强没想到周五所说的话竟然立时便应验了,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头也不敢回,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猛抽几鞭,座下枣红马立时撒蹄飞奔起来。他这个英雄身体瘦弱,打架的本事比不过别人,但逃跑的能耐却是一流。
周五跟了这样的主子活该倒霉,骑着头毛驴,想跑也跑不快,转眼就被他甩下数十丈之远。
孟小强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心里暗骂:完了完了……,狗日的周五连个贼人都拦不住,却害得老子也要陪他送死。他却不知道周五是故意放走了贼人,就是为了给他这位英雄找点麻烦。
孟小强的枣红马是虎岗寨大寨主的坐骑,也算百里挑一的良驹。苦于他只是个养马的,平日只是趁着无人才敢偷骑,毫无骑术可言,又加上心中害怕,那小红任他怎么折腾却也跑不快。
周五见他只顾自己逃命,却将自己抛在后面,显然是打算把自己丢给贼人好争取时间逃命。想到此处他心中气愤不已,暗中施术催动驴子。须臾之间,只见他的驴子迈出的步子虽和平时无异,但脚程却和孟小强的枣红马一样快,紧紧跟在这小子身旁。
孟小强隐约听见耳畔蹄声阵阵,侧脸一看,那周五竟从后面追上了自己,险些给吓傻了:“我的娘呀,你……你这驴子怎么跑得这么快?”他怎么也看不出这驴子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五心中冷笑两声,脸上仍是装痴道:“我……也不知道。”
眼下逃命要紧,发呆的孟英雄被马儿颠了几下回过神来,突然转脸往后看去,满脸惊讶道:“你瞧那是什么?”
周五闻言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的锦盒掉了,急忙回头望去。可还没等他看到啥东西,只觉得后脑勺“嗵”的一声闷响,两眼发黑一头便栽了下去。
孟英雄骑在马上扬了扬刀背,看着地上的周五摇头叹道:“对不住了兄弟,劳驾你替本少爷挡一挡贼人吧。这头宝驴我带走了,你日后若是有命活着与我相见,本少爷再请你吃几顿好的……”说到此处他眼前一亮,忽然看见周五怀中有一物掉在地上,黄灿灿光芒的照亮了四周,更有一股诱人的异香扑面而来。
孟小强毫不犹豫跳下马背捡起一看,原来是个锦盒,中间一颗圆溜溜的黄球滚了出来,只有拇指大小。这小子不敢久留,将珠子放入盒内揣好,翻身上马猛抽几鞭拼命逃窜,却不忘记牵上那头跑得比马快的“宝驴”。
可没跑几步这小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周五骑的这头“宝驴”忽然又慢吞吞跑不动了。孟小强骑在马上牵着它,胳膊扯得生疼,丢了不舍,牵着又耽误逃命。正犹豫间,后面呼喝之声越来越近了,孟小强回头偷望一眼,远远只见数十人举着火把大呼小叫紧追不舍,把他吓得夹紧了马腹,再也顾不得那头“宝驴”,扔开驴缰绳便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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