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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旧杀意骤起,蓝眸圆瞪,虎眉眉头几乎连成一线。
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大刀片光一闪,数名赤袍剑客立马身首异处。
而乌笃和傅介子,似乎对挛鞮陀和棘泅恨之入骨,手中的长枪嚯嚯风起,眨眼间,棘泅和挛鞮陀的胸口,更被洞穿一个碗口粗细的洞,殷红的血继而喷出,洒在脚下被残沫抹黑的雪地上,十余人的鲜血奔流若溪,极缓地蜿蜒数米,片息就被冷厉的风,僵冻成暗黑而通透的血凌,显目地裸呈大地。
暮白嘴唇翕了翕,欲出言拒止,但看着激愤的群情,挛鞮陀等人的生与死,除了他们最有发言权外,即便暮白怀有慈悲之心,放他们一马,但亦仅只是善心微闪的抹光。
其实,本就平静的西域,若非他们邪恶的心境与扭曲的言行,亦不会烽烟荼蘼,本就安居乐业的广袤西域,也不会有无数人用生命去坚守与捍卫。
生与死,其实早已经注定。
即便不是因果的结果,也是他们心境最终驱指的方向。
邪恶,总能兴起无尽风雨。
但却不能经世的长存。
死亡与覆灭,无疑是其本就阴黑的天空谢幕的掠影。
四周死一般寂静。数万人的呼吸近乎停滞。
潮汐崖等人默默地去清理消逝的魔鬼城城卒的遗体,而傅豹,亦在清理明显稀少的汉朝死士。
傅介子冷厉的面颊更加冷凌。
臣旧和乌笃握着手中的大刀和长枪,静默一如雕塑。
此刻,天地苍茫,古老的延城百姓早已人去楼空,或许龟兹国王从治国理政来说,并无不妥之处,自少,一城的百姓均远离战火,远离鲜血,得以老少齐全。
从西城城门之外的千米之内,到城内的街道及广场,如山的赤袍人的尸体,在冷厉的寒风中早已僵硬如石,凄然的成王败寇再次书写在天地之间。
大雪弥久惊悚之后,此刻再次纷扬起来。
大片大片的雪花,似乎欲极快地掩埋这惨烈的景致,一如天幕漏溢的棉絮,恬淡地飘冉纯白的身姿,冰冷而善良地覆盖一地的血与尸体。
“喔~喔~喔……”臣旧仰天长啸,似乎在为极不容易获得的胜利长舒一口气,亦或是为逝去的英烈践行。
此刻,疏勒国的将士群情激奋。
此次烽火,他们已经逝去了两千余勇士。
若非魔鬼城暮白等赶到,或许,他们此刻也如这雪覆之下的僵硬尸体,他们的妻儿老小和父老乡亲的命,亦会在弥漫的血腥中一个个地魂飞魄散。
和平从来都是用鲜血和躯体换得。
无奈邪恶永存,豺狼亦在,安得广夏千万,你刀有多长,刃有多快,安居和乐业才会有多久。
臣旧将长长的刀敦厚的柄重重地往地上一插。
“铿”的一声,沉重的大刀岿然地直插大地。
他眼含泪水,朝着高天之上圣气尽显的粉色的莲台疾疾的拜伏。
紧接着,疏勒只剩千余人的将士,也跟着拜了下去。
随后,乌笃率领数千龟兹将士,无限虔诚地拜伏不起。
“多谢圣母莲台娘子,多谢鬼君大人,若非你们及时相助,此刻的西域,或许早已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再生之恩,西域诸民没齿难忘。”
臣旧浑厚的男中音震响在古老的延城城邦,弥漫在茫茫的空际。
而后,乌笃灿然的声音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他声泣如诉,“可……可我若不答应他们,我的百姓就会血流成河……”
依慈素手轻扬,磅礴而轻柔的五行劲气,将跪伏的数千人轻轻托起。
粉色的莲台逐渐缩小,缓缓徐落下来。
落地的瞬间,依慈大红的嫁衣随着粉色的莲台的消逝而消失。
一身粉色裙裾清逸呈现,绝美的面颊红绸飘飘,绸下纤唇轻启,道:“乌笃,你亦无错,都起来把,往后,大家都要彼此相依,共同互助,协同维系丝绸之路,共建我们和谐西域。”
依慈即便不承认自己是圣母莲台娘子,但圣母莲台娘子的大红嫁衣和粉色莲台,这个标志性的存在她无论如何都无以改变。
而内心,圣母莲台娘子的具像和心境,正逐渐清晰。
暮白俊朗的面颊一脸青灰,数万人的死亡即便过着的均是刀尖上的日子,生命如此的碰撞与壮烈,其实罪该万死的就仅只是一些人,但更多至高无上的生命谁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将其收割。
他右手魔戒红色厉芒若隐的一闪。
那是潮汐崖传来的信息:“魔鬼城城卒精锐死亡两千多人。”
暮白陡地双眼血红,如溪的红色河流在澄白的眼底蜿蜒流淌,他鼻息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滚滚而落。
是啊!他们无欲无求,只为一个纯真的信仰而战。
那就是大道无疆。
暮白撇开头去,面对数千一起战斗的兄弟姊妹,来自五湖四海不同民族不同国度的战友,更多的还未来得及见上一面,叙上一句,就跌倒在共同的信仰铸就的墓碑下,即便没有浩然显目的碑文,他们的魂魄依然巍峨地伫立苍穹,向茫茫苍世摇曳着“道可道”的猎猎旗帜。
刹那间,激昂的悲恸利如薄刃,疾疾的划过暮白的心尖。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延城西门走去。
身后,依慈、傅介子、臣旧、乌笃以及万余鬼卒和其他将士,缓缓地跟着,挪动一如满铅的双脚,向前踟蹰蔓去。
城西,雪夜苍茫。
高天低矮,纷扬的大雪飘飘洒洒。
方圆千米的平坦雪地上,近百架柴扉堆垒如山。
数千具为正义之光而失去生命的魔鬼城卒、汉朝死士以及疏勒国勇士的遗体,在冷厉的寒风中沉静地垒叠在柴扉之上。
而在另一边,本着对生命的尊重,数万赤袍剑客僵硬的尸体,堆叠在数十架高巍如山的柴扉上。
天地一片肃煞。
生命的来来去去,“价值”与“非价值”,爱与悲歌,此刻泾渭分明。
活着,为信仰血洒生途,均没有错。
错的是,人性逼仄的心境阴翳的贪婪铸就的灰白念想,以及为之不择手段的那些人们。
暮白蕴满一瞳的冷,双手拜拳高高举起,缓缓地拜了下去。
随即,依慈、傅介子、臣旧等人,以及所有活着的将士紧接着拜伏在地。
他们为英雄而拜,为正义而拜,同样也是为信仰而拜。
暮白右手魔戒金色光芒陡地亮起。
刹那间,暗雪夜灰的色泽中,无数金芒霎然全部亮起,一如点点星火,瑰丽而璀璨,静默的肃穆中,似乎在为逝去的战友,片息前还在背靠背以命相护的兄弟祈祷与送行。
此刻,龟兹国的数百名巫师长长的羽翎斜插天际。
手中的魂幡随着冷厉的风飘起冉冉的幡尾,幡尾纸质的绒球凌乱荡起,凄然的悲歌随即呜咽一片,令人心碎的颤响直直的催人泪下。
陡地,易燃的柴扉在巫师口中喷出的烈焰刹那间燃起,熊熊的火光随即烈腾而上,向长长的天空倾泻而去。
下一刻,赤红的火舌在呜咽的西风中嚯嚯摇曳,随着“噼噗噼噗”的柴扉烬燃的迸响,勇士们的遗体渐次化为柴扉般的朽灰。
纷冉的雪花瞬息魂飞魄散,在高高的天牵起袅袅的灰雾。
灰雾仿佛在为即将奔去的魂灵引路,眨眼便消逝在灰暗的天际。
暮白缓缓站起身来,扬起苍茫的眼神神圣地注视着遥远的夜空。
而身后,依慈、傅介子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魔鬼城的鬼卒眼圈红红,一如发狂的雄狮,战意无尽昂扬。
他们悄然地纷握攥紧的拳头,默默伫立。
此刻,龟兹国王乌笃缓缓地驱步前来,一向灿笑的面颊变得极为清凌,他髭须微扬道:“请圣母莲台娘子、鬼君大人等到鄙国王宫一聚,以便鄙国全国上下一尽地主之谊。”
数万魔鬼城卒,以及不到一百人的汉朝死士,此刻即便疲惫不敢,亦继续休养生息,但暮白顿觉空气中弥漫着更为诡异的冷气。
毕竟,貌似主帅的赤练修罗花貂,还有逸去的血灵子、血相子,甚至是背后更为诡谲的那个人,依然无所踪影。
数万人的死亡,都未曾将幕后的那个人逼出来。
这大大出于暮白的意料。
原以为,此刻似乎理应是终极一战,但一切都仅只是一晃而过。
冥冥中,竟将数万人的生命视为草芥。
其冷酷的意志和肃煞的手断,无疑让暮白为之一振。
一切,仿佛才刚刚开始。
暮白隐隐觉得,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睥睨地看着他。
这双眼睛弥漫着诡谲的冷冷的笑意。
一张冷血的脸,似乎正装在斜撑出来的脖颈上,荼蘼着一脸的不屑。
他隐隐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正一步步沿着这张冷冷的脸布好的局慢慢奔驰进去。
赤袍剑客、血煞盟或许都是这张脸的旗子,甚至是诱饵。
因为此刻,暮白等几乎已将全部力量祭出,甚至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而对方,真正的杀着或许还未出现。
于是,他随即抱拳道:“多谢国王陛下你的盛情邀请,此刻,或许正是我们休养生息,为下一次战斗做好准备的时刻。”
“贵国已不是外人,我等闲暇定将登门拜访。”暮白扬了扬头,一脸的歉然。
而边侧的依慈,亦微微颔首点头。
此刻,突然间,疾疾的马蹄声从东方杂乱地传来,显得极为惶急而焦躁
片息,一对数百人的队伍从夜灰的色泽中逐渐清晰。
定眼看去,几乎都是一色的白袍劲装。
领头的,竟然是傅介子的女儿傅诺樱。
在其身侧,一个身材高大伟岸,二十六七,一脸慈眉的楼兰汉子,正游弋着深蓝的眼眸,飞快地审视着他们。
男子面颊英俊,高高绾起的冠发如瀑披散,悬直的鼻梁鹰嘴一样的凸出,浓黑的剑眉在夜灰的雪夜显得极为显目,深深陷落的眼神游离在依慈的身上,久久徘徊且一脸的疑惑。
见傅诺樱一同赶来,暮白僵直的面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呆呆地站立原地。
而依慈,此刻看着那个楼兰汉子竟深深震撼。
红绸遮阴的面颊显出一丝明晰的悸动。
那人竟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二哥尉屠耆。
尉屠耆,也就是在汉朝做质子的依慈的二哥,也既楼兰老国王安诺伊的二儿子,或者说,老国王安诺伊本就欲传位予他,可刚刚才动这个念想,就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依慈记得,他离开的那晚,同样是一个大雪纷扬的夜。
数千人的队伍举着“嗤嗤”燃烧的火把,将他和大哥安归前去的路途照得雪亮。
那时大哥安归二十三岁,二哥尉屠耆才十五岁,她九岁。
因楼兰国与地处东方的汉朝和北方的匈奴接囊,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楼兰国,为寻求平衡,处于中立,最都不得罪,老国王安若伊决定将两个儿子分别送往匈奴和大汉做质子。
大哥安归前往匈奴,二哥尉屠耆前往大汉。
做质子,尽管场面上不好听,但对楼兰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国策之一。
一边,可使楼兰与两国交好,互通有无,发展民生,给国家和民众带来无限福祉。
另一方面,大汉博大精深的技术与文化,是楼兰急需学习和注入的强国元素,而匈奴游牧民族的游牧方法及骑马善射的技能,亦是楼兰国之所需。
老国王安归派出两个儿子前往匈奴和大汉,不但于国有利,更有利于两个儿子在异国分别学习两大强国的先进技能,为楼兰国的繁荣与昌盛奠定基础。
从小,大哥安归和他们似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大哥暴戾而阴翳,尉屠耆则心慈如泥。
尉屠耆从来都是呵护着她,护她一路长大。
此刻,当十余年未见的二哥出现在眼前,从二哥怔怔的眼神可以看出,二哥似乎感触到了什么!
或许,这就是亲情。
而此刻,她却不能以妹妹的身份直接与他相见。
王宫,还有被大哥当着人质的她的母亲王太后帕丽丝。
为让她尽早嫁给匈奴,即便大哥没有明确说出要用母亲的生命胁迫她,但大哥含沙射影的言辞却让她彻底绝望。
“如果你不嫁往匈奴,王太后的身体安康就没有保障。”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与赤裸裸的要挟并无不同。 楼兰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