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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穆晴岚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来,晶儿亦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主也不必自责,小主也不知道会有人这样利用这些道士,因此,谁作的孽,便让谁去承担着吧。”
穆晴岚摇摇头,沉默不语,头脑只是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旋即,穆晴岚双眉紧锁,霍然起身,一拍桌子,喊道:“是沈妃!沈妃娘娘。”
晶儿走近了些,示意穆晴岚噤声:“小主勿要生气,小主说是沈妃,这是为何?”
穆晴岚杏眼含怒:“从翊坤宫出来,我便听见了沈妃议论道士的事情,还遣了一个工人走了,定是沈妃,沈妃能随意赐死一个仰嫔,杀一个道士又算什么!”
双目发狠说了几句,穆晴岚喘着粗气,渐渐平息了下来,晶儿忙连连抚着穆晴岚的后背,劝慰道:“沈妃娘娘心狠手辣,嚣张跋扈,连皇上的嫔妃尚且能无视,因此杀一个道士也算不得什么,小主,小主您勿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更何况小主本来是要借助谎称的道士一事来陷害懿妃,根本没有打算杀谁,因此,那道士死了,也怨不得小主。”
穆晴岚于心不忍:“我害死了他。”
窗外,日头愈发毒辣了,照得顶头的琉璃瓦一阵阵闪着刺眼的白光,刺得穆晴岚心中愈发酸楚,几片碎叶随风飘落,消失在小轩窗下,窗外的回廊和庭院安静如斯,同宫墙外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几盏茶的工夫,外头的声音便愈发小了,直到连半点儿人声也无。
穆晴岚旋即又悲伤道:“那,那道士是如何处理的?”
晶儿叫进来了小晋子,小晋子出去一番后,便会来回话:“回小主,那道士,那道士的尸骨暂时放置在宫中,只看皇上怎么说罢了。”
穆晴岚心头一紧,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晋子答应着下去了。
晶儿劝慰道:“小主,要不小主出钱厚葬了那道士吧。”
穆晴岚凛然道:“不可,皇上怀疑那道士与懿妃有染,若我去优待于他,皇上会怎么想?罢了,罢了,晶儿,你替我抄写经文吧,也算抚慰我心头的丝丝不安。”
晶儿点头示意,含了几分可惜,道:“皇上果然这样怀疑了,方才小晋子说一切要看皇上如何处置。但是,奴婢倒是有一疑惑,这畏罪自杀毕竟也只是推测,仍算不得确切的证据,皇上,他是要如何处置呢?斯人已逝,皇上该不会要诛其九族吧?”
穆晴岚摇摇头,思索了须臾,道:“若真诛其九族,那便是承认宫闱丑闻了,依我看,皇上定会让内务府秘密处理掉那道士的尸骨,终究,终究是我不好。”
晶儿道:“小主别自责了,小主哪里能预料到后来发生的这些事,要怪,就怪懿妃从前加害小主太多,眼下小主只是略施反抗罢了,在这宫中,若是有人优柔寡断,那人必定成不了大器。”
淡淡望着窗外,穆晴岚释然道:“斯人已逝,我们且不谈了罢。”
就这样,淡淡地坐了片刻,穆晴岚便失落地起身,让晶儿替自己更好朝服。
终于,到了正午,追封大典便开始了。
臣部官员设节案,逝去嫔妃的册案放于左旁,随后,便前去祭台,由太监说宣册,宣册女官捧册文,宣毕,说授册,亦是由女官捧册,授侍左女官,女官跪接,随后礼毕,内监持节下祭台,送授册至晋安门右侧。
众嫔妃则乘了轿舆至祭台下方远望,待皇帝下令散后,方才回到自己的宫中去。
因是追封,且追封的嫔妃极少,因此,一行僧人和道士做完法事后,便兀自散去,复又回到东四所的寝宫中,只等着晚上正式的鬼节祭祀大典。
正午太阳毒辣,穆晴岚扇着团扇也是毫无用处,索性放下了团扇,快步朝景仁宫中走去,静妃见到穆晴岚自追封礼完毕后便汗流不止,亦是有几分担心,便赶上穆晴岚的脚步,关切道:“妹妹,稍后我便让人将延禧宫里的冰搬到妹妹宫里来吧,这样也好缓解一下景仁宫的暑气。”
穆晴岚心生感动,忙屈膝行礼:“嫔妾多谢静妃娘娘关怀。”
静妃轻轻扶起穆晴岚:“好了,妹妹快回景仁宫去吧,我会同穆贵人一道回延禧宫的,你便不用担心你姐姐了。”
眼下多说什么亦是难以言表穆晴岚心中的感激之情,她只道:“多谢。”随后便由得晶儿扶着自己,朝景仁宫走去。
众人皆各自散去,皇帝坐上轿辇,小印子在一旁问道:“皇上,您现在是回养心殿还是.....”
皇帝不等小印子说完,便挥手道:“去宓秀宫。”
小印子自然明白:“摆驾宓秀宫——”
日色如金,热风如水,让人有些透不过起来,皇帝乘着轿辇,小印子替其打着羽扇,轿辇上的一抹明黄在日光的照耀下刺得人双眼生疼。
然而,这一抹明黄,又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一路上暑气闷热,行至宓秀宫,皇帝已是汗流浃背。被扶下轿辇后,皇帝望着“宓秀宫”三个大字道:“追封礼完后,懿妃比朕走得快些,眼下不知到了宫里没有。”
小印子低腰道:“皇上不妨进去看一眼吧。”
皇帝颔首略表同意,迈步踏入了宓秀宫的门槛。
行至宓秀宫正殿,从门口望去,皇帝便见到懿妃身着淡雅却不失华贵的流纹宫装,头上斜插一支碧玉簪,懿妃面前放着一盏香茶,香茶的轻烟将懿妃的面庞盖得朦胧,远远看去,懿妃,仿佛是多年前的样子。
皇帝有一瞬的失神,旋即便踏入正殿,懿妃这才悠然起身,深深屈膝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并未呵斥,只牵了懿妃的手,说道:“起来。”
迟疑片刻,懿妃施施然起身,被皇帝扶着,坐到凳上,默默不语,像等着皇帝开口似的。
就这样,两人皆不语。
皇帝眼波盈盈,透着暖意,但面色却如丝竹之寒一般冷凄。懿妃沉默片刻,终是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将其提起,须臾,一盅香茶便盈满茶杯。
“从前皇上这样看着臣妾时,臣妾都会给皇上沏上一杯。”懿妃声音如蝶舞般轻柔说道。
皇帝吸了一口气,双手皆随意地放在圆桌上:“朕看岚嫔足伤不轻。”
懿妃勉力一笑:“妹妹精神可好些了?”
说完一句话,皇帝总是要沉默片刻:“岚嫔,她——她精神倒是好了些,只是在景仁宫外面遇到了刺客,恐怕会让她睡不安稳。”
闻言,懿妃连一丝淡淡的笑靥亦收了起来,说道:“是臣妾对岚嫔的关心太少了,但凭皇上责罚。”
皇帝轻微摇头:“你又何必过于自责呢,你,你要知道,朕最看重的,就是你。”
说完,皇帝挥了挥手,倩儿和黄允宁便行了礼退下了。
待倩儿和黄允宁出了正殿殿门,懿妃便开口欲言,但皇帝却抢先一步:“懿妃,这里只余你跟朕两个人,老实说来,朕对你实在有欠。”
“皇上,何出此言?”
皇帝沉了沉气息,说道:“朕日理万机,有时的确疏忽了六宫,才让皇后和懿妃你劳心费神。”
懿妃缓缓饮了一口香茶,用绢子沾了沾嘴角:“臣妾有幸侍奉皇上,得天下人所羡慕,又何忧之有呢?”
皇帝长舒一口气,深邃的双眸直要望到懿妃内心深处去:“懿妃,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个人,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对朕直说。”
闻言,懿妃淡淡笑道:“皇上把倩儿和黄允宁遣走,就是为了和臣妾说这句话。”
皇帝将目光从懿妃身上移开来,道:“懿妃,只要你坦诚相待,朕答应你,一切的事都不再追究。”
懿妃脸上的笑靥渐渐被失望之意掩盖起来,她道:“皇上这么说,是认为臣妾有事隐瞒了?”
皇帝不语,只淡然起身,侧身望着小轩窗外,一株桃树枝繁叶茂,只是上面没有果实,唯有层层叶瓣,葱茏欲滴。
懿妃见皇帝起身,脸上不免也有了些许焦灼之意,遂亦起身,道:“臣妾昨晚在正殿中更衣,更完衣之后,便挪步行至殿外的庭院中,随后便下来了一个刺客,但,但那刺客看到臣妾之后便兀自逃走了,随后倩儿和黄允宁便喊了人来,那刺客逃走之后,玉佩便落下了。臣妾本想今日早晨请安将这件事告诉给皇后娘娘的,谁知皇后娘娘却先言一步了。至于今日追封礼前有道士中毒身亡一事,臣妾是一无所知,回禀皇上,整件事情,这整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闻言,皇帝并不转身看着懿妃,反而声线飘高道:“是整件事情原就这么简单呢,还是懿妃你说得简单啊。”
懿妃摇头,失望笑了:“原来,原来皇上心中早有定夺,那皇上,您又何必来问臣妾呢,无论臣妾说什么,皇上您也不会相信。”
皇帝双手背在背后,身上的明黄映着从半掩的窗户漏入的金色日光,闪耀着令人不敢直视。片刻后,皇帝悠然道:“朕贵为天子,自然会公正严明,朕既问你,你便回答就是了。”
懿妃摇摇头,双手轻垂于身体两侧:“臣妾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如果皇上认识不相信,那么臣妾亦无话可说,但凭皇上发落。”说罢,深深屈膝行礼,双手置于膝上,低头不再说话。
听得懿妃如此说,皇帝终于转过身,面色似是可惜又隐隐含怒:“你说什么发落不发落呢?朕现在又不是问罪与你,罢了,罢了,你不愿说也罢,我们的情意,朕也不愿弄至如斯田地,有些事情,朕亦不想再追究。等时间一过,朕就可以淡忘......”
懿妃头上的珠络轻轻垂下,发出特有的悉碎声。懿妃道:“皇上说的淡忘,是指淡忘刺客一事,还是淡忘皇上和臣妾的情意呢?”
闻言,皇帝微微一怔,扶了懿妃起身,说道:“你侍奉朕多年,你和朕的情意,又怎么可以轻易淡忘呢?”皇帝接着说道:“只不过朕觉得你很累了,有些事情便交给皇后去做吧,你亦不必助皇后协理六宫了。”
说罢,皇帝一个转身,便朝正殿殿门走去,皇帝那稳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懿妃的视线中。懿妃独立于正殿之中,良久,也回不过神来,像是被风吹碎了的广玉兰,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连着懿妃头上的珠翠,亦是看上去黯然失色。
日影一分一分西移,景仁宫的正殿一半被日光照得斑斑驳驳,一半被日影盖得黯淡无光。穆晴岚坐于圆桌前,由得晶儿替自己扇着羽扇。
晶儿笑道:“要让小主装作有足伤的样子,倒真是为难小主了。”
穆晴岚抿嘴摇头,说道:“若是能以此降低懿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受一些委屈又有何妨呢?”
晶儿亦是笑了:“对了,小主接下来有何打算,今日晚上可就是祭祀大典了。对了,如果真的依小主所说,皇上今日午后会去宓秀宫中,那么现在皇上必定已经问过懿妃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怀疑懿妃和那道士有染了。”
有那么一丝失神,穆晴岚旋即含了浅笑,断然道:“随我去一趟延禧宫吧,我也好同姐姐和静妃娘娘商议一番此事。”
晶儿依言屈膝答道:“是,容奴婢去替小主准备好轿辇吧。”
说完,晶儿便悠然走出了正殿,殿外有杜若的花瓣轻悠浮动,闪着点点碎金,远处重重宫殿如山峦般气势宏伟,琉璃瓦上的刺眼光晕照得穆晴岚有些微微发晕。之后,随着一声请安的声音,晶儿便进了正殿。
穆晴岚起身笑道:“我们走吧。”
晶儿忙走上前来搀扶着穆晴岚:“小主可别忘了,小主如今可是足伤未愈,须得让奴婢好生扶着小主才行。”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