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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小老头套路很深啊

簪缨录 青鸟飞鱼 19582 2021-04-06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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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益见她挥刀,暗暗叹息一声,急忙起身闪开了。

  袁淑妃人虽胖,力气却不虚,一刀用尽了全身力气,砍在了许益坐着的椅子上,深深嵌进椅背,拔不出来了。

  许益后背顿时出满了冷汗,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当真砍?”

  袁淑妃拔不出刀,索性冲到他面前,开始拳打脚踢起来:“许益,你终于也有今天了!”

  许益无奈地叹气,抓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地叹道:“楚楚……你又何必如此!”

  袁淑妃闺名“楚楚”,一听这声轻唤,顿时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想挣脱开手,许益却忽然两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死死地扣住:“楚楚,你明明知道,当年我不娶你,是父皇的意思!你恨我作甚?我又该恨谁去?这些年,我纵情声色,难道你还猜不透,这都是因为心爱的女子嫁给了别人?!”

  袁楚楚一怔,顿时明白过来,是啊。

  她被家里送给昭徳帝许巍之后,许益就成亲了,娶了年亲王妃,可是成亲之后呢,一直和王妃感情不好,再然后,就是接二连三地纳妾。

  这么些年,一直顾着恨他了。

  却忘了往别的方面想一想:或许,这是许益心中痛苦的表现呢?

  女人啊,一旦陷入感情,就总是试图给自己一个貌似最合理的解释,来接受男人的背叛与欺骗,哪怕身份高贵如袁楚楚,也不能免俗。

  许益眸光微闪,见她不再挣扎了,才一脸顾忌地看了看门外,“不得不”松开了她。

  袁楚楚心里一空,知道门外有袁家的嫡系士兵在把守,他们不能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心里虽然对许益仍旧难以完全释怀,却没有原来那么恨了。

  “楚楚,你回去吧。你的儿子登基为帝,我怕是难逃一死,死前能再见你一面,对你说出这些心里话,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袁淑妃心里一颤,随即想到一事,急忙说道:“不会的!你手里的虎符还没有交出来,暂时会性命无忧的!你把虎符给我,我交给父亲,求他放了你,行吗,子真?”

  许益,字子真。

  这个字,大概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出来。

  许益顿时露出满脸的感怀:“你这样叫我,我很高兴!只是虎符,早已交还给陛下了!”

  “可宫中并没有!”

  许益眸光微微一暗:“那大概是,被陛下藏起来了吧?”

  袁楚楚往日里最是受宠,昭徳帝沉迷追求长生不老,对军政大事并不怎么关心,会这么有心机,把虎符藏起来吗?

  “楚楚,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会叫人去找你的,这个手帕,还给你吧!我不能将这个东西,带进棺材里!”许益满面沉痛地,从心口处,贴身的衣物里,抽出一张略显陈旧的丝帕,递给了袁楚楚。

  袁楚楚一看,心头酸痛,一把抢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满眼是泪地看他:“这……你,你一直贴身带着么?”

  “你当时给我,说了的,莫失莫忘!”

  袁楚楚再也忍不住了,扑上来抱住了他:“王爷,我竟是一直都在误会你!你为什么不解释呢?当年我嫁你大哥为妾之前,来找你时,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再也不要和我有任何关系?说要彻底忘了我?你可知我这些年有多恨你?”

  许益被她撞得后退两步,随即紧紧地返手抱住她,叹了一句:“楚楚,我若是不那样说,你思念我,我忘不了你,被皇兄看出来了,我死不了,你怎么办?”

  袁楚楚彻底放下心防,扑在他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直到晌午过后,袁楚楚才双眼微红肿胀地离开了王府,她要去找袁承载,保下许益的命!

  她的父亲以后会是摄政王,她的儿子是新帝,那么,她要将许益养在身边,长相厮守,有何不可?

  等到她离开,许益才坐回椅子上,微微一用力,将椅背上的长刀抽了出来,对着刀面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他一脸苦笑,轻叹一句:“对不住了……”

  …………

  刘鎏随着许融奔逃了百里,一路上,接到太子传召前来护驾的人越来越多,刘雍和许融渐渐变得越来越忙。

  她对打仗的事情不感兴趣,也自认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不打算吃那份苦,就悄悄找来陈扬,问他:“世子还没消息吗?”

  陈扬的脸色很不好看:“没有。从前日里,记号就断了!”

  刘鎏皱皱眉,许劭好歹是从雪山宗门毕业的高材生啊,又是一朝世子,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挂了。可赵国如今翻了天,许劭恰巧在这个时候出发去“西北”,此时又没了音讯,难道是和许融联合起来有什么谋划?

  她捏捏下巴,想到遭遇叛变以来,许融虽然看上去紧张,却并不惊惶,一路上有条不紊地接收当地军队,一副早就准备的样子,她就是有种神奇的感觉,许劭肯定没事!

  “罢了,没记号就不必刻意去联络。”她摆摆手,不再一脸纠结。

  他们如今停留在距离灈阳百里之外的一座城池,叫做宁阳,并非军事要塞,却有极其丰富的物产,是个粮食大城!而且,刘鎏这两天才从刘雍口中得知,宁阳城居然有两处朝廷都不知道的大铁矿,一直由太子一脉亲自掌控。

  啧啧,难怪不惊慌,手握粮食和铁矿,还怕打仗吗?

  她没听到许劭的消息,其余的消息也懒得听了,回到宁阳太守府的后院,她就懒懒地躺下嗑瓜子了。

  不多时,柳桐桐疾步走进来,笑呵呵地说道:“刘公子方才来说,一个叫王武的小厮顺着你们的记号追上来了,有消息带来,叫你过去听听。”

  刘鎏乐得立即跳下床,扔了瓜子,去前院了。

  王武在客厅里,喝了口凉茶,才算是缓过劲来,等到刘鎏进来,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开口说道:“少爷,小姐,奴才一路从灈阳城来,因着小姐让奴才去找道上的兄弟查袁知安和红杏楼,奴才在外一直未回府,等到回去时,府中已经无人,府外被把守起来。奴才想着小姐和少爷应当是出城了,顺着记号追去,却是在城外先找到了老爷和夫人……”

  刘鎏这才算是终于能松口气,就知道爹娘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们如何?”

  王武点点头:“老爷和夫人在村子里被保护得很好,就是……”

  刘鎏急道:“就是什么?快说!”

  王武一咬牙:“就是老爷说起小姐离家出走的事情,很是气愤,说是……等到见到小姐,要打断您的腿!”

  刘鎏:“……”

  刘雍在一边忍不住问:“爹可有话对我说?”

  王武摇摇头:“老爷许是对少爷很放心,并没有交待什么。”

  刘雍:“呵……呵呵……呵呵呵!”

  老子果然不是亲生的!

  “让你去查那个袁知安和红杏楼,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王武点点头:“嗯,小姐,那个红杏楼的背景没什么问题,老鸨和大多数妓子都是家世来历清白的官妓。袁家三公子那日在红杏楼点了牌子的,是红杏楼的台柱子,红叶姑娘。据奴才的打探,这个红叶姑娘,和袁三公子是多年旧相识,据说,袁三公子开……开荤,就是红叶姑娘办的!”

  刘鎏脸上一红,随即又冷了语气问:“那日我爹被带进红杏楼,可有什么异常?和袁三有什么关系?”

  王武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奴才只查到那日红叶姑娘在房内招待了老爷,红杏楼烧水的小丫鬟说,红叶姑娘房里还要了一回水。至于……至于……”

  刘鎏脸色难看。

  刘雍也是一脸震惊:他不信!他才不信自家那个爱妻狂魔老爹会去逛窑子!

  王武心知这是家丑,说完之后,眼见着少爷小姐的脸都黑了,急忙又说道:“可是有一件最最奇怪的事情,奴才也不知道和当日的事情有没有关系。那个红叶姑娘并不是官妓,而是因为年少时喜欢上一个书生,为了赚钱供那书生读书,自愿堕落风尘,和家人断绝来往之后,在红杏楼做了头牌!奴才查到,红叶姑娘的父母和弟弟,如今还住在刘家村!”

  刘鎏一愣:“刘家村?爷爷和爹娘出资买地建起来的那个刘家村?”

  王武点点头:“正是,老爷夫人如今就在刘家村住着。”

  刘鎏皱眉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位红叶姑娘,暗地里很可能是我们英国公府的探子?”

  王武慎重地答:“奴才也不知道。只是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具体如何,恐怕要小姐您亲自问老爷和夫人了!”

  刘鎏心里惊疑不定,她知道刘彦和王氏这些年明面上纨绔散漫,但是暗地里经营着她爷爷留下的人脉和资源,并不轻松随意,没那么容易就被个毛头小子给算计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梳洗歇息,睡好了再来伺候!”

  “是!”

  王武退出去之后,刘雍才皱着眉,一脸沉重地问:“姐,爹爹去红杏楼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你也去一次?”

  刘雍白她一眼:“姐,我很洁身自好的,你放心,我不会进那种地方的!”

  刘鎏笑笑,横了他一眼:“那你好棒棒!姐姐最喜欢你了么么哒!”

  刘雍嘿嘿笑。

  她忽然想起当时在国公府门口找到马车里的刘彦,他看到她,眼底并没有愧疚惊惶,只是淡淡地问“刘季呢?”

  她随口答了句刘季可能迷路了,刘彦居然也当场买账没再多问。

  如今想来,整件事分明是刘彦设计好的,等着袁知安钻进来呢。

  难道是,后来刘彦假装被威胁到了,请陛下给她和袁知安赐婚,是想迷惑袁家,让袁家以为得到了英国公府和背后军队势力的支持,这才最终下定了谋逆的决心,提前了行动的时间,刚好和许劭、许融配合起来??

  这么一想好似也合理。

  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只觉得:啧啧,他们家小老头套路真多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啪地一拍刘雍:“爹半年前是不是给过你一个护身符?还带着吗?”

  刘雍点点头,从脖子上取了出来,一个红艳艳的三角布包,他晃了晃:“老头子让我贴身带着不准取下来,我怕他捶我,就一直乖乖戴着呢。”

  刘鎏嘿嘿龇牙一笑,伸手扯了过来,取出腰间的小匕首,就给割开了。

  “哎哎!”刘雍阻拦不及,眼见着护身符被割成两半,露出一张素白的绢布来,“咦?这是什么?”

  刘鎏拿起来,轻轻展开,看了一眼,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递给刘雍:“这是老头子给你的护身符!”

  刘雍接过,只见小小的绢布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二十几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他看着几个熟悉的名字略微一想,随即大惊:“这是……这是……”

  刘鎏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嘘!憋着!”

  刘雍当真赶紧住了嘴,将名单又看了几遍,才一脸震惊地收了起来,看着刘鎏,郑重地说:“姐,这不光是我的护身符!是咱们全家的护身符啊!”

  刘鎏忽然拉住他的手,将绢布重新拿过,随手勾了几处名字,对刘雍说道:“伴君如伴虎,咱们家一贯明哲保身隐藏实力,你只能献出这几个人。太子虽然性情敦厚,可难保上位之后性情不会变化。爷爷当年是怎么死的,你可别忘了!”

  一个下属手里的实力,比上头的领导还雄厚,功高震主,那是找死的节奏!

  刘雍笑嘻嘻地点头:“姐,我知道的!放心吧!”

  两姐弟又说了几句闲话,门外传来柳桐桐的声音:“鎏姐姐,饿了吗?”

  刘鎏立即笑眯眯地看刘雍一眼。

  刘雍原本坐没坐相地靠在她身边,一听这声音,立即兔子似的跳起来蹦到刘鎏对面,板着脸坐得像是个等着上课的好学生,那小腰挺得……

  柳桐桐端着吃食进来,看见刘雍,神色顿时一僵,随即朝他笑了笑,抱歉地说道:“公子也在?我以为只有鎏姐姐在呢,吃食怕是不够!”

  刘雍顿时双眉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柳桐桐:“柳姑娘,我陪着太子殿下议事了大半天,肚子里空空如也,姑娘在后厨可留了饭食,我不挑食的,果腹即可!”

  柳桐桐暗暗叹了口气,被他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只好无奈地点头:“后厨倒是还有些汤水,我给公子下碗面吧,稍候。”

  刘雍正要点头,却突然被刘鎏踹了一脚。

  他立马懂了,刷地一下站起来,跟僵尸似的凭地蹦了起来,跳到柳桐桐面前,低头笑道:“太麻烦柳姑娘,我帮你添柴烧火吧。”

  柳桐桐张嘴正要拒绝,却看到他低下头满眼的期盼,心底一软,只好无奈叹气:“好……好吧。”

  刘雍屁股后头要是有尾巴,早就摇起来了,乐颠颠地跟着柳桐桐去了后厨。

  刘鎏看着这对男女在自己面前情呀爱呀的,心里忍不住有些酸:许劭你丫跑哪里去啦?

  …………

  许劭在深山老林里没好气地擦了擦汗。

  “还有多远?!”

  这林子里到处都是蚊虫,白日里闷热得要死,闷得他少爷脾气都闹上来了。

  萧翎急忙去拉过向导,问那黑瘦的汉子:“还要走多久?”

  向导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许劭,只觉得这位小爷黑着脸好吓人,赶紧答道:“再走二十里,就出了这片山林了。”

  许劭气得咬牙:“什么?还有二十里?”

  那岂不是又要花上一天功夫?

  虽然比预定时间还要早上两天,但是他心里着急啊,也不知道灈阳城里如何了,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萧翎满脸大汗地凑过来,低声道:“世子爷,卑职前去对方的寨子前打声招呼?”

  许劭点点头,将一早写好的亲笔信拿出来,递给了他:“我与师兄虽然分别三年之久,他看到这封信,应该也不会为难你。”

  萧翎接了信,拿着年亲王府的令牌,就带着十来名近卫一起出发,纵马钻进了林子。

  许劭站起身,拿手中大刀扇了扇风,大喝一声:“大军出发!”

  身后一万余名步兵得了令,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往前进发。

  因为许劭跑得快,士兵们也不敢耽搁,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一众人马就到了山林之外的一处高耸塔楼前。

  一座巨大的圆形石楼,占地足有方圆三十里,前有沟壑,后有悬崖,占尽险要之地。

  许劭站在沟壑前的独木桥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座塔楼,跟身边的谋士感叹:“你看看,我这位三师兄一向喜欢机关技巧,回到家三年,就造了这么个石楼,整个王族都躲在这里,除非内部腐坏,外人打都打不进去!”

  谋士低垂着脑袋,朗声说道:“世子,这独木桥万军难过,世子只能带着少许近卫通过这桥去见您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许劭笑了笑:“就算师兄不愿意帮我,也不至于害我性命!放宽心!”

  等了没多久,独木桥另一端的石门就打开了,萧翎和近卫当先退出来,跟在他们身后,是一个身长九尺的壮汉,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子,穿着一身的金银珠宝,哗啦啦响着走出来,远远地朝许劭喊道:“小师弟,三年未见,师弟别来无恙啊?”

  这一声,声若洪钟。

  震得四周山林里鸟兽都惊到了。

  许劭身边的谋士没有武功,被这一声喊给震得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脸色煞白。

  许劭哈哈一笑:“师兄的狮吼功倒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

  “哈哈,你小子,少拍马屁,过来吧!备了你最想念的雨花酿,保你喝个够!”

  许劭立即拱拱手,朝身后十余名近卫点点头,随即迈开步子上了独木桥。

  独木桥长达一里,中间隔断用粗壮的铁环相扣,桥上又贯穿着铁链,人一走,桥面四处晃荡,底下就是湍急的大河,稍微一个不留神,可能就要掉进河里喂鱼了。

  一行人走得分外小心,许劭老神在在,脸色不变。

  身后的近卫倒是有的变了脸色,走在桥上忍不住额头冒汗。

  好不容易落到了实地上,一名胆子稍小的近卫就有些腿软了,身形晃了一下。

  许劭淡淡地看他一眼,无心责怪。

  这是自家师兄给的下马威啊,他心底暗暗苦笑一声,压下少爷脾气,朝三师兄贺域平淡定地问好:“师兄。”

  贺域平足足高了他一头,巨人似的伸出巴掌大的手朝着许劭肩膀大力地一拍:“你小子,几年不见,学会讲礼貌啦?走,进去喝酒!”

  他这一巴掌估计能把一头猪给活活拍死,好在许劭不是猪,他淡定地承受了这一掌的力量,笑容不变地随着他进了石楼。

  一路上,他悄悄观察了石楼中的兵力布置,这石楼高六层,每一层都有士兵来回巡逻或原地把守,光是这石楼里保卫贺氏皇族的士兵,目测有五千左右。再加上各地散养的兵力,贺域平若是答应出兵,至少能出得起两万人马。

  比他预想的情况要好很多。

  “来来,小师弟,坐吧。”贺域平进了宴客厅,就指着下首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身旁,朝许劭挤眉弄眼地笑,“我的妹妹自打上次见了你,这几年日日都在思念你啊。”

  许劭看着坐在那里朝自己娇笑的贺域晴,忍不住嘴角一抖,当年他来南疆游玩,住在贺氏王宫的时候,这位贺氏的公主,还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墩,五年不见,居然还减肥成功了?!!

  贺域晴见了许劭,站起身微微屈膝,娇滴滴地朝他行了个赵国的淑女礼:“世子哥哥。”

  许劭被这刻意捏出来的娇滴滴声音弄得浑身恶寒,急忙摆手:“贺域晴,你还是像平常那样说话比较好,谁教你这么矫揉造作的?好好说话!”

  他这话一说完,原本娇滴滴的贺域晴霍地站直了身子,瞪着眼看他:“许劭,你就不能等我把礼行完,非要现在拆穿我吗?”

  声音粗犷豪迈,和她那远比一般女子高大的身形,正好搭调。

  萧翎被她这猛地一下粗犷起来的声调逗得急忙低下头,生怕自己当场笑出来。

  许劭却明显听得舒服多了:“这么说人话还能听。你不是娇滴滴的性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了!”

  贺域晴翻了个白眼,一副“本公主懒得理你了”的模样。

  贺域平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哪怕自家妹子和许劭见面就掐,他却认为这两人是表达喜欢的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样,心心念念想要撮合这一对!

  “小师弟,坐吧,晴儿好好照顾你的世子哥哥。”

  许劭对南疆一族奔放的民风见怪不怪,他身后的一众近卫却是头一回来南疆,只觉得这里的男男女女都不怎么顾忌俗礼,张口闭口都是情啊爱啊的,好新奇,好刺激!

  许劭倒了一杯雨花酿,品了一口,顿时满面神往:“师兄,还是你南疆的雨花酿最合我心!可否让我带两坛回去?”

  刘鎏那丫头要是喝了,肯定喜欢。

  “这个好说!来,尝尝我南疆的特色美食。”

  随着贺域平一声令下,厅外有婢女鱼贯而入,捧着一盘盘奇形怪状的食物走了进来。

  许劭一看,顿时浑身发麻。

  只见摆在他面前的四个盘子里,是黑乎乎的蝎子,还有一盘绿油油的大肥虫子,一盘白花花肉坨坨的虫子,还有一盘红艳艳的……活物!居然还在动!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呵呵,师兄,上次来你就坑我,让我吃这些东西,我可是宁愿跑回雪山被师父惩罚,也不愿吃的,你就别再逼我啦!”

  贺域平笑眯眯地问:“不想借兵啦?”

  许劭:“……”

  尼玛你知道我来借兵才故意整这么一出的啊?

  “师兄,借兵是公事,是你我两国之间的互利互惠,你借兵,我借地,是对咱们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

  贺域平又笑道:“这些东西要是吃了,我借两万骑兵给你,要是不吃,只有一万步兵!小师弟,就几盘子吃的,很划算不是吗?”

  许劭暗暗咬牙,这厮当年在雪山回回师门比拼都干不过他,看来这些年心里一直记着呢,在这儿等着他了。

  他许劭是那种为了区区两万兵马就妥协的人吗?

  他还真是!

  默默地吞了口唾沫,他拿了只黑乎乎的油炸蝎子,闭着眼吃毒药似的吃了下去,在口中稍微嚼了嚼……

  咦?怎么好像,还挺好吃的呢?

  他刷地睁开眼,满眼惊讶。

  贺域晴在一旁笑嘻嘻地凑过来:“许劭,这滋味还行吧?”

  许劭点点头:“竟然还挺香的。”

  贺域晴得意地笑:“你没尝试过的,你不理解的东西,不代表就是不好的。怎么样,我这话是不是很有道理?”

  许劭瞥她一眼,没说话,闷着头开始吃起来。

  贺域平笑呵呵地看着,转首吩咐了舞姬进来献舞,许劭正在捏着鼻子吃那绿油油的虫子,猛地一看走进来的舞姬们,噗地一下将满嘴的绿汁都喷出来了。

  他见鬼似的转头看贺域晴:“你们南疆的舞姬,何时都成这样了?”

  满屋子十来个舞姬,各个都是丰乳肥臀小蛮腰,之前来南疆看到的舞姬,不都是白白肥肥的肉丸子吗?

  贺域晴呵呵一笑,斜着眼睛打趣他:“你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讽刺我们家的舞姬是肉丸子吗?我从那时就命令她们减了一身肉,你还别说,这么一看,倒是比原来的好看多了,是不是?喜不喜欢?”

  许劭一开始是惊艳的,可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低着头吃着虫子,渐渐神色凝重起来,因为他发现,或许他从一开始,是因为刘鎏的身材瘦削,站在灈阳城的胖子队伍中,遗世独立,得了他的欢喜!可是如今到了南疆,看到这满屋子身材妖娆的女子,他竟然再也无法生出那种激动和欣喜。

  至于原因,他想明白了。

  大概是,他一开始喜欢的是刘鎏的外貌,可是如今,他爱的却是刘鎏这个人了!

  以至于再有别的女子,哪怕符合他心中对于身材的要求,他也再难动心。

  这是被套牢了。

  贺域晴见他脸色忽而欢喜,忽而失落,忽而又满脸向往,忍不住抬脚踹了他一下:“喂,许劭,你看傻啦?”

  许劭被她踹了一下也不生气,忽然就朝着她笑了一笑。

  他容貌白皙阴柔,此时却穿着行军铠甲,一软一硬两种气质混杂,这么一笑,贺域晴就看得呆了,忍不住直接就赞叹起来:“许劭,你这么一笑,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许劭:“……”

  贺域平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许劭肯定对自家妹子有点意思,不然怎么就笑了,这小子惯常喜欢黑着脸,干嘛只对着晴儿笑呢?

  “小师弟,你吃了这些虫子,来,喝一杯雨花酿!”贺域平举杯邀请,和许劭对饮一杯之后,才笑道,“晚上回去记得运功,这些虫子别看怪异,却最是补气益身,对你有好处的!”

  许劭自然知道吃了有好处,可关键是吃的过程不怎么愉快啊。

  酒过三番之后,舞姬退下,闲杂人等散开,许劭才正经了神色,与贺域平将借兵割地的事宜一一敲定,等到月亮升上半空的时候,他才满脸轻松地走出宴客厅。

  门外等候的萧翎凑过来,低声询问道:“世子爷,大事定了?”

  许劭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点点头:“定了!两日后发兵!只不过……”

  萧翎瞪着眼睛等他的下文。

  “率军出发的人,不是贺域平,而是贺域晴!”

  贺域平的心思他很清楚,不过贺域晴对他没有多喜欢,纯粹是拿他当兄弟了,所以他听到这个提议,也没反对。

  萧翎却很担心,贼兮兮地凑上来,问道:“世子爷,那位公主是不是,对您有什么企图?”

  许劭俊脸一黑:“没有的事。”

  “哦哦,那就好!”萧翎放心了些,他还担心世子弄些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到时候,英国公府那边,就更难办了哟。

  许劭带着他出了石楼,过了桥,在对岸安营扎寨。

  ……

  赵国,灈阳城。

  新帝在一派匆忙中登基,只用了一天时间,登基大典草草举办。

  与往常的登基大典不同,这一次,全程由重兵把守护送,百姓不得靠近围观。

  袁知安身着赭红色铠甲战袍,手持长剑,身背长弓,一路神情肃穆,护送永安王许茂的御辇从玄武大街入太庙祭拜完毕,又一路急吼吼地回到皇宫。

  一入太极殿,宣布新的年号“长丰”,是年定为“长丰元年”,新走马上任的长丰帝底气不足地宣了一声“退朝”之后,百官才纷纷如蒙大赦地离开了太极大殿,只留下袁承载和袁氏一脉的四名将领。

  等到殿门外没了声响,袁承载才朝许茂禀报道:“陛下,逆贼许融在西南集结军队,意图进犯灈阳,臣请陛下下旨,容许臣等召集护驾大军,保卫陛下。”

  许茂弱弱地问:“外祖,这还……还需要朕下旨吗?”

  袁承载一双浑浊的眼眸陡然满是精光,盯着许茂看着:“陛下,您如今是一国之君,微臣自然要向您请旨。”

  “那,朕该准,还是不准啊?”

  袁承载木着脸看他:“准。”

  许茂立即满脸笑容地点头:“啊对!准,准了!爱……爱卿事急从权,看着办就成!”

  底下的袁氏一脉将领按辈分都是小皇帝的舅舅们,见他这样,纷纷失望极了,等到大事商定完,出了太极大殿,袁家嫡次子袁朗就憋屈地唾了一口:“父亲,这样的皇帝,让儿子们怎么放心出去为他打江山?儿子怕他连皇位都坐不稳!”

  袁承载脸上神情微微一变,瞪了他一眼。

  袁朗知道自己失言,立即讪讪地闭嘴了,咕囔一句:“儿子也是这么一抱怨。”

  袁承载没再训斥他,只是回身看了看太极大殿,这巍峨的大殿,大好的江山,交到许茂手里,他又何曾放心?

  只是他如今时间不多了,要是不趁着还在世,将该做的事情做完,万一哪天身子垮了,他怕是要带着悔恨闭眼。

  “各自回营备战,这灈阳城里的,还需要许氏皇族来稳定人心,你们只管打胜仗,后面的事情,为父自有安排。”

  袁承载吩咐完,抬步打算离开皇宫,却被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拦下了。

  “大人,太后娘娘有请!”

  如今的太后娘娘,当日的淑妃娘娘。

  袁承载不悦地皱眉:“老臣还有事,就不去了。你回去告诉娘娘,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小太监一早得了吩咐,听他这么说,立即紧跟着说了句:“大人,娘娘说了,她那里有您需要的消息,你去了就知道!”

  袁承载一怔,他现在是摄政王,总理国政的,有什么消息是他不知道而袁楚楚知道的?

  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立即转身朝后宫走。

  到了袁楚楚的清凉殿,还未进门,袁楚楚就扑了出来:“父亲!”

  四周有宫人看着,袁承载戏做全套,没等袁楚楚抓着他,就立即后退半步,恭恭敬敬地行礼:“太后娘娘,你有事传召老臣?”

  袁楚楚回过神来,立即顺着袁承载的意思,款款地站定,受了袁承载一礼,才转身强装镇定地回了内殿,等到屏退下人,她才忍不住又急了:“你们将年亲王关在了何处?王府的人说,人被一群士兵带走,说要关到宗人府,可是本宫派人去宗人府探望,压根没找到他。”

  袁承载坐在她下首,一脸的不悦:“娘娘,你如今是母仪天下之人,理应为先帝守节,这么关心一个外男,成何体统?”

  袁楚楚对许益没了怨恨,心里只有思慕,一听袁承载这话,眼圈就红了,忍不住抱怨起来:“父亲,当年您为了袁家和他们许氏一族结成姻亲,不顾我的反对,将我送给先帝做妾。这些年,我为了袁家,做得还少吗?如今茂儿登基为帝,我没有别的念想,只想和心爱的人厮守,哪怕厮守不过几日我就死了,我也甘愿!父亲,你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可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这么自苦?我这一生都献给了袁家,到老了,你也不能容许我任性一回吗?”

  袁承载很头疼。

  为什么女人一旦牵扯到情感,就没了理智?

  如今许茂刚刚登基为帝,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许茂的皇位,恨不得将他和许家一起拉下马去!这其中最恨袁家的,当属许氏一族!

  袁楚楚怎么就看不明白,那个许益八成是在虚情假意地利用她呢。

  “够了!你醒醒吧!那个许益,手里的兵符凭空不见,许劭在这个时候离开灈阳,很可能是握着兵符出去集结军队,准备杀个回马枪了!你别在这个时候胡闹!许益暂时不会死,你也别想见他!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叫我来,不是说,有我需要的消息吗?”

  袁楚楚忽地一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前朝的武将世家萧家的独女死没死吗?”

  袁承载一怔,随即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忍不住追问道:“萧家独女,难道还活着?”

  “我叫人审了宁一这老东西一夜,断了他三根手指,才算是套出了实话。萧家独女,的确还活着!”

  袁承载忽地坐直了身子:“人在哪里?”

  袁楚楚却不说了,神情带着些微痴狂地看着自家父亲:“父亲,昨夜审讯宁一的人,以及宁一本人,都已经在今早,被我杀了!这世上,只有我知道,那位萧家独女在哪里!”

  袁承载明白了,气得白花花的胡子颤了颤,眼底厚厚的眼袋都发抖了:“你在威胁我?你为了一个男人,威胁自己的父亲?”

  袁楚楚冷笑:“父亲?我对您来说,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可以拿出去交换利益的货品,不是吗?我只要许益,活着的完好无损的许益!您把人给我,我告诉您萧家独女在哪里!”

  袁承载在短暂的气愤过后,迅速地冷静下来。

  萧家,前朝的武将世家,据说萧家一脉大多天赋异禀,以至于每一代都是武将奇才,门下豢养门客众多,在江湖上地位也很是超然,萧家的上一任家主,还是江湖上人人尊敬的盟主。

  只可惜萧家上一代的将官在前朝覆灭之时,大多死于战乱当中,只留下一个独女,当时嫁给了前朝太子为太子妃,前朝覆灭之时,这位太子妃就消失不见了。

  袁承载对这位萧家独女很是期待,找到她,大概就得到了江湖势力的支持,在如今战事纷起的时刻,是一大助力!

  “好!许益会活得好好的来见你!” 簪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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