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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书房。
“老师,您昨日说,不用担心,说就算沈千被抓了,他也不会说些什么,可是方才就有人告诉学生,这沈千可在大理寺说了不少啊,包正义还都统统告诉陛下了,这这可怎么办啊?这商人就是信不得!”
工部尚书卢冰焦急的在书房来回踱步,眼神不住的瞄着柏远山。
柏远山哼了一声,“现在你知道着急了?你的爪子倒是伸得很长啊,这消息没一会儿就传到你耳中了。”
卢冰一愣,忙狡辩道,“老师又在打趣学生,学生没有老师能耐,能站在圣上跟前听到这些,自己不打探一下,怎么能行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别这么乱用兵家铭言,哼,知己知彼?你都知道我在圣上跟前,还派人在宫中打探,悄悄传话,你怎么不想想,要是圣上或是其他人知道你在圣上身边安插眼线,谁还能保你?啊?别说你这乌纱帽保不住,只怕你这脑袋也保不住!”
柏远山这话中语气已经有些严厉,卢冰怎么听不出这其中有对自己的讽刺,可是此时他也只能紧紧抱住柏远山这棵大树。
“老师,这件事,您不帮我出出主意,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老师您历经三朝,您看局势看的清晰明白,您是这整个大晋朝官员里上上下下最明白的第一人儿。”
柏远山看着卢冰满脸的讨好谄媚,心中生出一丝丝厌恶,他心中叹道,同样都是自己教导过的学生,这程一言和卢冰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程一言知进退有分寸,心中有百姓,不说将来名垂千古,但至少是个受人爱戴的好官,可也正是如此,程一言才离自己越来越远。想到这里,柏远山叹了一口气。
如今,中央朝局之中,卢冰是自己手中最稳固用起来最顺手的棋子,还未变成废棋,能救自然还是要救。
“之前,我是不是劝过你,见好就收,要分局势,分事情,别什么事情都想着插一脚,你可倒好,这钱塘江大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也敢贪?!”
卢冰愁眉苦脸哭腔道,“这,谁想到太子还有那个光禄大夫,他们给掀了出来啊。事情都过去五年了,怎么会想到还会被翻出来呢?哎,这都怪浙江那场雨,怎么就把大坝给冲垮了呢?当时选钦差的时候,就是该选我们的人,不该把机会给了那个毛头小子,这小子!”
“什么我们的人?都是陛下的,大晋朝的。你自己事情做的不利索,丝毫怨不得别人,我看啊,这太子和那光禄做的好,正好借着这个钱塘江大坝,把事情都翻开,好好治治你们这群蛀虫。”
“老师,您这是说笑呢?这钱塘江大坝怎么能翻开呢,这要是翻开了,学生我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再说,老师您可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我们这边船底破了,老师您也......”卢冰试探着说道。
“瞎说什么呢?谁跟你们一条船,你们那些烂事,少把我扯上,赶紧把你们这些烂事了结了,这刚开年,哭丧着个脸,给谁送丧呢?”柏远山呵斥道。
卢冰赶紧收起脸上的哭丧样,正色道,“老师教训的是,学生不才,还请老师指示一二。”
“不动,静观其变。”柏远山说完这几词,就向后仰去。
卢冰心中琢磨这几个字,等着老师在细说一二,却见柏远山闭目养神不再说话,只好主动开口道,“老师,这沈千都在他们手中了,我们不动,那他们可是一直在动啊。”
柏远山缓缓睁开双眼,虽年过古稀,眼神却有着久居高位的犀利敏锐,丝毫没有寻常古稀老人那种老态龙钟眼神混沌的状态,淡淡道,“陛下跟前,包正义并未说出什么实打实的证据,可见沈千并未说出什么重要的内容,包正义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他这一招就是等着有人上套,若是真的上套,去大理寺做些什么,此刻大理寺一定是天罗地网,等着鱼儿上钩。你说,你们要去上钩吗?”
“可是,学生听说,包正义可是在陛下面前打了包票,说三日定能破案。就算此前沈千没说什么,倘使这三日沈千真说了些什么,我们可就处于劣势了。”卢冰分析道。
“沈千的孩子不是握在你们手中吗?沈千只有这么一脉香火,你只要好好管着,沈千就定不会多说。”柏远山说道。
卢冰看向柏远山,欲言又止。
沈千出事之后,柏远山曾暗示卢冰要将沈千最重要的人握在手上,好好看管,只要这样,沈千就一定能乖乖听话,可是卢冰并未完全听从柏远山所说,他私下命人将沈千的幼子幼女直接在浙江解决了,毕竟沈千的孩子可是见过自己的,若是多嘴说了出去,那可就不好了。再者,若是这孩子落到别人手上,沈千没了顾忌,到时说不准还会倒戈相向,自己可就危险了。
前几日,卢冰才得知,沈千的幼子极有可能被人救走,气得他大骂一通,随后派人到大理寺中查探,得知近几日确实有出现过一个小孩,但是只要出了房间都是蒙着面,根本看不得长相,加之派了重兵把守,根本靠近不了。
卢冰几乎可以笃定沈千的孩子已经落入大理寺手中,卢冰心中着急万分,自己失了最重要的把柄,沈千便没了什么顾虑,极有可能会将知道的事情全部都抖落出来。
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不曾认真体会柏远山话中的意思。
他此刻终于明白,当时柏远山说的好好照顾并非是软弱或者妇人之仁,若是自己将沈千的幼子幼女好好看管,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沈千若是知道自己孩子现在这般下落,不倒戈那才奇怪呢?
可是卢冰并不敢将这一条告诉柏远山。
其实,有时候机缘就在一线之间,往往还是极其不起眼的地方。
若是卢冰将这条消息告诉柏远山,柏远山极有可能会调整对策,可是他没有,而这已经暗示了他的无可挽回的败局。
第四日,正月十九。
程一言来长安城已经第四日了,一上午并未接到宣宗召唤的旨意,程一言心中暗自揣测,许是包正义那边一时还没有什么结果。
午睡过后,程一言想既然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旨意传来,想必稍后也不会有了,就唤上牛骏峰一同去长安城中转转。
“说来惭愧啊,我还不曾在长安城中好好走走看看呢。”牛骏峰面带赧色道。
“我记得你是来过长安城的,当时没有在长安城中走走?”程一言询问道。
“说来不怕程总督笑话,当时没钱,来的路费还是借的,到了长安根本不敢出去玩。当时还有好几位同僚唤我出去酒楼吃饭庆祝一番,我借口生病不舒服推辞了,所以觐见完圣上,就带着驿站的房间里,没出来过了。”
程一言笑道,“那今日,牛大人可以好好在长安城走走看看了。”
牛骏峰轻叹一口气,笑道,“总督大人说的是,今日啊,我可就好好看看这长安城。”
马车停在长街朱雀桥前,小厮轻声询问道,“两位大人,到了西市入口了,可要出来走走?”
程一言掀开帘子看了看外边,提议道,“不若我们下去走走吧,正好也让你好好感受一下长安城的青石板路,看看好不好走。”
“长安城的青石板路确实比我县里的路好,可是走起来可未必有我县里走的舒服啊,不过,既然来了,总归是要走下去的。程总督,您先请。”牛骏峰同样一语双关的回道。
程一言满意的笑了笑,心中暗想,高康林宏这两人平日总是说牛骏峰倔牛脾气不懂变通不知分寸,可真是说的错了。
站在朱雀桥上,看着玉湖粼粼波光,程一言叹道,“一晃就是十几年啊。十几年前,我也曾经常骑马和好友打这里走过,那时年少轻狂呵。今日站在这里,这些记忆竟然全部都涌了出来,像是才经历过似得,可是明明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啊。都说岁月弹指间,可真是如此啊。”
“程总督对长安城感情颇深,不知当时为何回了浙江呢?”牛骏峰询问道。
“哦,你说这个啊。当时啊,我母亲身子不好,长安城气候不如南方温暖,每到冬天就冷彻心骨,所以就回了浙江,老人家嘛,都希望以后叶落归根。”
“程总督孝心值得晚辈学习。”
程一言叹了口气,摆摆手,“不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了,朝前走走吧。”
“老板,这布匹怎么卖?”牛骏峰看到一家绸缎坊就走了进去,询问道。
老板见他穿着普通布衣,面无表情淡淡伸出两根指头。
“两吊钱?这长安的布匹价格和县城差别也到不大啊。”牛骏峰转身对着刚走进来的程一言说道。
老板听牛骏峰说县城,便断定他是来自小县城,眼中更是不屑,抬眼看到进来的程一言身穿的上好的丝绸,立刻转了笑脸,迎了上去,道,“这位客官,可要看点什么?”
牛骏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掌柜,似是不明白为何这老板对待自己和程一言差异如此之大。
程一言心中极为明白,却并未当面道破,只朝牛骏峰那边靠了靠,问道,“你方才说些什么,我刚进来,没听清楚。”
牛骏峰赶紧说道,“我刚问这匹布多少钱,老板说是两吊钱,我就想和您说,这里的布匹价格倒是和我们那里还差不多。”
“这位客官,您许是意会错了,长安城遍地走找不着两吊钱的布匹。我刚才说的,是二两银子。”那绸缎坊的老板略带鄙夷的语气说道。
“二两银子,你们这不是抢劫吗?这样的一匹布竟然要二两银子!”牛骏峰将手中的布匹扔了回去,满脸不可思议道。
“这里可是长安城,长安城物价可不是小县城能比的。我这店铺一日的租金都要不少,这布匹自然要比小县城的布匹贵一点。这位客官,您可不是专门来找茬的吧?”
“就算租金贵,也不至于贵到这般离谱。”牛骏峰有些气愤的加大声音道,惹得周围来了不少人探头探脑。
“这位客官,我看你这可就是专门来找茬的啊,来人,这有人找茬,给我轰出去。”
见牛骏峰气愤难平,老板又喊了帮手过来,程一言赶紧开口劝和道,“家弟初来长安,性情耿直,若是有顶撞到掌柜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这匹布啊,我们要了,麻烦掌柜的找人帮我们包起来。”
牛骏峰正欲说话,程一言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又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递了出去。
掌柜见到程一言出钱爽快,也就挥挥手示意打手都下去,将银子捏在手指上,上下掂量着道,“这位老爷看着明事理,我也就不计较了,来人啊,给这位客官把布匹包好咯。”
牛骏峰心中气氛不过,夺门而出,出门时还撞了那掌柜一下,掌柜一时没站稳,还向后晃了两下,程一言尴尬的伸手虚扶了一下,道,“掌柜大量,家弟不懂事,回去定会好好教导。”
那掌柜见程一言如此维护牛骏峰,有想着程一言出手大方,穿着也不错,便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不计较,甩手上楼去了。
程一言摇摇头无奈苦笑,抱着布匹走了出去。
“快,拿着你选的布匹。”程一言出去就将布匹丢给了牛骏峰。
牛骏峰虽还有些生气,却也接下了布匹,道,“我回去便将二两银子还给总督。”
程一言失笑,道,“谁要你的银子了,方才还觉得你行事有分寸,这会就犟脾气上来了。”
“程总督,刚才那家店分明就是黑店,一匹布怎么能贵到这个地步。”牛骏峰耿直说道。
“你既提出这个问题,那你说说,长安城一匹布为何这么贵?”程一言说道。
“这....这....”牛骏峰哑口失言,方才他心中怒气上来,只听到那掌柜说,长安城租金贵,就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方才那种情境,我又如何能询问得出呢?”
“你可是怨那绸缎铺掌柜对你的态度?”程一言笑了笑道,“自古有一句话,叫‘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虽不完全赞同这句话,可是这理有些地方是通行的。你觉得那掌柜对你态度不好,可有曾想过,掌柜之前也是见了不少穿着布衣之人进了铺子,到处摸摸看看就是不买,你说,他要如何给你好脸色?他又怎知你不是那个到处摸摸看看问问就是不买的人呢?”
牛骏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所穿布衣,在周浦县,若是不在县衙,平日里他都是这般打扮,所以他并未觉得异常,可如今听到程一言这般一说,看看程一言的衣服,再看看周围人的衣服,自己穿的确实显得寒酸了一点。
“可是这都是一样的人,怎生就只敬罗裳不敬人。”
“一样的人?”程一言苦笑道,“牛大人,你说,这世上,人都一样吗?”
“怎生不......”牛骏峰正准备继续说人人都是一样的,却觉得说到口中无论如何都说不不出口了。
纵使他心中希望人人都一样,可是这世道里人人就是不一样,有人生下来锦衣玉食,有人生下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何处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