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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品娆的目光随着那银针的颤抖亦是缓缓抖动,穆品娆知道,药里是不会有毒的,因为自己家宴中到承光宫外特地让邵太医事先让予晋服下毒药,之后予晋被送到延禧宫便会毒发身亡。
因着知道缘由,穆品娆倒也毫不慌乱,邵太医与穆品娆对视一眼,亦是目光平静,只等着皇后什么也查不出来。
静妃在一边喝着香茶,看了看穆品娆不明滋味的神色,犹自不解。皇后及其余嫔妃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银针,仿佛是看着什么从未见过的珠宝一般。
赵太医将银针颤颤巍巍地伸入药碗中,很快,未饮完的药水便被银针刺出了一道道水波,像是皱起盈盈褶皱的绸缎一般。
穆品娆渐渐松了口气,只期待着皇后什么也查不出来的样子。
众人的目光始终不曾从那根银针上移开,只见那放入碗中的银针慢慢变黑,一丝明显而突兀的黑色如同曲回的蛇一般,缠绕着银针,慢慢朝上面爬去!
穆品娆倒吸一口凉气,两眼睁得老大,双手紧握着白丝绢子,怔在了当场。邵太医见势吓得后退两步,直喊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安素丹迸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那冷笑仿佛来自宫中的冰窖,让穆品娆不寒而栗:“就是你,邵太医,你竟敢诬陷我毒害二殿下!”
穆品娆久久才回过神来,慌乱得连手中的丝帕也掉落在了地上,忙叩首行礼道:“皇后娘娘明鉴,这,这绝对不可能。”
邵太医亦是叩首不已,带着半点儿哭腔道:“娘娘明鉴啊,微臣没有毒害二殿下的理由,娘娘明鉴!”
皇后亦是愣了须臾,过了好片刻,才淡淡扶了扶头顶的珠饰,含怒道:“邵太医,是不是你在药里下了毒,要来毒害二殿下,然后诬陷荣贵人?”
穆品娆抢言道:“娘娘,定是荣贵人自己下了药,毒死了二殿下,然后要诬陷邵太医!娘娘明鉴,二殿下死得好无辜。”
安素丹怒目圆睁,像是要渗出滴滴血液来,伸出手指,恶狠狠道:“穆贵人!我告诉你,二殿下本来就要死了,定是我碰巧才遇见他死,你不知道是吧,你根本就不知道二殿下身子有多虚弱,你好意思跟岚嫔互称姐妹。”
“怎么可能,”恬嫔道:“哪个病死的会是口鼻流血?”
邵太医忙匍匐前去拿药箱:“微臣可以给娘娘看一遍药箱里的所有药物。”说完,不小心碰到了一边的檀木柜子,只听得一阵悉碎声,一袋用浅色旧纸包着的东西便霍然掉到了地面上。
众人的目光便骤然由安素丹身上移至了那包袋子上面。
皇后闻声一指:“这是什么?”
懿妃看到那袋子,眼中慢慢含怒,双眼在宫灯的光晕下显得阴森可怖:“这不是上次那袋蛇药吗?怎么会在这里。”
沈妃苦笑道:“不是吧,莫不是懿妃也要跟着有些人冤枉荣贵人吗?皇后娘娘,皇上,臣妾以为,这不是那袋蛇药。”
皇帝不耐烦,头轻轻一抬:“打开看看。”
小印子忙不迭俯身将其拾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解开上面的细线,慢慢将那起皱的旧纸打开,一些深褐色的粉末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皇后挥一挥手:“将它给赵太医瞧瞧。”
小印子毕恭毕敬地将那一袋粉末捧到了赵太医跟前,赵太医熟练地伸出了右手,捏了一撮粉末,放在手指上轻轻抹开,随后凑近嗅了嗅,眉头便瞬间紧皱起来。
穆品娆仍是匍匐在地面上,未曾起身,看着赵太医道:“大人,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不会真是蛇药吧?”
赵太医“喔”了一声,随后行礼道:“回娘娘,这是芭蕉叶和苦杏仁儿调制的药粉,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只是这东西也并非完全不是毒药。”
嫔妃们听得一头雾水,皆是面面相觑,互相揣测,不懂赵太医所言为何。
皇后面色微变,仍是高贵无比,淡淡道:“大人此话怎讲?既然不是毒药,那为何要说也并非完全不是毒药。”
赵太医将手上的粉末轻轻拍掉,将捧着的粉末皆交至穗儿手里,接着叩首道:“回娘娘,二殿下原本身子极弱,连水也喝不下,若是二殿下饮了由芭蕉叶和苦杏仁儿调制而成的此物,必定身子极其不适,随后便会中毒身亡,芭蕉叶和苦杏仁儿皆可入药,只是不能多用,否则便会适得其反,下毒者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能够置二殿下于死地。”
安素丹听得整个人僵住,邵太医忙叩首行礼:“娘娘,容微臣尝一尝那碗药。”
穆品娆一听便慌了,忙将正在起身的邵太医拦住:“大人,若药中之毒并非是此物,那大人若是也中毒了可怎么好?”
邵太医望一眼穆品娆,两人的目光在宫灯的光晕之下对上,邵太医眼中似是有那么片刻的犹豫,但旋即便眼神坚定道:“无妨,身为太医,下官应当如此。”
穆品娆缓缓低下了头去,仍是在地上行着礼,未曾起身。
白常在已被自己的贴身侍婢扶去了庭院休息,孟常在胆子稍小,早已躲在了后面。眼下,只余得秦贵人一行人看着邵太医将未饮完的药水沾起来品尝。
邵太医沾了一滴,整个手指似是带动着整个手臂都开始颤抖,过了须臾,邵太医吸一口冷气,径直将手指放到了口中,旋即便细细品尝了起来。
众人的面色皆是紧张无比,不过片刻,邵太医面色稍稍放松,嘴角也含了一丝极不易发现的笑容道:“回娘娘,药中正是此物,由芭蕉叶和苦杏仁儿调制的药物。”
安素丹整个人渐渐怔住,眼色像是慢慢被冰块冻上,脸色苍白无比,半点儿血色也无,侍婢忙将她扶好坐下,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皇后淡淡笑了笑,随即行至皇帝边上,屈膝行礼道:“回皇上,臣妾以为,是荣贵人将此药物藏于殿中,然后趁给二殿下喂药时,便拿了些粉末来毒害二殿下,并企图诬陷邵太医,奈何邵太医不小心发现此物,此物用了黄纸包着,可见是荣贵人早就放在这儿的了。”
安素丹仍有力气,不顾侍婢扶着自己,强撑着站起来,随后立马叩首行礼,过了好久,方才声线轻若游丝道:“皇上明鉴,臣妾,臣妾真的从未放过一袋药在这里,是有人存心要害臣妾。”
说到后面几个字,安素丹早已没了力气,皇帝闭着眼,淡淡道:“你起来吧。”
安素丹忙在侍婢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脸上有了一丝宽慰的表情。
皇后有些愣住,看着皇帝道:“皇上,那这药物究竟是谁放在这儿的?”
皇帝面色平静,轻轻道:“荣贵人,若不是朕看你有着身孕,早就将你发落去冷宫了。”
安素丹见势不对,忙哭喊道:“皇上。”
皇后脸色微变:“皇上,看在荣贵人有着身孕的份儿上,就从轻处罚吧。”
皇帝道:“朕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荣贵人,你残害皇嗣,毒害姐妹,罪不可恕,更企图诬陷太医,实在是可恶至极!”
闻言,安素丹像是一株凋落的广玉兰一般,连着整个人都飘落在了地上,眼底如同木柴燃尽的灰烬,一点一点失去光彩,黯然失色。
皇后见皇帝如是说,便跟着道:“荣贵人,皇上念在你服侍得体且怀有龙胎的份儿上,便对你从轻处罚,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安素丹强忍着痛意,膝行上前,抓住皇帝的金丝龙纹刺绣鞋,哀求道:“皇上明鉴,这药真的不是一直在臣妾这儿的,真的不是,臣妾自知百口莫辩,但求皇上明鉴。”
“百口莫辩,”皇帝神情疏淡道:“朕何尝不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二殿下刚好在你宫里夭折,刚好是邵太医一送来药,二殿下便中毒身亡,刚好在你的偏殿里发现一包药粉,荣贵人,你实在是叫朕失望至极。”
皇后见势,忙上前扶着皇帝,连连抚着皇帝的胸口:“皇上,自己的身子要紧。”
皇帝失落地闭上双眼,一字一字道:“荣贵人,残害皇嗣,企图诬陷太医,实为狠毒之人,着褫夺封号,降为答应,朕念在其有孕的份儿上,便许内务府以贵人的份例来对待素答应。”
安素丹仍抱着皇帝的龙纹鞋不肯松手,是侍婢将她轻轻扶起,她才肯慢慢将双手松开,嘴里仍是念念有词:“真的不是臣妾,不是臣妾,不是臣妾。”
皇后渐渐平息了怒火:“皇上已经允许内务府以贵人之礼待你,你便安心养胎吧,本宫也会叫人好好照顾你的。”
皇后一身淡淡的黄色烟罗纱此刻在宫灯的光晕之下显得尤为刺眼,上面绣着飞腾的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缕鹿头斜插一字排开凤凰玉簪,后别一朵露水的海棠花,显得腰身袅袅。
众人不敢去看皇后一身明艳的服饰,只得闭口不言,看见安素丹苦苦哀求的样子,皆是沉默不语,似乎害怕着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
远远的长街中传来羽林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延禧宫偏殿里安静得连脚步声亦是听得一清二楚,半点儿人声也无,众人大气不敢出,安素丹由得侍婢将自己扶上了凳子,脸色苍白,整个人脆弱极了,仿佛轻轻一碰便可碎成碎片,飘零掉落在上釉地面上。
皇帝缓缓睁开双眼,脸上的怒色缓缓平息下来,思索片刻,缓缓道:“皇后也该多加管教嫔妃,别给朕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神色一慌,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幽幽渗出来,忙屈膝行礼道:“臣妾管束无方,皇上恕罪。”
其余嫔妃见皇后行礼,连忙齐刷刷地行了大礼,皆是埋着头,不敢看皇后和皇帝:“臣妾有罪。”
皇帝居高临下,一眼扫视过屋子里的一行嫔妃,含了严厉和责备道:“六宫最重要的是嫔妃相处和谐,不争风吃醋,不相互嫉妒,更不得无礼,今晚素答应对皇后说话的样子,像是一个嫔妃吗,荒唐,若是今后出现什么事情,别怨朕不顾你们侍奉已久,朕定会严惩不贷。”
嫔妃甚少见到皇帝在众人面前如此疾言厉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道:“臣妾谨遵皇上教导。”
皇帝朝皇后看了看,稍稍温和道:“你们都起来吧。”
皇后这才在穗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忙拿回双手道:“臣妾失态了。”
皇帝看了看皇后,接着扫视了一番其余嫔妃,按了按太阳穴道:“都这么晚了,朕也累了,你们随朕去正殿吧。”
虽早已疲累不堪,但众人哪敢有怨言,此刻皇帝下令前去正殿,便更是无一人不敢遵从。皇后率先开口道:“臣妾遵旨,臣妾身为皇后,也当去正殿照顾好岚嫔,好让她好好调理身子,此番二殿下身亡,岚嫔必定身心受损,恐怕要慢慢调理之后才能服侍皇上了。”
邵太医见势叩首行礼道:“微臣愿意尽一己之力,将岚嫔的身子细细调理好,请皇上、皇后娘娘放心。”
皇帝见邵太医很是诚恳,亦是挥了挥右手道:“邵太医身为太医,恪尽职守,照顾嫔妃无不妥帖,赏银三十两。”
邵太医忙匍匐着叩首行了礼。
孟常在左顾右盼,一双眼神色涣散,瞥了瞥安素丹,随后看了看皇帝,双手紧握,指关节阵阵发白。恬嫔本就不喜孟常在,见其搓手不安,更是烦躁且不解,便轻轻拉了拉孟常在,稳稳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像很慌乱似的。”
这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能被屋子里的人听见。皇后和皇帝皆转过了头,连着邵太医和赵太医亦是不明所以,朝着孟常在看去,孟常在被众人盯着,神色更不觉慌乱了几分。
懿妃看了看安素丹,像是抓住了不可多得的机会似的,朝孟常在道:“怎么妹妹如此慌乱,莫不是毒害二殿下之事妹妹也有参与几分?”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揣测之意如水波一般盈盈在整个偏殿中散开。沈妃在一边笑道:“皇上方才教导了姐妹们勿要诬陷别人,怎么懿妃就开始随意揣测了,难道是当皇上的旨意不存在吗?懿妃胆子也太大了。”
“本宫用意并非如此,”懿妃挑着镶银护甲道:“只是岚嫔的孩子死得冤枉,本宫不愿意放过任何与此事有关的人罢了,沈妃,莫不是你也有参与此事,因此才害怕本宫查出别的什么人而牵连你吧?”
沈妃气急败坏,伸出右手,直指着满脸傲色的懿妃道:“你信口雌黄,诬陷了孟常在犹嫌不够,要来诬陷本宫!是当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在这里了吗。”
皇后怒不可遏:“好了!你们是当本宫说的话半分重量也没有了吗,眼下便立马争执起来了,像什么话,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沈妃和懿妃忙停止了争吵,但懿妃仍是抢人一步,屈膝行礼道:“回娘娘,随意揣测的确是嫔妾的不是,丹嫔妾确实为二殿下感到可怜,也许孟常在得了什么可靠的消息,不如让孟常在说说她知道些什么,否则她神色为何如此慌乱?”
皇后眼中含了几分信任,皇帝亦是眼里盖上了一层一层的疑惑,神情疏淡道:“孟常在,若你知道什么,便尽数说出来就是,否则若真有隐瞒什么,之后被人查出来,朕决不轻饶。”
孟常在闻言双腿颤抖不已,连着声音亦是飘飘渺渺起来:“回皇上,回皇后娘娘,有没有可能那袋药粉是旁人为了诬陷素答应而放在那儿的?”
安素丹闻言忙抬头看着孟常在,其余嫔妃皆是错愕,孟常在此番话是极不给皇帝面子的,皇帝已下了旨意严惩安素丹,若是此刻查明真相不是安素丹所为,那皇帝的颜面要朝哪儿放?
懿妃藐视地看了孟常在一眼,脸上浮起骄傲而明艳的笑靥。恬嫔原是站在孟常在右侧,眼下早已移到了静妃右侧,隔得孟常在很远。秦贵人虽说有些胆大,此刻也不敢妄言。
皇帝的目光在宫灯的光晕下盈盈如水,面色却很是平静,慑人无比。
孟常在不敢看着皇帝,只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白常在已是从惧怕中缓了过来,由得自己的侍婢将自己扶进了偏殿。
穆品娆恶狠狠地看着孟常在,双手紧握,右手中的白丝绢子被握得褶皱四起。
沈妃咳了一声道:“孟常在说得有理,不如皇上细查一下此物是谁拿来的吧,芭蕉叶和苦杏仁儿,若是要得到这两样东西,必然需得从太医院里取,要不然就要托人从外面拿进来才行,那么这样一来,也许有人看到也说不定。”
一番话说得有理,皇帝亦是有些犹豫不决,皇后见皇帝不说话,自己也闭口不言,只看着其余人,众人脸上皆是浮现出了难掩的倦色。
穆品娆哭着道:“若是要从药粉的来源查起,那要查清楚这药粉是谁送来的岂不是也太困难了。”
孟常在掷地有声:“但是若是因此冤枉了素答应,岂不是太过于草率了。”
皇帝脸色微变:“那依孟常在看,朕应该从哪里查起?”
孟常在一愣,顿了顿道:“臣妾认为此事应该交给内务府来查,皇上忙于政务,自然是不便于插手此事的。”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