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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桐桐打定主意不嫁,自然是宁愿做妾,做外室,也不愿意做正妻的。
看刘雍脸色不好,眼珠子一转,拉着他的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才说道:“你先别着急生气!县主的婚事还没完成呢,你这做弟弟的,着急也没用啊,还是等县主嫁过去了,咱们再说咱们的事情,好不好?”
刘雍也不想跟她在这个早晨置气,听她这么说,心下好受了些,笑着又吻了回去,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出了门,正兴高采烈地要上马,却看到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高高大大的,站在一棵树的树荫里,神情怪异地看着他。
刘雍想起这人是谁,心里过意不去,打马走上前,看见谢琰身上没穿喜服,就知道谢琰不打算纠缠下去,刘雍心里感激,下马朝谢琰行了一礼:“谢大哥,小弟失礼了,谢大哥心中若是实在不郁,打小弟一顿,也不是不可以!”
谢琰冷着脸看他,忽然开口说道:“我今秋会参加武举考试,到时候,若是我拿了前三甲,还请刘大人从中斡旋,许我一个好职位!”
刘雍有些惊奇地看他,半晌,忽然笑了笑:“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谢琰淡淡地看他:“大人希望我拿得起,放不下吗?”
刘雍神色晦暗,朝她笑了笑,拱手告辞:“谢大哥的要求,我记下了,希望谢大哥能一举高中!”
谢琰看着他翻身上马,也拱了拱手,回身便走。
刘雍上完朝回家,一进门,就被刘彦拎着在前厅里跪下,刘彦啥也不说,只拎着拂尘,照着他的后背就啪啪抽了好几下。
刘雍疼得皱眉,可是想到自己干的事,只好闷着头受了,没有像往日那样跑掉。
刘彦见他不躲闪,打了四五下,也就消了气,呼呼喘着在椅子上坐下,才气哼哼地拍桌子怒道:“说!昨晚去哪儿了?”
刘雍闷着头答:“在别院。”
刘彦气得脸都白了,抬脚就踹:“你个小混蛋!把人家好好的黄花闺女抢到别院里去了是不是?整个灈阳城都传遍了,你好歹是我英国公府的大公子,眼看着就能请封世子了,这个节骨眼,你干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做什么?”
刘雍梗着脖子:“我喜欢她,要娶她做正妻!”
刘彦气道:“雍儿,你和我不一样,我一辈子只能是个纨绔,可你不行!你必须有个光明的前程!我和你娘亲已经在给你相看合适的人家,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刘雍梗着脖子,犯了倔脾气:“爹,姐姐想不成亲就可以不成亲,成亲也能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是以后的一家之主,不能胡闹!鎏儿是女子,以后也要依靠你,你懂吗?那柳桐桐,身份来历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不分公私?”
刘雍板着脸答:“她是簪缨录上的人,就是我的属下,嫁给我,不妨碍她帮我做事,不是吗?”
刘彦又想打他了。
“哪有主子把属下娶回家做正妻的?你娘亲已经看中了两家姑娘,在帮你相看人家的品行,对方家里也有那个意思!若是叫人知道你昨日干的好事,平白就得罪了那些人家,你想过后果没有?”
刘雍刚刚踏入仕途,虽然有个好的出身,但英国公府毕竟有了断层,家中的人脉又大多在军中,朝堂之上,能帮衬着刘雍的,只有他自己的好友和未来的岳家!
这死小子,怎么就不明白他们的苦心。
“爹,我今生非她不娶!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这事儿您和娘还是依着我吧!如果不让我娶她进门,我一生不娶!”
刘彦气得拎了拂尘又要开打,王氏这时扑进来,拦在刘雍身前,急道:“老爷,别打了!他也是一时昏头,你打也没用,咱们好好劝着不就行了?”
刘彦被王氏拿眼一瞪,只好扔了拂尘,苦恼地捧头:“雍儿,你一向懂事,怎么也这般胡闹!那女子你要是真喜欢,等你成亲之后,接进府来,做个侍妾,可好?!”
刘雍气呼呼地站起来,低吼一句:“爹!我不会让桐桐给我做侍妾的!”
王氏转身就打了他一下,气道:“瞎说什么呢?把人家姑娘送回去,当然不能让人家做侍妾,咱们家的男人不纳妾!”
她说完,转身瞪了刘彦一眼:“你不纳妾,还撺掇着雍儿纳妾?”
这……
矛头转得太快了吧?
刘彦咧着嘴,不知道该和王氏理论呢,还是该求饶呢。
王氏转身,朝刘雍打了个眼色,刘雍立即嘿嘿一笑,转身就跑。
刘彦回过神来,急忙喝道:“你又去哪?”
刘雍却不答话,回身嘿嘿笑着摆摆手,回自己的院子里迅速地沐浴更衣,顺手拿了两套自己的衣衫,要从后门往外溜。
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就听到刘鎏“啧啧”两声:“这是要去哪儿啊?”
刘雍正抱着衣服弓着腰做贼呢,被她吓了一跳,立即直起腰跳过来,脸上羞红地看着刘鎏:“姐!你吓我一跳!”
“好小子,乐不思蜀了是吗?家都不要啦?”
刘雍脖子都红了,刘鎏看一眼他脖子,才发现,哟哟哟,两三颗小草莓,够激烈的啊。
“什么时候提亲?我嫁出去之后,可就是你了。不过也着急不得,你们在一处时……那个……小心一些!别弄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还没成婚就难看了!”
刘雍红了脸,羞恼至极,就瞪了她一眼:“这还用你说?”
大姑娘家的,说这个,羞不羞啊?
刘鎏当然也不大好意思,被他一瞪,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行!今天府里为我定制的家具都到了,还要着人送到王府那边,你不在家吗?难道要爹带人去送?”
刘彦一怔,想了想,无奈地把衣服放下,坐在刘鎏身边叹气:“只好我去了!”
姐弟俩坐在一起说闲话,刘雍忍不住问:“姐,桐桐好似不大愿意嫁我为妻,我也不知道为何,你知道吗?”
刘鎏摇摇头,她虽然知道柳桐桐的有前世今生的经历,却不能跟刘雍这个纯种的古代人说这种事。
“大概是觉得身份不配吧?”刘鎏猜测道,“姑娘家嫁人时,都会忐忑不定,你是英国公府的公子,她只是簪缨录上的一名小卒,哪怕她母亲是萧氏一族的族人,身份上也与你相差太多!大概是怕嫁进来,被人瞧不起吧!”
刘雍苦恼地挠挠头:“我不会瞧不起她,不就行了吗?”
“你懂什么?你毕竟是个在外面闯荡的男人,这后院的事情,还是要女人打理,她嫁给你的话,要负责帮你联络和其余世家的家眷的感情,各家往来走动,她要面对的是那些世家女子们,身份低微的话,总归会少了些底气。”
刘雍黑了脸,他也明白了。
柳桐桐毕竟不比王氏。
王氏嫁给刘彦之后,只要关起门来整治英国公府内部就行了,和外面各家都是面子情,轻易也不出门交际的,那是因为刘彦是城中著名的纨绔。
可他刘雍如今要在朝堂上走动的,总不能家中女眷也缩头不出门吧?
刘鎏见他神色难过,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小同志,革命尚未成功,你还仍需努力啊!”
得了刘雍一记大大的白眼。
快到中午的时候,礼部那边派人过来,将照着许刘两家的规制打造的家具送了过来,刘彦和王氏过目之后,清点完毕。
吃过午饭这里后,刘雍就带着队伍大摇大摆地将家具往王府那边送去。
刘鎏在绣楼里,盖头上的绣纹只完成了一半,眼看着成亲的时间算下来只剩下二十几天,她也有些紧张了,绣花的进度因为心神不宁,就又慢了些。
正在想东想西呢,红袖神秘兮兮地走进来,看刘鎏一眼,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看刘鎏一眼,却还是没开口说话。
“你这往常爱叽叽喳喳的人,怎么这么支支吾吾的?什么事,痛快地说了!”
红袖这才小心凑过来,低声说道:“小姐,奴婢觉着,绿腰那里似乎有些不大对!”
刘鎏收了针线,奇道:“怎地?”
“小姐,奴婢虽然和她不住在一间,可是咱们俩中间就只隔了一道镂花墙,奴婢半夜里时常听到她在哭。最近这一两个月以来,奴婢总是见她一个人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红袖大概觉得私下里告状是件很不好的事情,红了脸,低声说道,“奴婢今儿在她房里看到一双鞋样子,是个大脚的,怕是绿腰这丫头,给哪个男人做的……小姐,她要是和外头的谁私相授受,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编排您了!”
刘鎏也不怕别人编排,可是绿腰这丫头要是真有事瞒着她,怕是不好。
“绿腰呢?”
红袖紧张兮兮地说:“老爷叫人运了些东西回府来,说是给小姐您入私库的,她在帮着夫人清点呢。”
刘鎏点点头,吩咐红袖:“你也别跟绿腰说什么,私下里盯着些,看她跟谁来往,有什么发现,记得禀报给我知道!”
红袖咬咬牙,索性全说了:“小姐,奴婢知道她的,绿腰兴许是……看上世子爷身边的那个近卫了!”
刘鎏脸色一冷:“萧翎吗?”
她可是知道的,那萧翎家中有妻子!
“好,我知道了!这事儿不要再跟任何人说,我来处理!”刘鎏也无心绣花了,起身去找王氏。
王氏正带着绿腰和另两名丫鬟,给刘鎏的私库里搬进一堆药材,对着册子在清点呢,看见刘鎏走来,立即招手:“鎏儿你来。”
她将册子递给刘鎏:“你也该学着自己打点私库,虽然家中奴婢都是信得过的,以后去王府也免不得有偷奸耍滑的人,你自己要时不时地查验才行!这些药材,先前老爷命人存在外面的铺子里,如今给你备嫁,索性都打包了运回来,正正好四抬,都是些名贵的草药,你记着回头天气好的时候,吩咐人拿出来晾晒,平日里也要小心保存。”
刘鎏接了册子,看了看,都是些补肾益气的中草药,是挺名贵的。
“娘,我身子壮得跟大熊似的,好些年没生过病了,不需要这么多药材吧?”
王氏抬手就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孩子,这药材可不一定是给你吃的,回头等你去了王府,少不得要打点人际关系,药材也是能拿来送人的!”
刘鎏恍然,人际往来的门道,她还有的学呢。
“怎么不在绣楼里绣花,来找我是有事?”
刘鎏点点头,看了不远处忙碌的绿腰一眼,拉着王氏进屋子里说私房话。
屏退了下人之后,刘鎏才小声地将绿腰的事情说了,问道:“娘,这丫头起了心思,以后随着我过去,怕是要生事端的。陪嫁的丫鬟里,将她除去吧。”
王氏却摇摇头:“你的贴身丫鬟里,就属她稳重,办事得利!要是随便将人打发了,个中缘由还不能细说,不免伤了其他婢仆的心!不如将人带过去,到了王府里,那萧翎要是真有纳妾的心思,你就做主,将人许了过去!”
刘鎏皱眉,她对纳妾这种事情,从心底里犯恶心。
“娘……”
王氏拍拍她的手:“你听我说!鎏儿,你爹不纳妾,是有自己的苦衷。这世上不纳妾的男人有几个呢?你也要想开些,咱们女人啊,不能把男人的忠诚当成生死攸关的大事!今儿借着这个事,我要跟你说一说清楚,我虽然有幸得你爹一生忠诚,可早在我嫁给他的时候,已经明白,男人纳妾,你是拦不住的!倒不如手里捏着钱财和他的脉门,叫他不能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情来!你自己照旧过逍遥日子,总比为一个不把心放在你身上的男人整日伤心算计,来得潇洒吧?”
刘鎏想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再有,你觉得绿腰给人做妾不好,可她自己不见得这么想!那萧翎,也不见得不愿意纳妾!是不是?”
刘鎏不说话了。
“你将贴身婢女许给萧翎做妾,等于收服了世子爷身边的近卫,以后世子爷身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也能及早知道……”
刘鎏有些抵触这样的算计,可是她明白,王氏是为她打算,只得点点头应了:“母亲,我明白了!”
王氏搂着她过来,有些心酸:“我千娇万宠的女儿,以后嫁给别人,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为娘的心里是一百个不放心,心疼你啊!”
刘鎏靠在她怀里撒娇:“我还有爹娘在呢,他不敢欺负我!”
王氏笑笑,的确,许劭是个好的,她也稍微放心了些。
“绿腰这里,你也要寻机会敲打一下,万不能在你大婚前后弄出什么笑话来!”
刘鎏点头,离了王氏,出门叫上绿腰正打算回绣楼训话呢,门房突然跑过来禀报:“夫人,县主,宫里来人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出门去前厅,刘彦已经在招待人了。
来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见了王氏和刘鎏,态度倒是谦逊,朝刘鎏叩头,急道:“县主娘娘,昭容娘娘叫奴才来请您进宫去。”
刘鎏奇道:“昭容娘娘可是有什么急事?”
小太监弓着身子答:“奴才不知,奴才只是负责给县主娘娘传信。”
刘鎏只得点点头,叫人拿了件暖玉枕捧着,急匆匆地入宫去。
到了清凉殿之后,才看到大殿四周围着侍卫,一副要软禁贺域晴的架势,将刘鎏惊得心里一跳,疾步进殿。
就看到贺域晴满脸是泪地坐在殿中,四周都是被砸烂的摆设家什,看起来触目惊心。
“娘娘,这是怎么了?”
贺域晴抬头看见刘鎏,立即扑上来抱住她。
刘鎏心惊肉跳,贺域晴居然在发抖,脸色也是惨白的,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殿里像是遭了贼似的?”
贺域晴也顾不上哭了,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刘鎏,救一救阿慢吧。”
刘鎏一愣:“阿慢?他怎么了?”
“她们诬蔑阿慢与宫女私通,要把阿慢和那个小宫女都打杀了!人已经被他们带到司内监去了,刘鎏,我只能求你来了!融美人让我不准插手,我叫人去求太后,太后那里也说是身子不好,不见人!刘鎏,你救救阿慢!”
贺域晴哭得撕心裂肺,刘鎏急忙将人扶起来,小声安慰:“娘娘,你现在怀着身孕,这么大喜大悲的对孩子不好,快别哭了!我去求太后娘娘救人,你先别伤心了,好吗?”
贺域晴红着眼点头,推了推刘鎏:“你快去!快去!”
刘鎏急忙转身去长安殿,一路上,来往的小太监们都在交头接耳,大概宫里许久没有新鲜的八卦了,猛地出现一个,大家都亢奋了。
她冷着脸到了长安殿外,殿门果然紧闭,守门的小太监见了她,急忙上前来行礼:“县主娘娘,太后娘娘有令,谁也不见。”
刘鎏忽然就明白,当日她在王府里将许劭拦在门外,许劭为什么那么气急败坏了!
拦路的人,当真是太烦人了!
刘鎏却不能抬脚就踹,只能收敛了性子,柔声说道:“你先进去通报一声试试,就说我求见,太后若是不见,我自己会走的。”
小太监拿不定主意地看了对面另一名小太监一眼。
刘鎏顺着目光看过去,哟呵,居然是熟人。
“袁知初,他不敢去,你去!”
袁知初低眉顺眼地躬身行礼:“喏。”随即推门进了大殿。
刘鎏看得惊奇,想不到那个二世祖的袁知初,遭逢家中大变,居然也能变成这副模样,可见世事造人。
没等多久,袁知初就回转,低声道:“县主娘娘,太后娘娘宣见。”
刘鎏点点头,昂首挺胸地往里走。
长安殿内没有焚香,只有清清淡淡的一股子荷花香气,四周的几只花瓶里,都插满了粉嫩的荷花和青绿的荷叶,一进大殿,刘鎏一身焦躁倒是平息了些,淡定地走上前,给萧氏行礼:“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萧氏看上去丝毫没有生病的样子,见了她,有些无奈,拍拍身边的位置,柔声说道:“起来吧,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刘鎏走过去,依言在她身侧席榻上坐了。
秋容端了冰镇的雪梨过来:“县主吃些冰镇雪梨,消消暑气吧。”
刘鎏却无心饮食,只看着萧氏:“太后娘娘,救一救贺昭容的人吧,那个阿慢,当真是被冤枉的,他跟个木头似的,怎么可能私通宫女呢?”
还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尚衣局小宫女!
萧氏无奈地失笑,亲手拿银叉子插了一块雪梨递到刘鎏面前:“先别着急。我已经叫人去司内监吩咐了,不会立马将人杀了,顶多吃些皮肉之苦!”
刘鎏这才放心了些,吃了一口冰凉的雪梨,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礼,讪讪地笑道:“我也是着急了!那个阿慢,是自小跟着贺昭仪的,情分不同一般。要是就这么被打杀了,会影响陛下与贺昭仪之间的感情。”
萧氏眸光一转,笑了笑:“想必在这其中出力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刘鎏一怔:“您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萧氏又递给她一块梨,低笑着说道,“陛下又何尝不知道那个阿慢是被冤枉的?可还是将人关进了司内监,你可明白,这是为何?”
刘鎏皱眉想了想,嘴角一抖:“陛下莫非是吃醋?”
萧氏笑而不语。
刘鎏算是明白了,有些无奈:阿慢如果被赶出宫,离开贺昭仪,想必也会生无可恋吧?贺域晴没心没肺的大概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得清楚,那个阿慢看着贺域晴时,神态分明是爱得深沉。
这么一头小狼狗,留在贺域晴身边,许融吃醋也是必然。
“您的意思说,我如果要救阿慢,只能把人带出去,再也不准回宫,是吗?”
萧氏点点头:“贺昭仪那里,想必一时也接受不了,还要你去劝说了。”
刘鎏点点头:“司内监那边查到什么地步了?”
萧氏看了秋容一眼,秋容在旁,柔声答道:“回县主,司内监目前只知道那宫女将肚兜塞给了阿慢。奴婢会想办法让他们知道,那宫女的家人,是林皇后兄长如今府上的下人。”
刘鎏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在秋容身上打了个转,笑道:“秋容姑姑的手段,我自然放心。”
秋容苦笑着低头,转身离开了。
萧氏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地见到刘鎏,一时间不愿意放人离开,拉过她的手,柔声问:“还有二十来天就出嫁了,家中可都准备妥当了?”
“都妥了。过几天嫁妆要送过去了!”
萧氏点点头,有些失落:“好!好!”
刘鎏因着她在宫里帮助贺域晴的事,对萧氏多了几分亲近,见她满脸萧索,忍不住回握她的手,笑着也弄了块雪梨递过去:“娘娘,别皱着眉啦。吃点雪梨吧,很甜的。”
萧氏这才露了笑脸,吃下雪梨,转而吩咐刘鎏:“晚上就留在我这里用晚饭,我派人去将贺昭仪接来,你们也好在我这里放心说话。”
刘鎏点点头,爽快地应了:“我最爱吃鱼。”
萧氏被提了要求,心里反倒高兴,立即高声唤了殿外的人进来,袁知初弓着腰进来听吩咐,随后出去御膳房传旨了。
等到他走出去,刘鎏忍不住低声说道:“娘娘,这个太监,是袁家的二少爷袁知初,您知道吗?”
萧氏一笑:“自然是知道的。”
刘鎏一怔,看着萧氏一脸了然,也不便多说,萧氏既然知道,还把人留在身边,想必有自己的打算。
不多时,贺域晴被婢女扶着走进来,脸色仍旧苍白,见了刘鎏,急忙过来拉着她问:“怎么样?”
“放心,阿慢会没事的!”
贺域晴对刘鎏很信任,听她这么说,一颗吊得老高的心总算是能放下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刘鎏拉着她坐下,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轻声问道:“身子不舒服吗?”
贺域晴脸红了红,许融最近不去林皇后那里,时时来她的清凉殿里厮磨,她又谨记萧氏的吩咐,三月时间不到,就不能告诉许融,这几日有些激烈了,总是觉得小腹有些坠疼。
刘鎏看她脸色就懂了,气得掐了她一把:“你啊你,别人没把你害了,你自己倒是要把自己害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今晚上陛下要是再要你侍寝,你就得跟他说清楚这件事!”
贺域晴一惊,转头去看萧氏。
萧氏也有些惊诧,转瞬间恢复了柔和的神情,点点头附和道:“也好!告诉陛下,至少他也能想法护着你这肚子里的孩子!”
贺域晴点点头,她如今对深宫里的阴谋手段,也有些了解了。
“阿慢能回来吗?”
刘鎏拉过贺域晴的手:“娘娘,阿慢毕竟是个男人,总不能永远留在后宫里,这次的事情,好在有太后娘娘帮你。那下一次呢?”
贺域晴一怔,有些不情愿:“可是,这宫里,我的人只剩下阿慢了。阿慢要是不在了,我身边真的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
刘鎏苦笑。
萧氏在一边忽然低声说道:“你这孩子,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留一个正常男人在,陛下心里怎么想?陛下心里一旦不悦,这人就不能再留,你可明白?”
贺域晴脑中嗡地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刘鎏:“是陛下?”
刘鎏摇摇头:“这事儿肯定不是陛下做的,只是,阿慢趁着这个机会出宫去,对大家都好!”
贺域晴心里却暗想,阿慢被人栽赃,许融不许她出门,还派了二十几个护卫把守清凉殿,怕是心里存了趁此机会把阿慢弄死拉倒的心思……
她这么想着,心里免不得伤心起来,肚子里忽然又是一阵闷疼,忍不住捂着肚子哼了哼。
萧氏一惊,急忙传话:“宣御医!”
袁知初很是积极地出门去御医馆叫人,不到半个时辰,御医就急慌慌地来了,一开始以为是太后有什么不好,进门就往萧氏面前凑。
“给贺昭仪看看。”
御医一愣,转头看贺域晴,见她脸色惨白,急忙上前给她号脉,立即就是脸色大变:“娘娘有孕在身,此时却是动了胎气了……”
御医又仔细号了脉,随即,有些为难地跟贺域晴说道:“娘娘胎像不稳,暂时还是……不要侍寝了为好……”
萧氏在一边急忙问道:“孩子没事吧?能保住吗?”
“太后娘娘放心,卑职开几副保胎的药,娘娘吃了,好生歇息,近日不要大喜大怒,情绪保持平稳些,皇子定会无碍。”
贺域晴脸色不大好看,听到御医这话,还是轻轻扶着肚子笑了起来:“没事就好!”
萧氏给袁知初打了个眼色:“你跟去抓药吧。”
袁知初低眉顺眼地应了,跟着御医离开。
萧氏又打发了小太监去通知许融,没多一会儿,许融就急忙赶了过来。
刘鎏等人起身行礼,许融也是浑不在意地说了句“起来吧”,眼神只盯着贺域晴的肚子瞧,神态小心地走过去扶住贺域晴,柔声问道:“当真有孕了?”
萧氏忍不住笑道:“那还有假?这孩子也是粗心,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幸亏是今日有敏德县主在这里宽慰着,肚子里的皇子才不至于有什么大碍。”
许融这才看见站在一边低着头的刘鎏,忍不住温和地说道:“敏德,朕要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刘鎏麻利地跪下:“回陛下,臣女不敢居功。”
许融心情好,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你喜欢些华丽的东西,这样吧,宫里新得了几批西域那边的红狐皮,想来,那颜色衬你正合适,赏你了。”
刘鎏也不推辞,立即磕头谢恩:“谢吾皇隆恩!”
贺域晴得了许融的温柔询问,心里的怨气顿时没了,靠着许融,低声说道:“融美人,咱们有娃娃了,你高不高兴?”
许融哈哈一笑:“朕当然高兴!你好好保养身子,给朕生一个大胖小子!”
贺域晴忍不住问道:“那要是个姑娘呢?”
“姑娘也好!”
贺域晴有孕的消息,因为许融的大肆封赏,瞬间传遍整座后宫。
林皇后在椒房殿里得知消息,恨得差点咬碎了银牙,手边的冰盆被她气得一脚踹出去,整个后殿撒满了细碎的冰块,吓得身边伺候的宫女们齐齐跪倒,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脑袋。
“本宫算来算去,竟没算到,她会先有孕。”
明明瘦成那个样子,怎么会这般好生养?
她也明明按照萧氏给的求子表侍寝的,回回缠着许融不放,可至今还没消息!
老天,何其不公?!
“娘娘,您消消气!”心腹凑过来低声宽慰,一边转身将闲杂人等屏退了,才低声又劝,“娘娘,那位身边的男人已经进了司内监,无论如何,陛下在这其中说了话,那位若真是和那个阿慢有什么,心里必定怨怪陛下。”
林皇后仍然心中怨毒,扯着手里的帕子忍不住气呼呼地说道:“可是你看,她刚刚有孕,陛下就迫不及待地赏了清凉殿上下,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他有多希望那女人帮他生个庶子!”
心腹知道她是气昏了头,听了这话只得继续宽慰:“娘娘,那位身边一直留了个男人,如今有孕,谁知道是不是陛下的呢?”
林皇后顿时心中一凛,随即眼中冒出狂喜的神色来:“对啊!本宫怎么就忘了,这事儿还可以做文章的?”
心腹见她又恢复了冷静,才放心地笑了笑:“娘娘,奴婢传信给大爷,让他在宫外散播消息?”
林皇后越想越得意,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去吧。”
心腹退下,不多时,就有信鸽从椒房殿飞出。
许融到了长安殿,刘鎏眼见着是不能久留了,只能抱歉地看萧氏一眼,起身告辞。
秋容将她送到宫门外,临上马车的时候,秋容才忍不住说了句:“县主,贺昭仪如今毕竟是后宫宠妃,您府上又有权臣在朝上,也应该适当地避避嫌。贺昭仪性情单纯,或许想不到这一点,可是陛下心思沉重,若是见你与贺昭仪经常往来,想必对英国公府,不是好事!”
刘鎏上车的动作一顿,回身看着她:“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秋容浅笑着,姿容娴雅地躬身一礼:“是!”
刘鎏想了想,只得点头:“你回娘娘去,就说我明白了!”
秋容起身,柔声道:“县主走好!”
刘鎏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家去,半路上跟,赶车的王武忽然轻声说道:“小姐,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刘鎏在马车里被晃得都要睡着了,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吩咐:“绕开路,看看他们还跟不跟了!”
王武调转马头,不一会儿,又低声道:“小姐,还跟着呢。”
“放慢车速,你下去,等人跟上来,把人拿下!”
“是!”
王武听命,把缰绳给了身边另一名护卫,翻身下车,身影快速地隐在街边的建筑后面。
不多时,只听后方一声惊呼,刘鎏在车内听见,轻笑一声:“停车!”
她掀了帘子等了一会儿,王武拎着个干巴巴的小孩子走过来,她顿时惊诧:“文柠丫头?”
陈文柠见了刘鎏,立即咧嘴笑了起来:“大姐姐!”
“你怎么跟着我的马车?可是有什么事?”
陈文柠挣了挣,从王武手里挣开了,才凑上来说道:“大姐姐,我和我娘也不能一直住在你的别院里,今儿个我娘身子大好了,我们一起出去租赁了一间屋子,我娘让我来问你,那个人的住址,大姐姐可有帮我们打听?”
刘鎏点点头,看了王武一眼。
王武将一张纸笺拿出来,递给了陈文柠:“喏,拿好了。”
陈文柠高高兴兴地接了纸笺,朝刘鎏道谢:“谢谢大姐姐。”
刘鎏摆摆手,随口吩咐身边的一名护卫:“你护送她回去,将人安全送回家。”
那护卫得令,跟在陈文柠身后离开了。
王武看着她走远,才低声跟刘鎏说道:“小姐,这小丫头身上有武功。”
“你确定?”
王武低声嗯了一下,才又语气疑惑地答:“可是小姐,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武功?武功还算不错呢?”
刘鎏心里也惊疑不定,想到那张莫名其妙的字条,心情有些沉重,吩咐道:“这件事先别声张,再观察观察!”
“喏。”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红袖在门口鬼鬼祟祟地等着她,见她回来,急忙跑过来,凑到刘鎏耳边低声说道:“小姐,世子爷在绣楼里!”
“现在就来了?吃过东西了吗?”
红袖急得额上都冒汗了:“奴婢没问。小姐啊,老爷和少爷都在府里呢,要是知道世子爷来了,怎么办才好?”
刘鎏却不着急,低声吩咐道:“去厨房那些吃食,要咸一点辣一点,他口味重。”
红袖见她不担心,也平静了些,急忙往厨房去了。
刘鎏去跟王氏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要往绣楼走,王氏扯住她,嗔道:“你呀你,还没说,宫里怎么回事?”
刘鎏只得耐着性子把宫里的事情说了,王氏心下有数了,才转头教训刘鎏:“你啊你,南疆公主如今是宫中的贵人,你别有事没事和人家走那么近,这不光是为你好,也是为她好!咱们那位陛下啊,做太子的时候,心机就深沉,难保他不会因为你和公主走得近,猜忌咱们家……”
刘鎏赶紧告饶,怎么长辈们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啦!”
刘鎏从王氏房里端了一盘瓜子,急匆匆地回了绣楼,刚进卧房的门,许劭从门后蹿出来,从背后抱住了她:“想我了吗?”
刘鎏手一抖,盘子里的瓜子掉了一半,噼里啪啦地落在脚边。
许劭的大手好死不死地落在她半边胸上,弄得她浑身发颤,急忙拖着许劭高大的身子,将瓜子盘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才又拖着他在椅子上坐了。
这回,变成了她坐在他怀里。
她慢悠悠地将桌子上的饭菜拉过来,抬手夹了一块红烧鱼,正要吃,筷子却被许劭抬手抽了过去。
刘鎏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将鱼刺一点点地挑干净了,将鱼肉送到了她嘴边。
嗯,真让人受用!
刘鎏笑呵呵地吃了,也拿了筷子,加了块刚炸出来的锅巴,塞进许劭嘴里,才忍不住问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饿了,来吃你!”许劭嘴都瓢了,一说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啊呸……来吃饭!” 簪缨录