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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景仁宫的红罗斗账、绡金卷羽一如从前般华贵艳丽,盈然生辉。茜纱窗下依旧是一对河阳花烛,璨如星光。特制紫铜雕青鸾翔云的烛台透着黯淡的光晕,烛火点得久了,那冰冷的铜器上便积满了珊瑚垂累的烛泪,红得触目。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的静默间,唯听见有细雨还是细雪簌簌滴落的声音,轻而生脆。
穆晴岚暖得有些渗汗,静静地躺在宽阔的床榻上,皇帝睡得很沉,双手紧紧搂着穆晴岚的肩,不能动弹。穆晴岚面上还是微笑着,心思却开始游离了......
十月的最后一晚,皇帝依旧是前去了景仁宫过夜,穆晴岚实在记挂韵贵人的胎儿,便叫了皇帝亦前去探视韵贵人一番。
如此一来,穆晴岚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华地位,内务府早不早地便将冬日要用的银炭按照份例一份不少地送呈来了景仁宫。自然,这些银炭的三分之二,穆晴岚都赠给了韵贵人,韵贵人正要行礼,却被穆晴岚拦住:“妹妹你有着身孕,勿要拘礼,这些银炭也是我尽我所能,帮助妹妹一把罢了,有孕辛苦得紧,我不是不知道,等过几天天冷了,这些银炭派得上用场,烧起来有没有什么烟雾,最适合有孕之人使用了。”
韵贵人仍含泪要谢礼,穆晴岚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在这些风花雪月的日子里,若没有皇帝,便只有姐妹之情可以倚靠了。
韵贵人为穆晴岚重获荣宠感到无比心悦,只是六宫中往往闲话不断。
这一日,十一月初,穆晴岚仍是给韵贵人做了上好的玫瑰清露糖糕端来,穆晴岚杏眼含笑:“妹妹,快看这些新的玫瑰清露糕,我新研制出来的玩意儿,邵太医说了,虽不是什么安胎良药,但丝毫不会伤及胎儿,因此你也可用来解馋。”
韵贵人很高兴:“姐姐待我极好,更是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甜食,不过妹妹我听人说‘酸儿辣女’,姐姐你瞧,我这喜欢吃甜食,不知道会诞下皇子还是帝姬呢?”
穆晴来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起,便转念一想,答道:“妹妹喜欢吃甜的,那么依我看,妹妹定会给皇上生一对‘龙凤呈祥’,到时候岂不是连皇子和帝姬都一块儿有了?”
两人皆爽声而笑。韵贵人打趣道:“妹妹我哪有那样厉害,只盼能平安诞下皇嗣,妹妹我便知足了。不过,若真是托姐姐吉言,产下一对‘龙凤呈祥’,那妹妹我一定要让姐姐收他们为义子和义女才好呢!”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所有的不愉快皆抛去了脑后。穆晴岚笑道:“妹妹若真产下龙凤胎,恐怕皇上会封妹妹为贵妃也说不定呢!到时候啊,若我再收他们为义子义女,那姐姐我可真真就是沾了妹妹你的光了。”
韵贵人连连发笑:“好了好了,成日和姐姐在这里做着白日梦,妹妹我啊,晚上睡觉都快要笑醒了。对了,姐姐,如今姐姐已然重获新宠,打算如何做?”
这样突兀一问,穆晴岚倒真不便答,她亦不晓得如何回答,便道:“其实,我心底也没几分把握,顺其自然罢,只是——只是我的心智再不会是从前那般娇脆了。”
韵贵人忽地拉着穆晴岚的双手:“姐姐想通了就好,妹妹我真是替姐姐你捏了一把汗,以为姐姐就要就此消沉下去......”说着,韵贵人眼中不免有了泪意。
穆晴岚见势,忙含了笑,打趣道:“好了,妹妹你方才还在笑呢,现下就要哭了,这成什么样子,若是肚子里的龙凤胎知道了,要嘲笑妹妹你呢!”
闻言,韵贵人破涕为笑:“能产下帝姬我便知足了,我并不稀罕什么皇子或者龙凤胎,姐姐为我操劳了一日,快去歇息吧。”
穆晴岚见韵贵人喜欢在刚入夜之后便托辞让自己回正殿,心中自然有些不解。
韵贵人晋封之前,但凡是穆晴岚晚上去看她,她皆会早早地借口要歇息了而让穆晴岚回到正殿之中,从韵贵人还是白常在的时候,她便搬来了景仁宫,很少晚上同穆晴岚闲谈,听见笛声那一晚,穆晴岚就去找过韵贵人,但听侍婢说韵贵人已经睡下了,因此便也没有前去叨扰。
但穆晴岚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疑惑的。
韵贵人见穆晴岚眼中有些出神,像在想着什么,便轻推了推穆晴岚,说道:“姐姐,姐姐,你有心事吗?”
穆晴岚旋即“喔”了一声:“啊,没事,没事,我也觉得天色已晚,妹妹既然要我好好养着身子,那我便早些回正殿了,妹妹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好吗?”
韵贵人唇角呈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笑道:“是,妹妹悉听姐姐的。”
出了偏殿,便是凉风乍起,漫天的繁星让穆晴岚觉得心中又稍稍温暖,这一晚,皇帝没有来景仁宫,穆晴岚望着漫天的璀璨星光,兀自出神。
庭院的砖石上,有朦胧月光撒下轻烟般的流水,从穆晴岚逶迤如云的青丝上滑过。这样静谧的夜晚,原是不足为奇,但穆晴岚却静静地欣赏着庭院里的一草一木,这一切,自从上个月皇帝来了之后,便都变得不同了,月色如水,倾泻到地面上,庭院里的广玉兰皆凋谢一空,但仍有淡淡的花香气息,庭院角落处的一株秋海棠发出淡淡的香气,那不易察觉的芬芳洋溢在整个庭院之中。
日子好端端的,不见有任何事波及景仁宫。
但正当穆晴岚在后宫翻云覆雨,荣华得志的时候,文官却渐渐地不那么太平了。
十二月初这一日,穆晴岚的父亲穆道宁上疏沈忠逾级,竟让文臣、百姓见自己行叩拜礼,穆晴岚听闻之后大惊失色,叩拜礼,这岂是人臣可以享有的?
但旋即,穆晴岚的担心便不在这上头了。
沈忠,是沈妃的父亲。
穆晴岚背脊一寒,沈妃和懿妃均是嚣张跋扈,连皇后也要忍让几分。如今,父亲亲自上疏沈忠逾级,穆晴岚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自己。 后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