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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纸灯一个个在穆晴岚的赶制下完成得有条不紊。白常在听闻穆晴岚说起丽嫔惨死一事,心中同样不安:“妹妹我虽没有见过丽嫔那晚惨死的面孔,但那日在翊坤宫可听你说了一番,当真是可怕,一定是先将其刺伤,然后毒药把她毒死的,静妃娘娘的侍婢不是说过吗,丽嫔死后,人们发现其身上有伤痕。”
“那天我差点被冤枉,”穆晴岚神情疏淡道:“若不是静妃娘娘的那位婢女前来替我解围,恐怕是连皇后娘娘也帮不了我。不过我终究是不明白,为何我刚一进宫就有人要诬陷我。”
白常在翻动着做好的纸灯,一些悉碎声浅浅传来,屋子里轻烟袅袅,茶香四溢,愈发沉静凝香。望着穆晴岚,白常在皱眉道:“对了,姐姐,您说,当日要害您的,真的是懿妃娘娘吗?会不会是素答应,素答应有可能从进宫之后便处处暗中和您作对,毕竟她帮过懿妃的。”
穆晴岚闻言,放下右手里的纸灯,理了理耳边的发丝道:“我也不是没有这样认为过。素答应,总之现在她人已经在冷宫了罢,是死是活我们就不用管了,她在冷宫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轻烟将白常在的面庞罩得朦胧,白常在温和道:“姐姐,你说素答应在冷宫翻不出什么花样?”
闻言,穆晴岚忽地一愣,不解白常在所言的含义。不过穆晴岚仍是开口道:“莫非她在冷宫也能指使了那些奴才过来害我不成?不过说来,皇上也将服侍过她的宫女和太监都打死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谁愿意帮她。”
白常在双眼圆睁:“对,我就是这样担心,若是素答应仍是效忠于懿妃,那么完全也有在冷宫帮衬着懿妃的可能性,冷宫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不过我也不知道一个在冷宫的人能帮得了懿妃做些什么。罢了,罢了,恐怕是我跟着姐姐你久了,学得像姐姐一样小心谨慎了。”
穆晴岚笑得厉害,轻轻用手指点了点白常在的前额:“愈发会说话了,若是能在皇上面前也这样说,你便早已被封为贵人了。”
白常在轻轻抬起纤纤玉手划过面庞:“姐姐说笑了。”
窗外有艳丽的花瓣在澹澹日光下轻轻跳跃,闪着点点碎金,四人坐于正殿中赶制着纸灯,竟也不觉午后漫长。
日光恬淡不争,悠悠洒进这四方被宫墙围着的小小的天地。不过须臾,一分一分西移的日影照得光可鉴人的上釉地面斑斑驳驳。穆晴岚叹了叹气,由得晶儿扶着慢慢起身道:“好累,这样赶制下去,总得叫太医来。”
晶儿笑着将穆晴岚搀扶过:“小主若是累了,叫奴婢做便是了,要不奴婢给小主扇扇羽扇吧,热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白常在见穆晴岚起身,亦是兀自站了起来,行至穆晴岚身边:“姐姐可是觉得累了?不如随妹妹前去御花园吧。”
穆晴岚眼中的倦色很快散尽:“御花园?这可是个好去处,现下我们赶制了一下午,早已疲惫不堪,更何况眼下已快要到傍晚,傍晚去御花园,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晶儿端过水晶茶盏,让穆晴岚缓缓饮下:“奴婢也觉得眼下可以去御花园赏玩一番,小主若是即刻要去,奴婢便替小主备好轿辇吧。”
穆晴岚转身拦住:“不必了,走过去更是有趣,备轿辇做什么。此次鬼节在宫里头过,不似在颐和园,有那样多溪桥横卧的地方,因此前去御花园,就当去了一番颐和园吧。”
白常在的发丝被微风吹得轻飘:“正是,那姐姐,我们即刻便前去吧。”
从景仁宫前去御花园的路穆晴岚已是走得极熟,只需要穿过长街,一直往北边走,拐几个弯便到了,更何况如今未到傍晚,羽林侍卫也不会多加阻拦,只是一路上难免会有让人烦闷的阵阵暑热,须得摇着团扇,才能稍觉凉快一些。
御花园的桃树早已只剩了翠绿浓郁的树叶,仿佛凝了一树的青玉。远远望去,似翠绿的轻雾笼于半空之中。日色如金,花事繁盛,几声蝉的嘶鸣丝丝递来,让穆晴岚不禁觉得仿若置身于颐和园中,慵懒地看着广玉兰轻轻飘下,看着杜若在澹澹日光下点点跃动。
天空渐渐染上了昏黄的橘色,如同仙女手中撒下的五彩绸缎,朝着御花园铺陈开来。这样的黄昏,像极了在颐和园里那日傍晚皇帝从一片日落的光晕中缓缓走来的黄昏,皇帝的衣衫轻轻飘起,像是无力的鸟翅,穆晴岚的手心满是汗液,像蛇一样四散开来。望着黄昏的天空,穆晴岚眼角不觉滑下一滴清泪。行至御花园里边,穆晴岚望着不远处的清泉,那一湾清泉如镜面一般明亮,美丽无比。
白常在轻轻拉着穆晴岚的云袖袖口,边走边道:“这会儿子竟没有别的人来御花园,只有我们四个,若不是有声声蝉的嘶鸣,未免也太安静了。”
穆晴岚浅笑,右手滑过一朵朵广玉兰:“这御花园和景仁宫相比,如何?”
白常在似是懂得穆晴岚的意思:“其实景仁宫也没有那么冷清,姐姐你说,当晚素答应被发落去了冷宫,皇上也有护着姐姐啊。”
穆晴岚仍是缓步走着,似是走过一步,脚下便开出一朵杜若:“其实冷不冷清不在于皇上,而是在于我们自己。我反倒觉得安静一些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如今景仁宫这样安静,我们要应对的事情便不如之前多了,我也好避免被牵扯到什么事情里面去。”
四人缓步而行,蝉的嘶鸣一声近一声远地递来。几朵杜若飘至四人身上,没有人刻意将其拂去。
天色愈来愈暗,几人也盘算着回景仁宫。白常在自是对穆晴岚所说表示肯定:“姐姐认为清净更好倒也没错,之前好几次姐姐都险些被冤枉,让我都有些害怕,如今看谁敢来欺负姐姐。”
四人朝周遭看了看,周围的宫殿皆是有些陌生。穆晴岚感到有些不安,但终究是在宫中,倒也说不上害怕,便也只含了淡淡的声线道:“御花园这一侧我竟没有来过,不知道这边是什么宫殿。”
晶儿驻足,扫视了片刻四周,失望道:“奴婢也不知道,这地方奴婢也未曾来过,不过远处便是翊坤宫了,但未免也太远了,我们要回景仁宫应当走东边才对。”
白常在肯定道:“是啊,那我们便从这条路走过去吧。”说完,指了指一条稍窄一些的石板路,远处是一座座气势慑人的宫殿。
周遭渐渐黯淡下去,虽是暑热阵阵,但到底也是有些让人害怕与恐惧。穆晴岚如今倒是不怕什么,走在最前面,手中拿着白丝绣线绢子和孔雀蓝玉柄羽扇,身穿一身素净的流纹宫装,看上去显得清淡而谦卑。
白常在便也紧跟在其身后,晶儿和白常在的侍婢同样跟早后头,手上亦是拿着团扇。几人缓步走着,从御花园走到了长长的石板路上,周遭的宫殿愈来愈陌生,穆晴岚牵着白常在的右手,冷腻的汗液在穆晴岚的背上慢慢渗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常在缓缓道:“这儿好像是冷宫附近啊。”
几人听得愕然,穆晴岚不由得心中一颤,额上也有了些涔涔汗珠。晶儿脸上虽说是透露着害怕的神情,但声线却很沉稳:“不打紧,小主,冷宫也没什么可怕的。
淡淡的墨色中透着一丝惨白,隐隐染上天空,重重宫殿笼罩在一片朦胧蒙幻之下,像是一头头僵伏于地的巨兽苟延残喘着,周遭的疏影更似巨兽的指爪。
越往前走,空气似乎越冷,冷宫的丝丝凉意直朝四人袭来。
穆晴岚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玉簪:“早知道便不走这边了,眼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走,真真是静得可怕。”
白常在上前拉着穆晴岚的手,脸色才稍稍放松:“同姐姐一道走我便没那么怕了。姐姐,我听说冷宫的怨气最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本透着恐惧的空气像是直接被白常在这句话凝固了似的,丝丝冰冷的寒意直钻入众人的衣襟和袖口里,穆晴岚只觉背后直冒凉气,像是有人将手浸入冰水里去之后立刻放在她背上取暖。
重重宫殿飞檐卷翘,如同僵硬的鸟翅。手中的团扇已然开始轻轻颤抖,晶儿道:“这条路奴婢也没有来过,不过听闻这附近之前是有嫔妃居住的,后来有人在这里身亡了,便从此就空着了。”
穆晴岚和白常在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白常在惊呼:“有人在这里死了?”
晶儿见白常在害怕得要紧,连忙“喔”了一声,摆手道:“奴婢也只是听人说起的,白小主,您知道,奴婢比不得各位小主,不能成天待在宫里,因此当奴婢出去碰到一些公公,便会听来这些事情,好像,好像是内务府的一个公公告诉我的,那个公公之前是冷宫的公公。”
白常在身边的侍婢亦是开口道:“不过奴婢听闻的到有所不同,奴婢听说这里一直有嫔妃居住,后来先帝驾崩,皇上的一个侧福晋在这里失踪了,奴婢听来的是这样,突然就不见了人,那会儿先帝刚驾崩,众人皆是在服丧,如今的嫔妃也都未正式册封,但都住在宫里来了,有一日下午,那位侧福晋的侍婢突然说那位侧福晋不见了踪影,皇上连忙派人去找,都没有找到。”
说着说着,四人不由得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周围的宫殿更高了,像是要压倒下来一般。天空渐渐染上墨色,长长的石板路上漂浮着浅浅薄雾。
穆晴岚听得也有些畏惧:“怎么会就这样没了踪影?皇上亲自派人去找都没有找到,当真是令人费解。”
白常在的侍婢突然伸出右手,朝前指着:“据说那个侧福晋之前就住在那儿。”
穆晴岚和晶儿不由得吓得后退一步,不过须臾才稍稍放松。穆晴岚道:“原来就是那儿,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发现了什么,罢了,我们走快些吧,早些回景仁宫,也好早些休息。”
说完话,几人便接着朝前慢步走着,渐渐距那宫殿愈来愈近。
晶儿不由得疑惑:“你说的那个宫殿是什么宫殿?”
白常在的侍婢慢慢道:“那个宫殿是畅安宫。”
穆晴岚闻言,微微笑了笑:“但是现下那宫殿一片宁静,应该早就没人进去过了,我竟不知道这冷宫附近也有这样多的宫殿。”
晶儿笑道:“那我们快些走吧。”
有丝丝凉风穿行而过,像是在几人身边兜着圈儿似的,很久也不散去,阵阵暑热早已全无,几人心中皆是泛着恐惧的波浪。
石板路的阵阵冰凉从穆晴岚的足下传至她的后背,穆晴岚将右手中的绢子握成一团,那皱起的金丝绣线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起伏,左手的羽扇亦是轻轻抖动。
畅安宫的宫门此刻就在眼前,穆晴岚和白常在悠悠看去,宫门竟未上锁。晶儿见宫门可以轻易推开,亦是疑惑不解:“奴婢以为畅安宫已经不让人进出了。”
穆晴岚沉了沉气,低低道:“畅安宫里面的东西总是有用的,许是有人进去搬过东西吧,因此宫门是开着的倒也正常。”
穆晴岚轻轻推开畅安宫宫门,庭院里落叶便被微风拂得轻轻飘起,整个庭院安静极了,同周围的宫殿格格不入。空中的墨色洒在畅安宫中,整个宫殿便黯然失色,郁郁沉沉,昏暗不堪。
白常在亦是随穆晴岚一同跨过门槛,走进了畅安宫零零散散飘着落叶的庭院。正殿便在几阶汉白玉阶上,显得沧桑而无力,恐怕真真是很久也无人来过了。
偏殿大门紧锁,薄薄一层窗户纸彻底将屋里和屋外隔开来,自外面看去,屋里昏暗一片,什么也分不清。
倒是正殿大门是虚掩着的,飞金朱紫镶银檀木门早已是破旧不堪,像是轻轻一推便会脱落下来。
穆晴岚胆子稍大,提议道:“既然已经来了,你们便在此候着我,容我前去看一看便可,晶儿,随我来吧。”
白常在一把拉住穆晴岚:“姐姐别去!我,我是说姐姐并不知道正殿里面有什么,若是有毒蛇冒出来伤着姐姐可怎么好,另外,另外,姐姐,您若是真要去,我便和你一同去看一番究竟。”
穆晴岚依言淡淡笑了:“好,你要去我也更放心些。”
四人缓步朝正殿踏去,踏一步,空气便似要凝固一分,穆晴岚只觉得连抬腿亦是困难无比,丝丝冷风阵阵袭来,吹得她额前的发丝轻飘,那不远处的正殿,也像是在轻微摇曳一般,阴森可怖。
不过须臾,四人便行至了汉白玉阶的最底下。
穆晴岚同白常在相视一眼,笑道:“不过是一个空着的宫殿罢了,哪有这样可怕,随我上去吧。”
说着话,穆晴岚亦是强行微笑着,刻意掩盖着她心中的不安。
汉白玉阶上同是零零散散飘着几片落叶,只中间有些脚印,像是有人进来搬过东西似的,穆晴岚思索片刻,实在不知道为何一个侧福晋能够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宫殿中不见了踪影。
几人慢慢行至了正殿的檀木门前,檀木门虚掩着,众人不知道里面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穆晴岚胆子稍大些,便走在了最前面,慢慢伸出右手,正欲轻轻将其推开。
晶儿颤抖道:“小主,您真要进去吗?”
穆晴岚收回伸出了的右手:“既然已经走到门口了,不如进去看一番,我倒不相信,一个侧福晋会在这样大的一个宫殿里没了踪影。”
白常在突然眼睛睁大道:“对了,姐姐,你忘了那个恭敬贵妃没有,她是皇上今日才追封的,那来传旨的太监也说她之前是恭敬侧福晋。”
穆晴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之前住在这畅安宫里的人便是恭敬侧福晋了,她怎么会突然没了踪影,连皇上也找不到。”
说着话,四人皆已站到了正门之前,穆晴岚双手一推,飞金朱紫檀木门便骤然打开。
仿佛是有人拿了冰水从头上泼洒而下,穆晴岚竟是不能动弹,五脏六腑皆似在抽搐,她能感觉到前额的冷汗正如瀑淌下,背上的凉气一阵一阵袭来,将她团团围住,连周遭的空气也是沉闷无比!
白常在尖叫一声,吓得后退两步,后背径直靠在了雕花栏杆上。
晶儿和白常在的侍婢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殿中破旧不堪,远处的窗户下有一团一团的幽火肆意跳跃,那幽火像是挥舞着指爪一般,直要朝着四人扑面而来!整个正殿瞬间被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笼罩着,让人无法动弹。那些阴森的幽火仍是丝毫不减退,一股股朝上蹿!
穆晴岚许久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拉起晶儿和白常在便跑,连羽扇也顾不得了,只顾着用尽全身力气朝宫门逃去,白常在亦是拉着自己的侍婢快步跑着,头上的青丝随着身形的移动而零散摆动。
跑出了宫门,穆晴岚才松了一口气,白常在早已是吓得浑身颤抖,晶儿扶着穆晴岚,喘着粗气喊道:“小主,我们快回去,有鬼火,有鬼火啊!”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