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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太医这一番话自然是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安泰殿是用来供众皇子念书和游玩的处所，平常几位皇子就这样被分别安排在安泰殿的几个不同的小阁中，乳娘们都是统一照看的，按理说并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太子是被人用鹤顶红毒杀的，四皇子是被人用砒霜毒杀的，若是有人存心要害死太子和四皇子，何必多此一举呢？
贞嫔瘫坐在地上，谁也扶不动她。良久，良久，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力气，贞嫔才逼出这一句话来：“为什么会死？孩子为什么会死？”
三位太医们吓得面面相觑：“这个……微臣只晓得是有人存心毒杀，娘娘，您节哀吧，自己的身子最要紧啊，将来，您还会再有孩子的。”
许久，穆晴岚才能挪动自己已然僵硬的身体，她吃力地和穆品娆互相搀扶着贞嫔起身，也就在那个时候，穆晴岚也抬头看到了脸色苍白如纸的皇帝——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真的是苍白如纸，皇帝的整张面孔白而透，透着的是无奈与绝望，好像皇帝整个人都那样消颓了下去，就那样薄薄地立着。皇帝就坐在床榻的边沿上，穆晴岚看得清他眼底的悲伤与惶惑，可是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与他相视，希望以彼此目光里仅存的温暖来给予对方一点坚定和支撑下去的勇气。
穆品娆静默地退下，由着两人悲伤而安静地相对。众人可以清晰地看见，皇帝眼底的疼痛清晰凛冽地蔓延开来。皇帝的声音带了丝崩溃般的颤抖：“是有人要存息谋害朕的孩子……好狠毒的心肠啊，朕的孩子，朕没有了两个孩子，朕的太子……太子……”
太医连忙搀扶着皇帝：“快拿安神汤来！快拿安神汤来！”
皇帝的话像针刺一样钻进众位宫嫔的耳膜里。天下至尊，也有这样生离死别不能言说的苦楚。命运的无常如同一柄冰凉而不见锋刃的利刀，根本无从知道它隐藏在何地，只能默默地承受它随时随地都可能的锐利刺入，眼见着自己的血汩汩而出，却也生生忍住。
懿妃起身，沉默地拥住皇帝，支撑着他随时会倒下的身体。懿妃自然知道自己的安慰如此无力，可是她还是要说：“皇上，您已经有了两位阿哥和一位帝姬，您还会有孩子的。您放心，一定还会有的……”
有晶莹的液体漾得眼前模糊一片，几乎要喷薄而出，穆晴岚却只能死死忍住，隐忍着不肯掉下，她仰起面，感受着夜来的风吹干眼底泪水时那种稀薄的刺痛，檐下的绯色宫灯被风吹得晃转如陀螺，像是磷火一样缥缈不定。
那夺取孩子性命鬼魂的双眼，也定是这样不瞑的吧？只是，拿走性命的是鬼魂，害死他们的，却是人。穆晴岚听着殿外断断续续令人惊痛的风声，心底的无助越来越浓，她只得起身，将数十盏莲花台上的灯烛一一点燃，灼热的光线映得殿内几如白昼，地面上澄金镜砖发出幽黑的光泽，恰如皇帝的面色，翊坤宫的所有人，似乎都被笼罩在深浅不定的阴翳之中。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皇后也缓缓醒来。众人才俯身请安，太医已经拿了煎好的药，神色不安地过来让皇后服下。
皇后醒来后，并没有本能地哭出声来，而是故意正一正衣襟，便问太医：“凶手找到了没有！”
白太医和赵太医互视一眼，慌忙跪下磕了个头道：“皇上容微臣细禀，可是……”白太医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可是这安泰殿今晚并无什么人来往……又隔得承光宫那样近。”
皇帝烦躁道：“安泰殿是隔承光宫近，这也要你们来告诉朕么？”
白太医连忙道：“那么从样子上看……这太子和四殿下的确是夭折了，但是微臣们也实在是查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呀，只知道这太子死于鹤顶红，四皇子死于砒霜，其余的，便再不知了。”
皇帝隐隐觉得不好，太陽穴上突突地跳着，脸色愈发难看：“今晚，都是谁留在了承光宫？”
一名嬷嬷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今晚原是奴婢把守着，但是皇后娘娘说太子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如今倒也好了，因此叫了原本是看太子的所有的乳母们去看了别的皇子，尤其是旻妃娘娘的五皇子，皇后娘娘说太子和三、四皇子都没什么大碍，于是只说留心一下五皇子吧，万一五皇子身子也出状况那便不好了。因此，奴婢和别的嬷嬷们都在被偏阁看守着五皇子，只每隔半个时辰去看望一下别的皇子，因此，倒也的的确确不晓得四皇子和太子殿下究竟是为何人所害……”
那嬷嬷不敢再说下去，皇帝有些含怒：“为何？为何你们要这样疏忽！”
皇后连忙心下一慌，阻拦道：“皇上，的确是臣妾让她们这样做的，臣妾新乡太子殿下刚刚大病初愈，于是很担心别的皇子，尤其是旻妃妹妹的五皇子，臣妾是真的很担心……谁知道……谁知道……都是臣妾疏忽大意了，还请皇上责罚……”
穆晴岚心里一慌，差点没呕出血来。
皇帝的身体轻轻一晃，捧在手中的茶盏哐啷砸在了地上，几近狂暴地站起来，怒吼道：“怎么会！究竟是谁要害朕的孩子！”
皇后一个支撑不住，差点晕过去，幸好穗儿和小凌子牢牢扶住了。
皇后连声道：“杀死臣妾和贞嫔妹妹的人一定还在宫中！此人若是不除，太子殿下死不瞑目啊皇上！他，他还那样小……”她忽然醒过神来，喝道：“你们！一定是你们当中有人作祟！是不是！”
众嫔妃吓得面如土色，匆匆跪下，齐道：“皇上明鉴——”
穆晴岚倒是很感激的样子，道：“嫔妾叩谢皇后娘娘体恤五皇子之恩，还请皇后娘娘节哀……”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