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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夜里,月色笼罩着慑人景仁宫,皇帝踏着稳健坚毅的步子行至了穆晴岚的床榻前,穆晴岚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温暖,见了皇帝,皇帝忙轻轻按住穆晴岚的左手:“这次,实在不必行礼了。”
穆晴岚扬着嘴角,朝晶儿看了一眼,笑道:“快去把小皇子抱来给皇上瞧瞧。”
伴随着婴儿“哇哇”的啼哭声,晶儿从帐帷背后曼步而入,抱来了皇子,叩首道:“奴婢给皇上请安,二殿下给皇上请安。”
皇帝眉梢皆是笑意,含喜接过皇子便怀抱在臂弯里轻轻哄着:“哟,你瞧朕的孩子,跟朕长得那么像,眉毛随他额娘,鼻子随朕。”
穆晴岚笑着看了看晶儿,晶儿便拿来了一个神鸟刺绣手帕。穆晴岚仰面盈盈看着皇帝道:“孩子这样小,哪里看得出来了,皇上没的哄臣妾一通。”
皇帝看着二殿下,出神道:“二殿下就叫予晋好不好,朕要赐他一字。”
穆晴岚原是浅笑,闻得皇帝要赐字,便有些不安起来:“皇上,太子尚且未被赐字,二殿下这样,恐怕不妥。”
“那朕便连同太子的字也赐了罢。”
穆晴岚淡淡笑道:“皇上圣明。”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虫鸣,殿里的鎏金雕花烛台上的宫灯闪着盈盈光晕,照在穆晴岚和皇帝相视的面庞上。
皇帝逗着予晋,见予晋哭声渐渐减小,便宽慰地笑了,晶儿在边上叩首笑道:“果然是怎么哄都哄不住,皇上一来孩子便不哭了。”
穆晴岚觉得不对:“怎么,孩子不好哄吗?”
晶儿匍匐道:“回小主,回皇上,孩子因胎里不足,且小主怀着孩子受的惊吓不少,因此孩子身子甚至比太子都弱,如今连喝药也得让乳母喝下,孩子的身体很不好,太医也是在忙着寻找更好的药方。”
皇帝正色道:“这样弱?”
说完,一瓣碎裂的杜若花瓣从襁褓中飘飘而下,像是昨日那朵飘落的杜若一样,穆晴岚定睛看着花瓣轻轻摇落在了皇帝的龙纹金丝鞋边上。
穆晴岚心底一阵发凉,皇帝眼见穆晴岚神色不好,叫了晶儿端药过来,晶儿劝道:“小主不用担心,太医都将孩子照顾得很是妥当。”
闻言,穆晴岚笑道:“那边有劳各位太医了。”
皇帝掷地有声:“好了,你好好休养,你姐姐那边,朕会托人安排好的。”
穆晴岚颔首:“那便辛苦皇上了。”
皇帝亦是不忍晶儿在边上匍匐着,令了她起身。晶儿遂朝案几边走去:“那奴婢去将这些内务府送来的衣物拿去放好。”
“皇后娘娘驾到。”
晶儿尚且来不及走到案几旁,便有条不紊地叩首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穆晴岚躺在床上,远远地望着皇后着一袭金黄色凤凰刺绣云烟衫,逶迤垂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戴着五凤挂珠钗,气质雍容朝自己走来。
皇帝双手抱着予晋,笑道:“皇后也来了。”
皇后两眼温和深邃,浅笑着盈盈朝穆晴岚走来,忽地,眼神瞥到案几上的一堆衣物,看着晶儿道:“这些衣服是谁送来的?”
晶儿叩首道:“回娘娘,这些都是内务府下午才送来的,送来那会儿小主在睡午觉,因此奴婢便令太监和着托盘一同放在这案几上,眼下奴婢正要拿去好好放着。”
皇后厉声道:“不可!这些衣服是本宫前些日子亲眼所见,是宫外感染了天花的婴儿所穿过的衣服,宫中才烧过一批,这一堆衣服是本宫见过正等着烧的!”
仿佛被人撕开头皮将冰水灌了下去,穆晴岚两眼睁得老大,身子一颤,哑声道:“什么?娘娘,此事可当真。”
皇后指着那堆衣服道:“此事千真万确,晶儿,你说这是下午送来的,你有没有用手碰过这些衣服?”
晶儿连连摆手:“没有了,没有了,奴婢等太监将衣服一送来,便去看给二殿下煎的药了,不曾碰过这些衣服。”
穆晴岚哭得更加厉害了:“皇上,有人要害臣妾和臣妾的孩子,只是臣妾的孩子这样小,他好无辜。”
说到后面几个字,穆晴岚已是觉得喉咙梗塞,发出来的声音也隐隐约约,皇帝龙颜大怒,双眉紧皱,将予晋放到穆晴岚身边,右手狠狠朝旁边的雕花木板上一拍,“砰”的一声在大殿中回荡。
皇后连忙过去抬起皇帝的手:“皇上当心身子。”
皇帝咬咬牙,声音虽小,却听起来怒不可遏:“是谁这样大胆。”
皇后默不作声,晶儿匍匐在地上,像是一朵凋落的杜若花:“皇上明鉴。”
皇帝严厉道:“若是叫朕知道了,朕必不轻饶,连同族人,一同治罪!竟敢残害宫嫔和皇嗣。”
闻言,皇后微微一颤,旋即劝慰道:“皇上容臣妾令人将这些衣物烧掉,对了,晶儿也要毫升清洗一番双手,此事既然是臣妾发现的,皇上不如就叫臣妾来调查此事吧。”
穆晴岚哭着道:“娘娘一定要为嫔妾做主。”
皇后极力劝慰:“你放心,本宫必定是会帮你的。”
说完,皇帝奋力一喊:“来人!”随后,便进来了两个太监,皇后厉声道:“快将案几上那一堆衣服给烧了,你们谁也不许碰到那些衣服!”
穆晴岚两眼出神,仍是心有余悸。皇帝轻轻摸着穆晴岚的前额:“没事了,你放心,今后送进景仁宫的东西,必定得有人检验过方可进入,朕不能让你受任何委屈了。”
皇后屈膝道:“皇上英明,那若无事,臣妾先告退了,臣妾做了参汤炖鸡,皇上晚上若要去养心殿,臣妾会令人拿去。”
说完,皇帝颔首微笑,皇后亦是回之以温和的面庞,随即转身翩然而去。
殿中回复了安静,皇帝令了晶儿起身,随后,晶儿将予晋抱了出去,交给乳母,皇帝看着穆晴岚,心疼道:“有朕在这里,你便不用害怕。”
穆晴岚亦是笑了:“臣妾都听皇上的。”
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明亮的月色了,穆晴岚淡淡醉去,皇帝轻轻道:“好好睡一觉吧,朕就在这里陪你。”
穆晴岚浅笑道:“怎能让皇上在臣妾这里受委屈。”
皇帝笑了:“谁能管得了朕在哪里留宿。”
穆晴岚由得皇帝扶着躺下:“那皇上喝些蜜露吧,明日早上不要忘了叫臣妾替皇上描眉。”
安神香轻烟四溢,皇帝声线温和到了极致:“好,从来没有妃嫔替朕描过眉,朕哪里敢小觑了你去?”
帐帷轻垂,轻烟袅袅,一切好似处在梦境一般,穆晴岚浅浅睡去,皇帝轻捋着穆晴岚逶迤的发丝,眼中洋溢着关切温暖之色。
进到宫中以来,从来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
那明黄龙袍上的龙涎香气息和宫殿中的安神香混为一体,催人醉去,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进来,飘飘渺渺如乳似烟,鎏金烛台上的宫灯愈来愈暗,摇曳不定,像是夜色中的仙子,抖落着手上的五彩蒙幻丝绸。
次日早晨,晶儿笑着跑来:“小主醒了?”
穆晴岚轻轻按着太阳穴:“是啊,皇上在哪儿,皇上走了吗。”
晶儿放下一盆热水,边将花瓣抛进去边道:“皇上早晨天蒙蒙亮便走了,因为小主刚产下皇子,因此也不必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穆晴岚脸上浮出淡淡的笑靥,看着梳妆镜旁的描眉笔,不禁轻轻笑了出来:“皇上今儿早上可是自己描的眉?”
晶儿端了热水行至穆晴岚的身边:“是,皇上说你睡得很好,不忍叫醒你,奴婢觉得皇上自己描眉也描得很好,不过奴婢认为,小主更是不逊于唐太宗的文德皇后。”
穆晴岚起身,行至紫檀木圆桌边坐下道:“这些花瓣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样新鲜。”
晶儿缓缓道:“这些花瓣都是皇上托人带来的,特意让太医检验过是否含有芜花、五行草之类的有损小主身子的药物,等太医说过无恙,才能拿来给小主用,皇上对小主很好。”
穆晴岚将清水就着花瓣轻轻浇到自己的纤纤玉手上,脸上笑靥明艳:“皇上待我这样好,我也要待皇上好。”
花瓣漂浮在盈盈波光之上,盆中的水被从窗户照进来的日光点缀得斑斑驳驳,闪着点点碎金,双手轻轻一抖,清水便荡漾着金光,花瓣亦是发着亮似的。
晶儿笑道:“小主脸上都藏不住喜色。”
穆晴岚不好意思地埋了下脸:“我哪里面露喜色了。”
晶儿俏丽笑道:“小主自己瞧不见,奴婢可都瞧见了。小主,进宫以来没有白白受那么多委屈,眼下也熬出头了。”
穆晴岚正笑着,小晋子却忙不迭地跑了进来:“奴才见过小主。”
穆晴岚嘴角上扬,笑道:“你快起来,这样慌慌张张,仔细膝盖疼,怎么,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小晋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了个千儿道:“是这样的,奴才听闻皇后娘娘查清楚了那些染天花衣物的事情。”
穆晴岚的心有些悬了起来,皱眉道:“怎么说?”
“回小主,皇后娘娘查来查去,发现是由于内务府忙着救火,因此才将衣服给送错了,那一堆衣服是要拿去烧的,结果却送到小主这儿来了。”
穆晴岚眼神渐渐失落下去,但仍是安心笑了笑,温和道:“那既然皇后娘娘也查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也不用管了,总之,不是有人存心害我们就好。”
晶儿道:“小主总是这般宽和,殊不知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啊。”
穆晴岚将双手在丝帕上擦干,笑道:“你们啊,总是替我操心,其实衣服的事情,我到底没有被伤着,皇上要罚也顶多是罚几个内务府的人,但是若这件事情是背后有人指使,那就不一样了,但眼下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倒不如叫皇上省了这份心,待之后查出是何人所为,一并罚过,那才能叫那人罪无可恕。”
小晋子亦是笑道:“是啊,如今息事宁人比较好,皇上也会觉得小主仁厚,这样对小主也是好的。”
晶儿边将热水端走边笑道:“那既然小主也这样说了,奴婢便都听小主的。”
待晶儿走出去没多久,予晋的乳母便求见,穆晴岚眉梢稍显疑惑,只得叫了乳母进来:“是二殿下身子不好吗?”
乳母叩首道:“小主,二殿下胃口差极了,而且哭声也无力,昨夜身子发凉,奴婢叫了其余乳母给二殿下备了一个暖炉,二殿下才稍稍好些,今儿醒得也特别早,一昧地哭,什么也喝不下。”
穆晴岚心中酸楚,直要流下泪来:“二殿下的身子怎么这样弱?也辛苦你们了,你快起来,回头我叫太医去看一看二殿下的身子。”
乳母这才起身:“奴婢不敢,这都是奴婢的职责,小主若要请太医,那便早些请吧,依奴婢看,真的不能耽搁了。”
穆晴岚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转而悬了起来,花容失色,挥手道:“好了,那你下去吧,对了,拿些银子下去,银子多些,行事也要方便得多。”
乳母惶恐叩首道:“奴婢不敢,小主实在不必替奴婢操这份心。”
穆晴岚令小晋子塞了几锭银子给乳母:“做奴婢有做奴婢的不容易,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体会得到的,我知道,那些侍卫和太监都不好打发,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行事方便,也是为了二殿下,二殿下身子弱,实在是劳烦你们了,这实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也不肯收下吗?”
闻言,乳母才伸手接过了那几锭银子:“小主为人如此仁厚,二殿下身子必定稳妥,奴婢必定尽心尽力,小主且放心吧。”
穆晴岚遂展颜道:“那你快下去吧,我便叫邵太医去看看。”
乳母起身道:“是,奴婢告退。”随后,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日光刺眼,照在殿中的地板上晃得穆晴岚眼睛酸痛,小晋子忙拿了糖糕来送与穆晴岚,穆晴岚无力道:“都是我的不好,才导致二殿下身子这样弱。”
小晋子有些含怒道:“奴才当真替小主感到心疼,若不是懿妃和荣贵人给小主找那么多麻烦事儿,小主,小主也不至于有孕而受惊惧了,这对胎儿本身就不好。”
穆晴岚紧闭着双眼,强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些账,我会慢慢算清楚的!去传邵太医吧,让他先去看一看二殿下,回头来给我禀报,不许惊动别的人,你知道分寸。”
小晋子答应着下去了。
穆晴岚艰难地移至贵妃榻上,斜靠着窗框,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是打个盹儿的工夫,邵太医便跟着晶儿,悄然行至了景仁宫正殿:“微臣参见岚贵人,岚贵人身子可有好些?”
穆晴岚心下一阵感动,连忙坐了起来,笑道:“大人请起,我的身子有大人帮忙调理着,自然是无恙,只是,只是你知道的,我无非是担心二殿下。”说道后面几个字,穆晴岚声音已是越来越小。
邵太医用宽大的袖口轻轻擦拭了一番额前的汗液,叩首道:“那么请小主保重好身子,小主只要调理好了身子,产下健康的胎儿自然是很容易的。”
穆晴岚听着这话隐约觉得不对,叫了晶儿和小晋子进来,令了两人关上朱紫殿门和紫檀木窗户,双眉紧皱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太医微微抬头,双目忧伤而无奈,低低叹了口气:“微臣,微臣能保住二殿下多久是多久。”
心似一块被冻结的冰,骤然裂出崩碎的裂痕,仿佛有无数针从五脏六腑中深深刺入。穆晴岚强忍住泪意道:“你告诉我,你能保多久?”
邵太医脸色亦是一惧,像是被穆晴岚这话牢牢定住,片刻才回过神道:“小主的身子最要紧,不必担心太多。”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