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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驿站。
程一言不是京官,虽是浙江总督,在长安城里,未经圣旨传召却也不必上朝,所以这两日都和牛骏峰在驿站之中待着,随时等候传召。
今日一早,包正义进宫之前给胡牧歌和程一言都送去了口讯,可惜胡牧歌上朝早,没能接到口讯,只有还待在驿站的程一言接到了消息。
“什么?我们带来的人证全部被杀了?”牛骏峰从程一言口中得知消息,吃惊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愤愤然道,突然又想起昨日程一言说的话,复又讪讪的坐了下去,“我...哎,程总督,他们是被谁杀了啊?”
程一言见牛骏峰知道克制脾气,便知道牛骏峰是将昨日的话都听进去了,道,“左右无人,不如,你分析一二?”
牛骏峰分析道,“钱塘江大坝案,虽然我心中笃定是有贪污腐败存在,但是没有实在的证据便不能证实什么,可是如今,我们带来的人证全部被杀,这就说明,这其中定是有隐情,否则,这些人证原本就没有说出什么有力的证词,何必多次一举呢?”
“你可记得大理寺卿包大人说的?包大人已经审出这几人说话中的破绽,加之这几人中有人说在建筑大坝的时候,见到过沈千。”程一言提示到。
“包大人所说的几处破绽,揣测意味颇多,不过,若是这几人见到沈千,这便说明,沈千其实也是这个案子的重要人证?这些我们调查的时候并未查询到。”牛骏峰蹙眉道,“说起来,沈千原本是金矿案的死犯,却又扯入钱塘江大坝案。倒不知这位巨富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牛大人,方才未告诉你,沈千也死了,也是被刺客所杀。”程一言说道。
牛骏峰此刻是真的讶异无比。
程一言道,“我方才知道的时候也是很惊讶,原本沈千就已经是死囚,潜逃之后又被包大人逮捕了,无论如何死罪难免了。大晋素有正月不杀戮,想必过了正月,沈千也难逃断头台。加上陛下许给包大人的三日,我想,那群刺客原本的目标就是沈千,那几个死囚不过是个障眼之法罢了。”
“程总督是说,这群人原本的目标就是沈千,并不是我们所带去的人证。”牛骏峰说道,“程总督可还记得,我们在季安山的时候就遇袭过,那时候那群人可是直奔人证的啊。”
“牛大人,你觉得这两批人背后的主使之人都是同一人么?”
“这个,我不敢断言。”牛骏峰犹豫了一番道。
“你说季安山那群人直逼人证,我却不这般看,若是真的为了这群人证,为何在后来都不偷袭了,反倒是,你来长安的路上还遇到不少次困难吧。”程一言说道。
“程总督是说.......在季安山那群人是针对我的?”牛骏峰道。
牛骏峰心中暗自分析,季安山遇袭受伤最严重的就是自己,若是当时稍有不慎,自己便没有命在站在这里。在山脚看病那几日,隐约间还感到有人攻入,不过好在有梁山兄弟帮忙,自己从季安山到长安才能有惊无险的过来,且不说刚出季安山就有一队马车横冲直撞过来,就说到了河南省还差点被路上横空飞来的木棒砸到,如此种种,这些原来真的是有人在故意操纵,但是这些人为何要将矛头对准自己呢?牛骏峰非常不明白,自己无足轻重,不过一区区知县罢了,又是谁能这般看得起自己,竟然不惜这么多人力要杀自己。
他突然想到沈千,心中暗自揣测莫非是因为沈千的金矿案子?这案子中间,他虽有帮忙调查许多东西,但是也并没有直接曝光参与其中,都是秘密参与的,这些又被何人知道了呢?这个人既然知道了自己参与了沈千金矿的案子,那是否知道胡牧歌参与其中了呢?
那么,胡牧歌是否就有危险呢?或者说,那人其实是给自己和胡牧歌一个警钟,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还需要赶紧见到胡牧歌,告诉他小心为上,告诉他已经有人知道胡牧歌在沈千金矿案子中起的作用了。
牛骏峰之前并未意料到这些,被程一言点明白之后,心中一时有好多要思考的,思绪万千并没有抬头看看程一言的表情。
程一言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牛骏峰眉头紧锁,似在愁恼,又似沉思,程一言很清楚牛骏峰到底在苦恼和思虑些什么,但是他却并不准备点破。
程一言要提携牛骏峰,但是这并不代表要为牛骏峰之前做过的事情买单,他只许了以后,过去的事情,程一言不想去掺合,也不愿掺合进去。
但是,世事哪有这么称心如意,往往都事与愿违。
两人继续谈论了一会儿,程一言见牛骏峰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就借口休息让牛骏峰回房去了,没一会儿小厮就来程一言耳边通告说,牛骏峰换上便服出去了。
程一言听到消息之后,叹了口气,道了声知道了,就转身睡了过去。连着翻了好几个身子,都还是睡不着,程一言暗自问自己,若是自己年轻二十岁,可会这般不管不顾?
或许会的吧,似有喟然长叹从枕边传来,叹息声飘啊飘就这么飘到云中,散在了风里,消磨在岁月里。
戌时,正殿。
“哈息——”
“喔——”
哈欠声连绵不绝在正殿中,就连撞昏睡了半天了工部尚书卢冰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柏老丞相,您老人家要不要先回府中歇着?”传话太监又来劝道。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呆着。”柏远山再次表示了拒绝。
传话太监无奈,福总管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把柏丞相给劝回去,自己这都劝了好几遍了,都还是没有办法,外边飘着雪呢,这要是柏丞相在这里冻出什么毛病,自己可真的是没活路了。
“这......”传话太监为难不已,最后只能多拿了几个暖手炉来给柏远山拿着。
“胡太尉,您也拿着一个吧?”
既然给了柏远山,传话太监也不好说不给胡定虏。
“不必了,我不冷,你去看看还有别的大臣谁冷的,给他们用吧。”胡定虏拒绝道。
传话太监心中暗自悲催,今日怎么这些贵人都这么难伺候。
就在这位传话公公四处奔走询问是否还有官员需要暖手炉的时候,胡牧歌突然听到大殿外有盔甲兵器相撞的声音。胡牧歌立刻转头看向胡定虏,只见胡定虏也刚好回过头,两人目光相对之中,显然都发现了殿外的异常。
胡牧歌看到父亲轻轻打了一个手势,心中一暖。那是幼时自己和父亲一起骑马的时候,马儿突然暴躁来回打转,无人可近,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就已经在暴怒边缘的马儿身上救下。事后父亲就和自己约定好了一个手势,父亲说,只要打出这个手势,就说明不用怕,一切有父亲在。后来和父亲一同出去,每每遇到危险,隔得老远只要看见父亲打了这个手势,自己心中就觉得安定无比。
胡牧歌心中知道,自己早已不再是小孩子,已经可以独自面对许多风雨,不在那般需要躲避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了,可是在父亲母亲心中啊,自己永远是小孩子,是需要他们保护的孩子,或许他们早已经明白自己已经长大的事实,只是不希望自己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还是固执的要替自己遮风挡雨。
胡定虏本就是军旅多年之人,机警程度本就异于常人,胡牧歌自幼被他锻炼,机警自是不在话下,所以两人都率先听到殿外的异常。不过随着殿外兵甲相撞的声音越来越大,殿内的其它人也越发觉得不对劲,纷纷起身竖耳倾听。
“哐——”大殿大门被推开。
风雪一下子就涌了进来,离大门近的官员一下子被这大风吹得后退几步。胡定虏悄悄朝前挪了两步,替柏远山挡去了这迎面而来的寒风肃肃。
“圣上口谕,翰林院院士韩大伟,宣慰大臣娄严之,太仆寺卿陈存义......工部尚书卢冰涉嫌重大贪污行贿,立刻革除官职,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宣口谕的太监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听到噗通重重倒地的声音,待到太监念完,大殿上歪歪扭扭竟躺着了不少人,其中以卢冰为甚。
宣旨太监看着瘫倒在地的官员,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似乎完全忘了就在前几日自己还恭维的巴结面前的这些官员,清了声嗓子道,“请方才念着名字的各位,将乌纱帽和朝衣放在地上,随咱家去了吧。”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悲嚎,这些被念了名字的官员顿时都跪下来,对着这位公公叩首道,“公公,陛下呢?陛下呢?陛下不能就这样将我们定罪啊?”
公公后退几步,立刻就要禁军逼上前来,抽出大刀守在门口,场面一时有些僵持,被点名了的官员不愿就这般去了天牢,可是朝堂之中也无人为他们说话,这些官兵也一时不敢直接上前用强。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工部尚书卢冰突然扭过头对着柏远山磕了头,道,“老师,学生对不住您,给你蒙羞了。”随后当着柏远山的面,取下乌纱帽,脱下身上的锦鸡朝服叠放在身前。
腿软了一天的工部尚书终于在自己官场生涯的最后一刻显露了一丝文人风骨,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在最该铭记于心的时候,他抛却了,如今捡起来,又有何用?
也许是认清了现实,彻底清楚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卢冰终于不再做任何挣扎,就这般只穿着素白里衣转身走向殿外的雪地中。
柏远山看着卢冰远去的背影,眉毛轻轻耸动了一下。
受了卢冰的影响,这些官员也不在做无谓的挣扎和拖延,陆陆续续取下官帽脱下朝服官靴,转身一个接一个走向殿外。
胡牧歌站在殿内,看着殿外冰天雪地哆哆嗦嗦向天牢走的官员,原本是该庆幸,该高兴地,终于将这些蛀虫一筐打入,终于算是有了一些了结,为何自己竟然心中没有那种松快,反而有点莫名的怅然若失的感觉,胡牧歌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
“胡光禄,今日也不早了,明日既然不早朝,不若请你明日来大理寺吧。”包正义说道。
“好,包大人也先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过几日,包大人还有的忙的。”胡牧歌道。
包正义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几个白点,道,“我先走了。”
大殿上此时已经空空落落,热闹了一天的大殿终于恢复了往日该有的肃静模样。这一日的闹剧就像是一场云烟,已经遍寻不着踪迹了,等到下一次早朝,没有人会再记得此事。
“柏丞相,雪地滑,路上小心。”胡定虏开口道。
踏出正殿之前,柏远山扭过头似是无意的看了眼胡牧歌,转过身后淡淡道,“有劳太尉挂心。这人呐,只要选对路认清路,就不会滑。”
柏远山颤颤巍巍的身影已经远去,胡定虏和胡牧歌目视他上了轿子越走越远,胡定虏扭过头看了眼身后空旷的大殿,只淡淡道了声,“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你母亲会担心的。”
胡牧歌不发一言跟在胡定虏身后,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掩盖些什么。
回到太尉府已经过了子时,院中灯笼都还未熄灭。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都这么晚才回来。”永平见到胡定虏和胡牧歌回来,忙从椅子上起身相迎道。
“母亲,别朝外走,风雪大,别淋了雪。”胡牧歌快走几步,将永平拦在门口。
“今日朝中有些事情,就多耽误了些。”胡定虏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道。
“我派了人进宫,却只知道所有人都在正殿上候着,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一颗心就一直这样悬着。”永平担忧道。
胡定虏和胡牧歌方才在路上已经达成一致,若非事情传出,两人不要将此事告诉永平,免得她徒增烦恼,所以胡牧歌赶紧道,“母亲,这不都回来了么,我好困啊,想要去歇息了,母亲也赶紧去歇息吧。快,嬷嬷带着母亲去休息吧。”
“你这孩子,还饿不饿,要是饿,厨房还给你温着饭菜呢。”
“母亲,行了,快随着嬷嬷去歇息吧。”将母亲永平公主支开,胡牧歌对着胡定虏道,“父亲,孩儿也下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嗯,这雪下的真大。”胡定虏说道。 何处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